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江市住了半個月後,閑出屁來的安凡決定找一份工作。
江市是陸昀讀大學的地方,分手第二天,安凡莫名收到黎汐發來的消息,內容約莫在解釋她冒名頂替送湯的原因,字裏行間逃不開一個情字,還說淩染喜歡她,可惜安凡連标點符號都不信了,她看得波瀾不驚,短信看完也删了。
第三天黎汐開始給她彙報淩染的行程,事無钜細,幾點到幾點開會,幾點到幾點視察,甚至連幾點到幾點吃飯,要了幾杯咖啡都寫進來,也不知道想要表達的是什麽。
第四天、第五天都有。
安凡這邊還沒因這幾條短信蕩起什麽漣漪,陸昀那邊已經坐不住了。
黎汐這是什麽?
這是赤/裸/裸的勾/引!
安凡現在是死水一潭沒錯,可她的過往實在劣跡斑斑,萬一她又被這些消息勾得死水盤活怎麽辦!
陸昀左思右想,放不下心,最終決定把安凡帶去江市,只要安凡遠離淩染,只要安凡在她身邊,那麽萬事大吉。
在海城過完元宵,陸昀就馬不停蹄帶着安凡出發了。
陸昀的家庭條件還算不錯,屬于父母能幫忙鋪就一條康莊大路的類型,但陸昀性格有些離經叛道,她不喜歡被如此妥帖地安排,也不喜歡過一眼就能看到老的生活,于是她早早就在江市找好實習的工作,還在公司附近租了間房子,合同一次性簽兩年,鐵了心不想回家。
在江市的這段時間,安凡就呆在陸昀的出租屋內,閑來無事就寫寫畢業論文,有心情就做飯收拾屋子,沒心情就睡覺,再等着早出晚歸的陸昀回家。
這種生活不能說難熬,但呆久了人容易懈怠,安凡覺得她也該找份工作,哪怕是實習。
當安凡把想法和陸昀說的時候,陸昀一口答應下來:“這種事情不需要問我,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只要你不聯系淩染,你就是把房子拆了都沒關系!”
安凡笑:“房子又不是你的,你當然沒關系!”
陸昀也笑,說回正題:“那你準備找什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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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先投簡歷吧。”安凡說。
陸昀撺掇道:“不然來我們公司,剛巧在招人,你要是想的話我明天去問問HR。”
“不要,建築每天畫圖,我去了能幹嘛?”安凡義正言辭地拒絕,并說:“反正不着急,慢慢來吧。”
安凡本意是想慢慢來的,可令她沒想到的是,簡歷才投第二天,就有公司打電話來邀她面試。
這家公司主營女性護膚品,名字說出去也是響當當的,不失為一個好公司,可奇怪的是她并沒有在這家投過簡歷。
安凡猶豫不決甚至有點不想,陸昀卻已經着手給她準備面試的着裝:“理妍诶,大公司,為什麽不去?可能HR無意間掃到了你的簡歷呢,緣分這種事說不定的。”
“很奇怪啊……”安凡說:“我也參加了不少校招,越是大公司招人程序越繁瑣,哪有這樣直接邀面試的。”
陸昀也覺得這很有道理,停下燙襯衫的動作,略一沉凝,說:“我覺得理妍這種大公司不存在耍人的可能吧……”
陸昀調笑道:“會不會是寶貝你的簡歷寫得太好了?人才嘛,誰不想要!”
安凡笑:“怎麽可能是這樣。”
“不然還是去看看吧……”陸昀提議道:“我陪你一起去?”
“你明天不上班嗎?”安凡問。
“請一天假沒事的……”陸昀繼續着手燙襯衫:“再說了,你一個人去我怎麽放心,萬一真是騙子呢。”
第二天安凡在陸昀的陪伴下來到了理妍總部。
地處江市新CBD的集團建築高聳入雲,恢宏大氣,無形中打消兩人“這不會是個騙子吧”的想法,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前臺,安凡剛想說明來意,右側方一名身着幹練套裝的女性迎了上來:“安小姐是嗎?”
“我是。”
“很高興見到您,您很準時,面試馬上就要開始了,請随我來。”
她微微躬身指引,笑容妥帖,就連牙齒都露的标準八顆,言行舉止全無指摘之處,卻讓安凡生出今天最大的疑惑:我一個來應聘的我哪來那麽大的譜兒?
安凡和陸昀對視幾秒,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到清晰的問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知道是以為這是面試,不知道的會以為這是哪家集團大小姐視察吧?
