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令安凡沒想到的,淩染确認關系後的第一件事,是追問她和丁仲那照片究竟是怎麽回事。
安凡一臉無語看向淩染,淩染怕安凡覺得她小肚雞腸愛吃醋,找補兩句:“那我都是女朋友了,我總有資格問問吧。”
淩染湊過來抱着人,埋在人肩窩講話,熱氣都撲在人脖頸上:“怎麽照片看起來那麽親密啊?”
安凡是真無語,也是真覺得淩染愛吃醋,故意說:“摟在一起拍的能不親密嗎?”
淩染聽出安凡語氣不對,不好說什麽,先在安凡的鎖骨處親了親,呢喃:“像我們這麽摟嗎?”
安凡氣她:“比我們還親密呢。”
淩染一噎,說不出話,憋着氣在人鎖骨處磨了半天,紅了一片,她低聲控訴:“你對你女朋友一點都不好。”
安凡聽不了這個,沉默片刻,慢吞吞地解釋:“他搭我肩,我推開他,就這樣。”
她斟酌一番後說:“可能從後面看着比較親密?”
“哪是一點親密,我以為你們熱戀期,一路過來油門都踩到底了。”淩染說。
安凡打她:“失憶沒失夠?”
“不會……”淩染被安凡關心了,跟個大型犬一樣又趴上去,問:“他為啥搭你肩?”
安凡深知這件事不解釋清淩染不會消停,索性說清楚:“我過去找他,他朋友都在看我,他就搭肩,還說我是他領來的,我猜是要面子吧?”
淩染恨恨:“拿我的女朋友滿足他的虛榮心,真不要臉。”
安凡推人:“你和跟一小孩計較什麽?”
“都這年紀了哪是小孩……”淩染只敢頂一句,怕再說下去安凡要生氣,磨磨蹭蹭又開始軟聲說話:“感謝你今天滿足我的虛榮心,我很有面子。”
安凡不習慣這樣的淩染,唱反調:“合着帶我出去就是給你長臉的嗎?”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淩染說完,意識到什麽,又開始黏糊:“我的安凡是在害羞嗎?”
安凡推拒:“沒有,你松開我,我熱。”
“都十月底了,你穿這樣哪會熱,我都怕你冷。”淩染說着把人抱得更緊,死活不撒手。
安凡掙了會兒掙不開,索性由她,反正也挺舒服的。
過幾天,一組丁顯收徒儀式的照片流傳于網絡。
鑒于淩染拍賣會上一擲千金的新聞報道流傳很廣,大衆對丁顯這位新收的徒弟新鮮度很高,幾乎是照片一放出來,“丁顯新徒弟”“丁顯收徒儀式”等字眼就被送上了熱搜。
淩染安排的工作室伺機而動,聯合這幾組照片,結結實實給安凡炒了一波熱度。
安凡披着丁顯新徒弟這個身份,一時名聲大噪,風頭無兩。
網友的力量自古很強大,順着安凡的照片不僅找出她在理妍曾拍過的護膚品廣告,還順着蛛絲馬跡找到了安凡用來放畫作的小號微博。
工作室有人專門負責監控網上的輿情,工作人員發現安凡的小號微博被扒出,不确定是要悄無聲息解決掉這件事,還是再借此拱上一波熱度,将問題抛到工作室老大這兒。
可工作室老大也不敢做主,便将問題抛給了淩染。
原本這類小事是不交給淩染決策的,不然手底下的人天天拿些問題來問她,淩染一天四十八小時也忙不過來。
可工作室老大深谙安凡問題無小事,拿這事詢問起淩染,淩染這才知道有這個微博號。
微博名叫“年年沒有魚”,粉絲不多,十來萬,簡介是随便畫畫。
淩染揮退工作室負責人,拿手機搜索,些許緊張,有種在探索安凡另一面的期待與好奇。
點進主頁,“年年沒有魚”幾字放大,淩染猛然會心一擊。
她才明白過來這幾個字是什麽意思。
安凡被父母喚的小名是年年,而年年是多餘這意思是她親姐姐告訴她的,毋論是與不是,這事對安凡的創傷絕對不小。
淩染揣着這心尖微微麻的感覺,看到了安凡最近上傳的一幅畫。
畫中人背靠着牆坐在地上,裸/露的雙腿并膝擺放一側,身上抱着條碎花茶歇,歪着頭靠在洗衣機上,睡得很香,垂落的卷發遮住大半張臉,看不出是誰。
粗略的幾筆線條,簡單的上色,卻給人勾勒出一種詩樣的朦胧美。
淩染看上傳時間,8月22日,她驚覺畫上的人竟然是她自己,失憶時候的她。
淩染仍記得那天從洗衣機旁醒來的感覺,安凡那條裙子被她抱得皺巴巴,她心虛,又臉紅,還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很變态。
沒想到這一幕被安凡畫下來,還傳到了網上。
她是喜歡的嗎?
