第45章 只有你 無論我是誰,我身在何處,都只……
寇窈抽泣着問:“那你為什麽說這種話?”
“如果你沒有留下, 就不會受這麽多苦了。”沈識聲音嘶啞,“你就可以一直待在苗疆,平安喜樂, 衣食無憂。”
他抓起寇窈的手放在唇邊親吻:“你根本不應該經歷現在這些事。”
寇窈淚眼朦胧地望着沈識。
他眼底有一種悲怆的溫柔,寇窈知道他在自責難過,但是她不明白。她鼻頭和眼圈都紅彤彤的,和沈識争論道:“可是如果我沒有留在金陵, 我就不會遇到那麽多喜歡的人。”
殿下,江果兒, 顧家姐妹, 謝垣……
“我也不會走遍那麽多地方,見了那麽多事。”寇窈越說越難過,“我會永遠待在苗疆,見不到世間的另一面……我不想一無所知地無憂無慮。”
如果沒有留在金陵,她永遠不會知曉北疆的将士是如何保家衛國,也不清楚百姓是否深陷水火。她見得越多越感覺身心開闊, 也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用處。
她可以診治北疆的将士, 可以解決困擾着衆人的奇毒。在苗疆她因天賦、血脈和身份成為巫女,雖然受人愛重,但這一輩子也就這樣過去, 最多也是用蠱毒修理修理總不安分的苗疆小夥子。
寇窈道:“如果不留在這裏,我又怎麽能發現苗疆的叛徒?沈識, 我是巫女, 解決叛徒留下來的爛攤子是我的分內事……可你為什麽覺得自己拖累了我?”
沈識不想聽這話——解決叛徒的可以是師父, 是禾迦,是在苗疆代替寇窈行大巫之權的大長老,可他唯獨不願意是寇窈。
她就不應該吃苦的。
大滴大滴的淚珠順着臉頰劃下, 寇窈哽咽着說出最後一句話:“如果我沒有留下,我依舊只是你心裏那個任性的嬌氣包,你也只是我眼中那個總愛欺負人的莽夫——你根本就不會喜歡上我。”
這句話把沈識所有的偏執與痛苦全都擊碎了。他起身抱住寇窈,去親吻她的眉心:“我會的,我只喜歡你一個人。”
他像在神明面前許下虔誠諾言的信徒:“無論我是誰,我身在何處,都只會選擇你一個。”
這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注定的事了。沈瀾在江湖上的朋友那麽多,可偏偏當時是和師父一起來到金陵,又帶着他栖身在寇家。苗疆纏着他的小姑娘比比皆是,他都毫不留情地打了出去,唯獨沒有對給他帶來更多麻煩的寇窈下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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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因為她是師父的女兒,寇家是他的恩人,只是因為他偏愛她,欺負她又想要獨占她。
寇窈委屈道:“那你還在我剛醒時就說讓我難過的話。”
沈識輕輕拍着她的背:“以後再也不會了。”
寇窈窩在他懷裏哭累了,和他厮磨夠了才消停。沈識打了熱水用帕子給她淨面,寇窈微微擡起臉讓他擦幹淨,末了支支吾吾道:“你扶我下去,我想……我想小解。”
眼下她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不然不會讓沈識扶她一把。
沈識此刻根本離不開她,聞言說道:“我抱你去。”
他的态度坦然極了,卻惹得寇窈成了豎起了尖刺的刺猬,色厲內荏地呵斥他:“你……你不要亂講話!我不要你抱!”
沈識以為她嫌棄自己,心中有些茫然:“前天夜裏就是我抱你去的,我還怕你不舒服好好擦了……”
寇窈抱起身旁的藥枕砸他:“你閉嘴!!!”
沈識幾日沒睡,腦子渾渾噩噩的不清醒,看到寇窈漲紅的臉才知道她是在害羞。他當時并沒有什麽旖旎心思,只是偷偷摸摸過來看她臨走時見她哼哼唧唧難受,他自然而然就抱她去了。
只是沈識并不清楚這是他時不時給寇窈喂點兒水喝的緣故。莫如霜将寇窈喝多少水都把控好了,他卻害怕寇窈像一株快要幹涸的花,待在她身旁時一刻也沒閑下來。
寇窈被沈識扶下床裹上披風,自己方便回來由他淨手時才反應過來不對,詢問道:“阿爹阿娘允許你夜裏待在我屋子裏麽?”
這話簡直一針見血直擊要害,沈識心虛道:“白日裏師父一直看着你,夜裏的幾個時辰有原本在寇家伺候你的侍女……”
白日裏師父在時他還能進來瞧上一瞧,可師公對他也沒有什麽好臉色,夜裏自然是不行的。
寇窈盯着他眼下一看便是幾夜沒睡熬出來的青黑,沉默了一瞬繼續問道:“你不會是給侍女用了藥自己偷偷溜進來的吧?”
沈識:“……”
沈識:“……嗯。”
不讓他守着,他會瘋的。
寇窈心中有些酸脹的滿足還有些無奈。鬧了一番她又累了,不出片刻又乖乖躺在床上睡了過去。沈識又坐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兒,直到天蒙蒙亮,估摸着外頭侍女的藥效快過了才出門。
只是剛合上門就聽見拐角處傳來師父略帶擔憂的聲音:“我讓白芷看着阿窈嘴幹就喂上些水,可她卻說阿窈嘴唇一直水潤潤的。這樣應該是氣血不錯,可怎麽就是還不醒……”
沈識手一哆嗦,剛想轉身離開就對上了莫如霜詫異的臉和寇謹愈發陰森的眼神。
今日他們怎麽早來了兩刻鐘呢……沈識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半晌只磕磕巴巴喊了聲師父師公。
莫如霜道:“難怪你這幾日一看就沒睡好,原來是……算了,你快回去歇着罷。”
沈識應了一聲是,踟躇說道:“阿窈夜裏醒了一次,有些……累,然後又睡過去了。估摸着睡不了多久又要醒了。”
一旁的寇謹咬牙切齒:“累?她睡了這麽久怎麽還累?”
