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安凡被燙到一般收回了視線。
激靈的動作惹來蔡靜的關切,她輕聲問:“怎麽了?”
安凡僵硬回:“沒事。”
蔡靜從常理出發,安撫性地拍了拍安凡的手背,說:“第一次能有這樣的成績很不錯,但也不用覺得過意不去,這種場合就是相互成就的,待會兒我陪你過去敬杯酒?”
蔡靜回頭想看清買家是誰,恰好看見那人徐徐在第一排落座,她眯了眯眼,看清後方的姓名牌,疑道:“那是……瑞庭淩總的位置?”
安凡跟着掃過去一眼,淩染正漫不經心低頭整理衣袖,系在腕間的彩繩輕輕擺動,襯得腕間那處腕骨格外精致漂亮。
轉眼間已經到了下一件拍品,廳內氛圍在拍賣師的帶動下恢複緊張刺激,安凡卻始終難以融入。
所有聲響在她耳裏都成了虛幻的背景音,她看看臺上,再看看臺下,餘光總沒錯過她右前方坐着的淩染。
那種淩染之于她的影響又來了。
明明淩染不是在追求,而她們也是在一起的關系,她卻有種被淩染網在網中的錯覺。
那巨大又無形的網将她籠罩,她逃不開,她躲不掉。
安凡深知這狀态不對,和師母說一聲上洗手間,逃到廳外去呼吸沒有淩染的空氣。
冷餐區仍有不少人在交流,少數幾位将視線投到她身上,再禮貌不過的目光,安凡卻莫名覺得自己狼狽。
也是,慌亂逃出來的人能有多光鮮,安凡深吸口氣,步履一轉朝洗手間邁進。
純白的緞面禮服裙仍妥帖穿在身上,周身嚴密無一絲褶皺,細碎的盤發被一只玫瑰釵固定,垂落幾縷發絲在光裸的肩頭,拂着微風細細搖曳。
安凡望着鏡中的自己,兩頰微紅,被抿過數次的嘴唇更紅,好在說不上亂,更不能說是狼狽。
安凡探水洗手,一直到指尖微微涼才作罷。
回到拍賣廳要經過冷餐區,食物香氣撲鼻,安凡不餓但是口渴,她放眼四顧,沒找到水,便從侍從的托盤中取了一杯顏色清透的酒。
抿一口,仍舊是果酒,味道酸甜,還很解渴。
安凡沒磨蹭,仰頭一飲而盡,剛落下杯子,身後傳來聲音:“喝這麽猛?”
淩染的聲音。
安凡瞬間覺得她洗手間白去了,強行做一番心理建設後轉過身,一看到淩染,又把什麽都抛在了腦後。
淩染拿過安凡擱下的杯子放在唇邊,一瞬間安凡以為淩染要吻,驚慌之下只想着勸阻,卻見只是淩染把杯子放在鼻前輕嗅,說:“這酒後勁大——”
安凡勸阻的動作沒停,急剎,她沒站穩,慣性朝淩染撲過去。
淩染驚慌之下趕忙接住,雙手穩穩托着人,低啞笑一聲:“後勁這麽大嗎?”
許是被那笑音惱的,安凡真覺得腦袋暈乎乎的,她撐着淩染的手臂站直,奪過淩染手裏的杯子再擱回原處。
淩染沒掙紮,但嘴上在調戲:“诶,還剩了點,你讓我嘗嘗什麽味啊。”
安凡瞪她,廳裏那麽多酒杯,最不缺的就是酒,何必嘗她這杯剩下的。
淩染非常豁得出去:“我就想嘗你剩下的。”說着趁安凡不注意,重新拿過那杯子,唇瓣覆蓋着杯沿那泛着水光的水澤,将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
臉瞬間就燒了起來,安凡不确定這是因為酒的後勁還是淩染的不要臉,但她明顯快自燃了。
唇一抿再抿,安凡沒忍住罵一聲:“你要不要臉。”
淩染理直氣也壯:“我喝我女朋友剩下的酒,要什麽臉?”
安凡意識混沌,酒勁上頭,索性不與淩染争執,她推開她要走,才走出兩步就被淩染抱着雙臂拖至角落,她和她咬耳朵:“還去哪?我已經和你師傅說了你今晚和我走。”
安凡理智尚存:“你怎麽知道我師傅是誰?”