淩染往下看評論,一溜的“太太”“老婆”等稱呼把她看皺了眉。
她想這些人比丁仲還惡劣,她們和安凡有什麽關系就敢直接喊老婆,她這真女朋友都還沒喊呢。
最氣的是安凡竟然回複了一條喊她老婆的評論:“啊啊啊老婆畫得好好看!畫上的是誰啊,是老婆的老婆嗎?“星星眼”。”
年年沒有魚:是甲方。
淩染思考很久她怎麽會是安凡的甲方,她懷疑這稱呼和她們之間那份四十天的合約有關系,可就算簽過協議,她也不應該是甲方才對。
思前想後想不通,淩染暫且将問題擱置,拿這微博去問安凡的意思。
消息發半天沒人回,淩染索性直接打電話,這回很快就接了,安凡問她有什麽事。
淩染嫉妒眼紅,也想喊一句太太或老婆作為開場,可愣半天愣是蹦不出一個音節,她放棄,開門見山說事情:“你有個放畫作的微博號曝光了,需要處理嗎?”
安凡仔細想了想:“年年沒有魚?”
“是這個。”
“随便吧,很久沒用了,曝不曝光都沒什麽問題。”
淩染敏銳察覺安凡情緒不太高,問一句:“在幹嘛?”
安凡如淩染所料的沉默了,沉默許久,安凡說:“回家路上。”
她補充:“時代水岸的家。”
淩染心猛地一提,當即說一句:“等我!”随即撈起椅背後擱着的外套,飛快離開了辦公室。
不知是淩染快還是安凡慢,兩人當真在時代水岸的小區門口彙合了。
安凡扯出一個笑:“其實你沒必要跟來,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我今天是來感謝他們的。”
她能作為丁顯徒弟橫空出世,這背後肯定少不了她父母的助推。盡管關系還淡如白開水,一聲感謝總是要說的。
淩染說:“反正沒什麽事,我陪着你。”
安凡點點頭,和淩染并肩,往小區裏走。
深秋,泛黃的樹葉被風吹落在地上,來不及清掃的落葉堆在石板路的兩旁,本就不寬的小路更顯窄仄。
也許這樣的天氣就是容易平添寂寥,安凡感慨一聲:“一轉眼,我們全家搬到這兒都五年了,時間過得好快。”
淩染其實很怕安凡回顧過往,畢竟她過去是那樣劣跡斑斑。
安凡卻陷入了回憶:“我們家是在我升高三那年暑假搬過來的,從西山區的別墅群,搬到這個破落的小區……”
安凡擡頭看這小區剝落的牆體,說:“我們班主任特別不建議我搬家,畢竟我高中學校就在西山區,離這兒遠,不方便。
班主任那時候還打了電話給我爸媽,但是沒辦法,安清漪那時候情況不好,她就想在這兒住着,她想找尋小時候的快樂時光。”
“不過這也沒什麽。我高三申請了住宿,不怎麽回家,她找尋她的快樂,影響不到我什麽。”
淩染的手搭上安凡的肩膀,緊了緊懷中的人。
安凡從回憶裏抽離,笑着提起:“我們上次到這兒是什麽時候?兩年前?”
淩染心一緊,好在眼下已經到了門口,淩染說:“我來按門鈴。”
兩人等在門外,過了會兒才有人來開門,拉開門的安志澤頭發蓬亂,袖子挽在手肘,他一身輕便,身上還系着圍裙,看模樣像在幹活。
一看到安凡很驚喜,眼睛都亮了:“年年?!”