沈識很是愧疚:“是我不好,惹得她哭累了。”
女兒雖說嬌氣了些,但哭還是很少的。莫如霜倒抽一口涼氣,搭在丈夫腕上的手也抓緊了:“阿窈怎麽哭了?”
沈識越發不敢擡頭看他們:“是我說了惹她難過的話。”
夫妻二人聞言齊齊松了口氣,把沈識打發走了。沈識實在有些撐不住,見寇窈醒來之後緊繃的精神也松了,沒有察覺到絲毫異樣頭腦昏沉地離去了。
莫如霜用胳膊肘頂了寇謹一下:“別一臉要殺人的模樣了,阿識還沒混賬到那個份上,這時候就欺負阿窈。”
以往寇謹對沈識沒什麽偏見,可如今一想到自己千嬌百寵的女兒被這麽個混小子诓走了就氣得頭疼:“那咱們不在的這段時日呢?阿窈本就挺好奇男女之事,還問過我能不能去花樓逛逛……誰知道這小子有沒有哄騙她?”
而且這小子從小到大就愛和阿窈對着幹,如今阿窈心悅于他,不知道他後頭有多少卑劣手段欺負人呢!寇謹越想越頭疼,和妻子說道:“你說阿窈戴着他送的鈴铛時我就覺得不對勁兒!他這是把阿窈當自己的所有物一般拴着了!”
莫如霜琢磨着,心裏也不舒服。兩個初嘗情滋味的孩子,彼此又相熟,即便沒到最後一步,估計也該親親過該抱抱過了。只是她實在想不通——原本針尖兒對麥芒的兩個孩子怎麽就好上了呢?
她将這疑惑問出口,寇謹一副“這有什麽可問”的表情:“咱們阿窈這樣招人喜歡,這不是很正常麽?想來沈識以前那個樣子也只是讓我們放松警惕,好一直同阿窈在一處!”
若是他知道這小子有別樣心思,定然不會讓他們總待在一起——這天底下哪有人配得上自家女兒?
饒是沈識日後要當皇帝,那也配不上。
莫如霜愁眉苦臉:“是不是因為咱們一直拘着阿窈不讓她早通□□才被身邊的阿識得了手?我只以為他們能當一輩子玩伴呢……阿識這個身份,也不可能當上門女婿啊。”
好端端養大的女兒,要成別人的了!
寇謹沉思片刻後說道:“肯定不能讓阿窈嫁進宮裏受氣,沈識親生父母的前車之鑒在那兒擺着呢……阿窈估計也是被沈識哄騙貪一時新鮮,過段時日沈識一冊封,投懷送抱的多了,阿窈估計就煩了膩了。”
到時候再帶阿窈回家,分開一段時日她估計就忘了這麽一個人了。
覺得寇窈醒來一切便都塵埃落定,剛好好睡過去的沈識并不知道自己的師父師公正想法子拆散他們,而剛醒來撲在莫如霜懷裏撒嬌的寇窈也并不知曉父母在屋外的一番談話。
莫如霜把女兒從頭到腳捏了一遍,很是心疼:“怎麽瘦了這麽多。”
寇窈軟聲軟語:“是不是更漂亮了呀?”
她這副活泛樣子讓夫妻二人的心都放下了。寇謹在女兒面前和在沈識面前的模樣簡直可以稱得上天壤之別,此刻他簡直是溫和中帶着些慈祥,寇謹和女兒攀談了一會兒,這才拐彎抹角地問:“金陵有沒有你入眼的兒郎?爹娘看看配不配上咱們家當上門女婿。”
寇窈翻了個白眼:“我才不要……他們沒沈識長得好,沒沈識能打,文治韬略也比不上沈識,肯定也沒有沈識對我好。”
三句話不離那個臭小子,寇謹面無表情地問道:“沈識對你好?”
而一旁的莫如霜則是若有所思——阿窈這一番話說得也不錯,天底下很難找到比沈識出色的了,有了這麽一個,她日後估計看不上別人。
寇窈很是确定地告訴寇謹:“是很好呀。”
女兒都會誇別的男人好了……寇謹很是揪心,繼續問道:“沈識是要當皇帝的,日後他三宮六院該如何是好?”
寇窈有些茫然:“他說只要我一個的。”
而且他也說過不會像武帝和明德皇後那樣……
寇謹锲而不舍:“萬一呢?”
寇窈這才看出自己父親面上的鄭重與受傷,半是真心半是哄他的說:“那我就不和他好了。”
若是沈識真的又要了其他人,她肯定不會再和他糾纏。
……雖然這樣想想就很難過,不過阿爹也只是為自己好,順着他的心意說一說也沒什麽。
只是她心裏依舊覺得沈識不會有別人。
剛剛邁進門的寇風恰巧聽到了這句,又收回了腳,打算去和沈識說上一句。
阿姐不想和他好了,他應該識相一點不再糾纏。
雖然沈師兄的刀使得好,但阿姐不想和他好了也沒有什麽用處……寇風心知自己在哄阿姐高興方面沒什麽天賦,但給阿姐跑個腿傳個話他還是能做好的。
于是沈識剛睡下不久便被一臉冷漠的寇風喊醒了,還順帶得知了自己被抛棄的事。
他怔怔的,以為自己在做噩夢,掐了一把手腕才回過神,囫囵套上衣裳就向外跑。
——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