淩染但笑不語。
她這模樣特別找打,安凡不禁給了她一拳:“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軟綿綿的一拳何談傷害,淩染權當安凡這是在跟她調情,摟着懷中人,誘惑:“想知道?跟我回家,我告訴你。”
安凡搖頭,她不要。
淩染戳安凡軟肋:“你都醉成這樣了還能去哪?回你師傅家?那他們還得照顧你這個醉鬼,他們都這把年紀了,你忍心看他們為你忙前忙後?”
安凡不忍心,腦中還冒出個新想法。
她醉成這樣真別去折騰師父師母老兩口了,折騰淩染多好。
雖然她還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什麽樣,但沒吃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的,醉酒的人都鬧騰,鬧得上房揭瓦的都有,她得鬧淩染。
于是安凡昏沉點了頭:“行,回家,你給我老實交代。”
上車這一路,安凡明顯感覺到她路都走不太穩,渾身輕飄飄,要不是被淩染托着,沒準哪一步踩錯就出了洋相。
醉酒的人偶像包袱格外重,安凡小心地被淩染托着,一步一步走得認真,生怕哪一步走錯。
淩染卻以為安凡是在往她懷裏擠,不敢細想這是在暗示什麽,藏住一臉竊喜,抱着安凡上了車。
司機一早準備好,淩染上車後便出發。
安凡被安置在淩染懷裏,貼得很近,又很熱,她下意識推開,腦袋暈乎乎地沉,一仰頭便被重力帶上車窗,砸出砰地一聲,驚天動地,但好像又不疼。
淩染被那聲響吓着了,趕緊把人抱過來揉後腦勺,一臉緊張問:“疼不疼?”
淩染這一揉,摸到一個金屬質物件,她一拔,安凡滿頭黑發落下來,車廂狹小,鼻腔內瞬間盈滿發絲的香。
安凡摸摸頭發,說:“不疼。”
淩染意識到砸的可能是這發釵,她順手丢進車內收納箱,繼續幫安凡揉頭。
安凡又掙開淩染,靠上車窗,腦袋已經說不上清醒了,但她還記着任務,她問:“我師傅,你怎麽回事?”
前言不搭後語,淩染卻聽懂了安凡要問的。
雖然她不确定醉酒的安凡能否聽懂她的話,也不确定安凡醒來還會不會記得,但她認真在解釋:“線是我牽的,人是你父母找的,他們和你師傅應該有點交情,就這樣。”
安凡眨了眨眼,許是醉酒遲鈍,連眨眼的動作都格外慢。
長睫卷翹,一開一合,像蝴蝶緩慢扇動着翅膀,那引發的海嘯在淩染的心底狂浪。
安凡又抿了抿唇,唇上幾乎不見口紅的顏色,卻比擦了口紅還要紅上幾分,她再問:“你怎麽會來?”
這問題答案太明顯,淩染不想答,反問醉酒的人:“你說我怎麽會來?”
安凡不吱聲了。
淩染只知安凡有作品拍賣,卻不知作品內容竟是初遇那天,她也問:“怎麽會畫那個?”
安凡反應遲鈍:“想畫就畫了。”
“那為什麽不如實畫?”淩染把人逼上絕路:“我當時并沒下車,你們藝術家不都追求貼近現實的嗎?”
事實是淩染當時急着去開會,因此只是讓司機緩慢開過那一段,并沒下車。
如果早知後事會如此發展,淩染哪怕不去開會,也要在當時把車停下。
安凡又不吱聲,醉酒的人有特/權,淩染也沒辦法撬開她的嘴。
于是她主動蠱惑:“安凡,你也遺憾是嗎?你也希望像畫上那樣發展是嗎?”
“不是。”安凡緩緩答。
淩染罔顧,說:“我遺憾。我時常會想那天我把車停下了會怎樣,或者在我找到你們家時,你在家又會怎麽樣?我想我們之間沒有這些誤會會怎麽樣?”