聽到安志澤的驚呼,夏萍從門後湊出個頭來:“年年你回來了?”
夏萍頭上紮着格紋布巾,很不像她平時的穿着打扮,安凡忍不住問一聲:“你們在幹嘛?”
“收拾東西……”安志澤看到淩染,說一聲:“淩總也來了啊?進來坐……就是屋子有點亂。”
門徹底打開,安凡才看到屋內大大小小橫着的紙箱和行李箱,她下意識問:“你們要搬家?”
夏萍說:“打算搬回西山區的別墅。”
安凡随手撿起一本遺在地面的書,擱回手邊的行李箱上,問:“怎麽不讓阿姨幫忙收拾?”
夏萍答:“我和你爸東西雜,怕阿姨弄亂了,也怕少帶了什麽後悔,不如自己累一點。”
“收拾也有好處,還有意外收獲呢……”夏萍驚喜說着,一轉身,給安凡拿來了一本畫冊:“瞧瞧我們找到了什麽好東西?”她的語氣仿佛找到一個寶貝。
安凡一眼就想起來,這是她小時候曾經畫過的畫本。
這真是年代相當久遠的一本畫冊,翻開第一頁,紙張的邊角泛着黃,上頭是稚嫩的水彩筆觸,畫着簡單的貓和老鼠,右下角是她歪歪曲曲的簽名,簽的是名字,安凡。
一頁頁往後翻,上頭的畫逐漸能看,可安凡也逐漸想起那些大家的評價:天賦不行,技巧性太強……
安凡把畫冊合上,笑一聲:“挺好的。”
安志澤和夏萍笑得寬慰,夏萍說:“還找到很多你小時候的東西,一邊收拾一邊回憶,收拾一天都沒弄完。”
安凡将畫冊馱在那本書上,不太适應這樣的溫情,引入正題:“丁顯要收我為徒是你們幫的忙吧?”
安志澤看一眼淩染,淩染悄然點了頭,他便不再隐藏:“是,我們和他交情還可以,把你交給他們我也能放心。”
安志澤解釋一聲:“之所以瞞着你也是怕你知道會不同意,我們沒什麽本事,也不知道怎麽做才能讨你的歡心,沒有別的想法,只要你好好地就可以了。”
安凡點點頭,誠心道:“謝謝。”
安志澤和夏萍同時一愣,随即笑得開懷:“咱們一家人不說這個,還有用得着爸爸媽媽的地方盡管提,能幫得上忙的我們都會幫。”
安凡沒什麽需要幫忙的,也不會主動提出需要什麽幫助,她從小就獨立自主,已經習慣了。
但她有件事要交代,安凡手往後伸,牽住淩染的手說:“我和她在一起了。”
安志澤和夏萍再是一愣,随即連聲說着“好”,夏萍眼裏隐隐看得見淚光:“只要你高興,你做什麽都好。”
淩染沒想到這一趟還能見家長,胸腔微微發熱。
安志澤心情平複下來,一搔頭頂的蓬發,在問:“年年,當初爸爸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傷了你的心?如果是的話,爸爸和你道歉,我應該尊重你的選擇。”
安凡很無奈地笑了笑:“是該罵的,我當時希望能罵得再狠一點,最好能直接把我罵醒。”
安凡說:“誰知道自己女兒在做替身也不會太平靜吧,何況我做的還是姐姐的替身。”
安志澤說:“可是事情不這樣……”
“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事情就是按照這樣一步步發展的,真相是什麽後來也不太重要。”
淩染沒說話,但攥了攥安凡的手,她想說:真相很重要。
安志澤懇求地說:“我想收回當初要和你斷絕父女關系的話,也想收回那句讓你別再進家門,可以嗎?”