安凡确定她和理妍集團沒有任何關系,一再詢問陸昀的意思,陸昀腦中閃過一個可能,但她沒說。要真是淩染搞的鬼,她就打爆她的頭。
那人還在微躬着身子等,也不催促,兩人最終跟上了這人的腳步。
電梯停在32樓。
直到一扇實心木門出現在眼前,陸昀才知道後悔兩字怎麽寫。
這分明就是總裁辦公室,而她們剛才搭乘的也是總裁專用梯。
這哪是面試!
陸昀情不自禁抓起安凡的手,說了一聲:“我看這也不像面試的地方,大家時間都挺忙的,今天就到這兒吧。”
陸昀抓着安凡就走,身後響起木門打開的聲音,陸昀下意識攥了攥手心的手機,腳下步子不停。
她想,要是淩染真從那兒走出來,她就犧牲新買的手機砸死她!
“不聊聊嗎?”一道女聲響起,陸昀沒聽過的,她回頭了。
安凡聽過,她愣在原地。
陸昀看過那張臉後晃晃安凡的手:“诶,好像真是面試。”
“我們走吧。”安凡說。
“我覺得是緣分……”黎想開口了:“那麽巧,我竟然能看到你的簡歷,除了緣分我不想作其他解釋。”
“又見面了,安凡。”黎想幾步走上前,到安凡的面前。
陸昀隐約覺得這裏頭有故事,她不想走了。
“你故意的?”安凡問。
黎想很坦然:“可以這麽說,我曾經以為我們再見面的幾率是零,但沒想到……”
她很率性地聳聳肩:“是你闖入了我的地盤。”
安凡無語了:“你一定要這麽說話嗎?”
黎想笑得很恣意:“看來戀愛中的人确實是詩人,我對着你,不自覺就這樣了。但很遺憾,你好像不喜歡。”
陸昀在一旁微弱地散發存在感:“不好意思你是安凡的……”
“目前算是追求者。”黎想說:“方便讓我和她單獨聊聊嗎?面試也好,什麽都好。”
陸昀立馬撒手:“方便的,您随意!”
安凡瞪大眼睛看過來,陸昀飛速閃人,并說:“好好面試,我看好你哦!”
“你朋友很有意思。”黎想說:“我們進去聊?”
“有什麽就在這兒說吧。”安凡依舊拘謹,她想她還不擅長應付如此大方坦然的……嗯,追求者。
黎想一個眼神示退助理,并将安凡領到助理辦公桌那兒,安凡坐她站。
黎想低垂着眼眸看她,幾秒過去,遲來地說:“好久不見。”
安凡擡頭,複又低頭:“嗯。”這人怎麽像是來真的?
“你分手了?”黎想又問。
安凡詫異一擡眼,無意間對上那雙神似淩染的眼睛,微微怔住。
神似淩染的那雙眼正深情地看着她……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太撩人了……”黎想說:“我只是有基本的察言觀色能力,你來到江市,還要在這兒找工作,除了分手,我想不到其他的答案。”
“那又怎麽樣。”安凡說。就憑這雙眼,她們都不可能。
“你分手,我開心,這樣。”黎想在安凡身旁的桌子上坐下,只坐着桌沿的一角,卻勒出極為窈窕的身體曲線。
她說:“說回正事,要不要來我這兒上班?”
安凡搖頭。
“為什麽不?”黎想郁悶地說:“我不認為感情用事是對的,你不能因為我喜歡你,你就放棄一份對你而言很好的工作。”
“你才是感情用事。”安凡忍不住辯駁,連她是什麽樣的人都不清楚就要給她一份工作,這還不叫感情用事嗎?還什麽不認為感情用事是對的……分明瞎扯。
“我怎麽感情用事了?”黎想問,見安凡欲辯駁又止,笑了笑:“噢,你知道我喜歡你了,所以我這叫感情用事,那也挺好。”
“呃……”安凡簡直無語!
黎想忍不住笑:“認真的,考慮一下吧。”
安凡坐立不安,只好轉移話題:“就這樣面試嗎?”
“嗯,就這樣……”黎想說:“不過是你面試我,不是我面試你。”
“那麽我通過了嗎?”黎想躬身,微微靠近了她。
安凡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看來還沒有……”黎想退回原位,自我安慰道:“沒關系,遲早會通過的。”
安凡:“……”
談話最終以安凡不想讓陸昀等太久結束。
被黎想領着去找陸昀時,安凡簡直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裝有什麽發光器,不然為什麽每經過一個人,就要看她一眼。
黎想說:“沒辦法,我在公司人氣比較旺。”
安凡:“謝謝,就送到這兒吧。”
“什麽時候給我答覆?”