淩染說:“一定很好……所以我每次想起這些,都不敢深想。”
想像越美好,殘酷的現實就越讓人無力。
安凡別開頭,如瀑的黑發滑過肩頭,露出光裸的肩頭和精巧的鎖骨,這一幕讓淩染呆了兩秒,實在沒忍住,她湊頭在安凡肩輕吻了吻,說:“現在這樣也很好,我會挽回我的錯誤。”
這一路安凡都沒再開口了,暈乎乎地閉着眼,像是在睡覺。
淩染也不敢吵着她,輕攬着把人搬到自己懷裏,肩托着安凡的頭,任她肆意的睡。
到家那刻,淩染沒舍得叫醒安凡,她輕聲下車,從車的另一側抱起安凡。
只是安凡淺眠,剛把人從車裏抱出來,懷中的她便睜開了眼。
安凡臉頰還泛着不自然的紅暈,眼底是暈乎乎的迷濛,一片水光潋滟,淩染很不合時宜地想到她在床上的樣子,心神一蕩,差點沒把人抱穩。
她忙凝神聚力,輕聲問:“頭還暈嗎?”
安凡機械地點點頭:“一點。”
答完才遲鈍地認識到處境,安凡掙紮着要下來,淩染舍不得放手,托穩人問一聲:“能走?”
“可以。”安凡說。
等實實踩在地上,安凡還是沒忍住往前栽了下,這一跟頭把淩染吓着了,她忙從後把人抱住,護在懷裏,心裏甜蜜,嘴上卻要裝模作樣地斥一聲:“你說你這是逞什麽——”
話音未落,就見安凡躬身把腳下的高跟鞋褪了,拎在手上,平穩站在原地,道一聲:“松手。”
淩染便只能松手,亦步亦趨跟在後。
邊走,淩染還邊要尋思,那酒她記得後勁确實大,安凡睡一覺就好了?難道安凡還點滿了酒量天賦?
安凡沒酒量天賦,她酒量不行,她很暈,但她也沒暈到生活不能自理,更沒暈到需要淩染抱。
她靠着強大的意志力強撐着進門,躬身在玄關處換鞋,還給熱情迎上來的于阿姨送了一個禮貌又燦爛的笑。
于阿姨停在原地“哎呦”一聲,笑得停不下來:“這幹什麽去了,笑這麽傻?”
淩染在背後沒看着,很好奇地側過頭去瞟,安凡已經收起了表情,于是她什麽都沒瞟到。
淩染惋惜地解釋:“喝多了。”
于阿姨笑:“那我去煮點醒酒湯,很快。”
“不麻煩了……”安凡說。
“不麻煩!”于阿姨爽朗應着,飛快進了廚房。
安凡停在玄關沒動,撐着鞋櫃閉着眼緩那陣暈勁。她不走淩染也不走,也不越到安凡前面,硬要從後方偷偷窺看她,兀自生出一股子別樣的甜蜜。
安凡深吸口氣,又睜開眼,休息一陣似乎暈得更厲害,她看眼前事物都重影了。
安凡重重眨了眨眼,眼前稍許清明,她循着平時的路線,一小步一小步靠近沙發。
淩染窺看得心癢。
安凡這明明快暈死了卻強裝作不暈的模樣十分可愛,連帶着眨眼和吸氣的動作都透着憨,讓她有些情不自禁,想要愛不釋手。
但淩染沒動,她想看看安凡還能怎麽樣。
安凡仰靠在沙發上,閉着眼,不敢睜,一睜開眼前天旋地轉,她怕倒在沙發上,索性閉着。
沒閉多久聽見淩染的聲音,似惡魔的低語:“你不是來折騰我的嗎?”
一睜眼,淩染已到近前,她笑一聲:“怎麽不折騰我,我由着你折騰。”
安凡很暈,眼前有兩個淩染在笑,笑得蕩漾,笑得她心煩。
她擡手要掐淩染的臉,要折騰,伸手過去,摸到的卻是軟軟的耳垂。
耳垂也行,安凡不管不顧,用盡全力揪一下,換來淩染的嘲笑:“你撓癢呢?用力點。”
安凡惱了,也暈,手往左挪,要掐臉,食指指尖挨到什麽,果凍似的觸感。
溫暖濕潤的氣息裏,指腹先被什麽濕熱的東西舔了下,再是指節處的輕微刺痛,像齒端細細的磨。
安凡遲鈍地明白,抽離手指,聽耳邊的淩染像模像樣的訓斥:“亂碰,咬你。”
安凡不敢再折騰了,她老老實實閉眼等于阿姨的醒酒湯,淩染再怎麽主動要折騰,她也沒再睜眼。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寫得好順,我本質是愛膩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