安凡的思緒伴着這兩句話,很輕易地回到了兩年前。
那時她大三。
和淩染的關系說不上好,也算不上壞,但淩染那段時間叫她叫得很頻繁,蜜裏調油,安凡覺得關系很不錯。
本地上大學的好處之一是周末兩天也能回家,這天安凡才回到家,就收到淩染發來的消息:想見她。
安凡自然也是想見的,她幾乎就要出門去見她了,可她被這段時間淩染的依賴迷昏了頭,她開始想為什麽每次都是她去見淩染,而不能是淩染偶爾一次來見她呢。
淩染來見她,主動來和她做這種事,這樣才更有情侶的感覺吧。
于是安凡給淩染發消息,說自己現在在家,不方便出門,問淩染能不能來見她?
消息發出去那一刻安凡是忐忑的,她怕淩染嫌麻煩,她怕淩染不願意來見她,但出乎安凡的意料,淩染答應了。
安凡當即高興得不能自已。
她快速去浴室洗了個澡,渾身上下都撲得香噴噴,還特意在浴袍內換上了她新買的情/趣內衣,每做完一件事,都要去窗簾後張望一眼是否停着淩染的車。
她緊張且惴惴,滿懷期許地準備着一切,只為給即将到來的淩染一個驚喜。
淩染确實很驚喜,安凡都能感覺到她褪去浴衣時淩染眼在發直,那一天兩人都很愉快。
大概大喜過後往往是大悲,安凡前腳剛送走開車的淩染,後腳父母就回到了家,還緊張拉着她問車裏那人是不是淩染。
安凡覺得她那時候是受夠了偷摸躲藏,受夠了見不得光,她點頭承認,是淩染。
緊接着夏萍的巴掌就扇了過來:“你怎麽會和淩染搞在一起!你明知道她喜歡的是你姐姐,你還和她搞在一起?你做什麽不好,你去做你姐姐的替身?!”
安凡那時腿軟,完全沒力氣,一扇就跌倒在地,夏萍的話清晰地一字一句響在她的耳邊,許是壓抑太久,她覺得痛,也覺得爽。
她捂着一邊臉點頭:“可是我喜歡她。”
“你怎麽能喜歡她!”安志澤一向溫文儒雅,此刻目眦欲裂:“她喜歡的是你姐姐,她和你搞在一起,把你當什麽你不清楚嗎?喜歡?喜歡是讓你作踐自己的嗎?”
安凡不說話,安靜聽着,她覺得他們說的一切都有道理,她覺得她很想聽進去。
“和她斷了。”安志澤說。
安凡繼續作踐自己:“我斷不了。”
“什麽叫斷不了?”夏萍氣得不輕,尾音都帶着尖銳的顫音:“是她逼你的對嗎?是淩染逼你的?媽媽去和她說,媽媽一定讓你們斷了!”
“不是……”安凡鼻酸,她吸了吸鼻子:“是我斷不了,我不想斷,我喜歡她。”
“你不斷就別再喊我爸爸!”安志澤吼着人:“淩染和我你只能選一個,你要是和淩染斷不了,你今後也別再進我安家的門!”
安凡記得,她當時說了好。
當初果斷決絕喊話的人,如今用謹小慎微的語氣乞求她,想要收回那兩句話,問她可不可以。
安凡一瞬間覺得自己這女兒當得也挺失敗。
“不用收回。”安凡笑着說:“你忘了嗎?我喊你爸了,也進家門了,就大四那年國慶,我服軟了。”
安志澤不知道再說什麽,他想修複和安凡的父女關系,他笨拙地回想過去和安凡的每一次相處,想填補上每一處漏風的洞。
夏萍比安志澤直接,她輕聲問:“年年,這次我們搬回西山區,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嗎?”
夏萍先找補:“不一起也沒關系,爸爸媽媽會一直留着你的房間,你想什麽時候回家都沒有關系。”
夏萍的語氣實在卑微得可以,安凡很容易就心軟了。
她擡頭,對上夏萍滿懷期許的視線,幾乎說不出拒絕的話,她最終點了頭:“我先回去收拾東西,收拾好了再搬過去。”
“行,什麽時候都行,随你高興!”
夏萍瞬間喜形于色,眼眶中的淚也終于盈滿,緩緩從眼角滑落。
作者有話要說:快要完結啦,大家有什麽想看的番外嗎,征集一下,沒有的話我就不問啦(我自己有一個想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