“不可能……”
“我說工作……”黎想截斷她的話:“認真考慮一下,給我答覆。”
還沒走出理妍大樓,安凡已經被陸昀劫持,她又氣又欣慰地看她:“你怎麽會認識理妍老總!”
安凡只好把跨年夜那晚的事說了一遍,包括那個一擦而過的吻。
陸昀很興奮:“淩染看到了嗎!她看到了嗎!”
“當時關着燈,她應該沒看見……”看陸昀面露不滿,安凡又說:“不過她知道!”
“哼,就該她戴綠帽子!”陸昀憤憤。
安凡很莫名地想起淩染那晚的對待,像9月27日那種的對待,她曾經以為是吃醋,但現在知道不可能,所以那晚是因為什麽?
安凡不願再想了,只說:“反正她也不在意。”
陸昀也不願兩人之間的話題還有淩染,很機智地轉移話題:“黎想喜歡你?”
“她是這麽說。”
“那就是啊!”陸昀很興奮:“寶貝你怎麽想?要不要和她在一起?”
安凡很認真地看陸昀一眼,搖頭:“不要。”
“為什麽!”陸昀簡直比黎想還要憤懑。
“沒有為什麽,不想。”安凡這樣解釋,見陸昀還盯着她,解釋一句:“和淩染無關。”
或許有關,因為那雙眼睛,但安凡沒說。
如果真的和黎想在一起,那她算不算找了個淩染的替身?那樣太荒誕了,連她都會看不起自己。
陸昀很霸道:“我反正覺得這個黎想比淩染強多了,要選只能選她!”
安凡笑:“沒有選,兩個都不要。”
被抛棄的淩染在辦公室打了個噴嚏。
黎汐剛巧在一旁彙報工作,見狀詢問意見:“需不需要把空調溫度調高?”
淩染淡聲道:“繼續。”
黎汐逐件彙報完工作,在最末添了句:“安小姐最近在江市找工作。”
“哦。”淩染埋首,恍若沒有聽見,除了那聲“哦”。
黎汐立在一旁暗自揣摩老板的意思。
自老板和安小姐分手,這種狀況幾乎天天都在重演,老板喜怒無常,想法一天一個樣,無形中給她的工作造成極大的考驗。
不過最大的考驗她已經挺過來了。
黎汐至今記得大年初六那晚。
那是她随便想起一個細節,都忍不住心有餘悸的晚上。
過年到處都在團圓,黎汐那天和親戚周旋一天,困頓得只想睡覺,突然就接到淩染打來的電話。
對工作了的人而言,老板的深夜電話就如催命符咒,黎汐以最快的速度清醒,接通電話。
淩染劈頭蓋臉就問:“湯怎麽回事?”
黎汐被這淩厲的語氣一吓,揣度再揣度,生怕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詢問了一聲:“安小姐送的湯嗎?”
“你做了什麽?”淩染又問。
黎汐基本可以确定事情敗露了,只是她不知道這兩人關系因這件事影響到了什麽程度,只好盡力減弱她的存在:“我從來沒有提過湯的事,确實是安小姐主動給您送的湯。”
“那她怎麽說是你主動找的她?”
黎汐說:“大概是安小姐想在您面前維持一份體面吧。”
“那她還說她就送過一次?”
黎汐立馬道:“我不确定安小姐送過幾次,但絕對不止一次。”安小姐對不起了。
“其他你冒充的?”
黎汐說:“因為那段時間安小姐忙着找工作,但她又記挂着您這邊,我看安小姐每次送的湯您都會喝,就自作主張了幾次。”
“你确定是安凡主動送的湯?”
黎汐篤定地說:“我确定。”
電話挂了。
黎汐每每回想起來,都覺得那晚的每個問題,但凡有一個回答得不好,她這份工作就不保。
事後,她也總結了一套邏輯圓謊的經驗,關鍵是要有中心思想,她只要抓住是安小姐喜歡安小姐主動,那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可最近,老板開始喜怒無常了。
距離大年初六的那個晚上過去快一個月,她的幾個號碼都被拉黑,老板那兒沒有任何動靜,也就意味安小姐沒有主動聯系她。
這個時間線拉得越長,老板越煩躁。
而這個時候,她再一味強調當初是安小姐主動安小姐喜歡無異于火上澆油。她那麽喜歡那麽主動,怎麽現在不來找我呢?
黎汐把控着中心思想,試探地說:“理妍請安小姐過去面試了。”
淩染突地擡起頭來。
黎汐知道自己這一步走對了,輕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黎汐:打工人,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