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凡世裏一間小小的胭脂鋪子裏,曲玉鳴正支着下巴,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盹兒。他身上被人披了一件外套,腦袋上的兩只尖耳朵也不見了蹤影,看起來倒像個正經青年了。
他手邊擱着一張畫紙,紙上是畫了一半兒的美人面。眉目秀致,眉心點綴着朱砂,這一張肖像勾畫細致,只可惜下頭兒的半邊臉被輕紗遮掩,朦朦胧胧,能看出些許輪廓。
胭脂鋪子少有人光顧,于是他便閑得無事可做,只好作一幅畫,打一會兒盹兒。
“诶,怎麽不見人來招呼?”
偶爾進來的客人瞧見他在窩在那裏打瞌睡,便搖搖頭自顧自走了。
曲玉鳴窩在角落處,隔了許久,終于慢慢睜開一雙惺忪睡眼。他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再往四周環視一圈兒,迷迷糊糊道:“子非呢?”
他看見子非留給他的一串兒糖山藥,忍不住傻笑一聲兒。便是在這傻樂的間歇,曲玉鳴終于後知後覺地瞧見桌上隔着的小紙條兒。
紙條兒雖小,字卻不少。子非于那紙條兒上羅裏吧嗦說了許多廢話,大意是他去給那孿生兄弟送藥去了,最後只是警告曲玉鳴,不許在胭脂鋪子裏搗亂。
連一句稍微柔和些的詞句都找不到。
曲玉鳴無奈地嘆了口氣,拿着那串兒糖山藥坐回遠處,咬下一口後,執筆繼續作畫。
子非的脾性素來如此,即便兩人已經表明了心意,曲玉鳴仍舊連一句溫柔些的話語都聽不到。
不過,曲玉鳴回味一下糖山藥那甜滋滋的味道,也沒将子非的态度語氣放在心上。畢竟子非面皮薄,且是個不喜甜言蜜語的主兒,有些話,确實是有點兒難為他了。
至于那一位孿生兄弟,曲玉鳴是見過一次的。那一回子非帶着他一同去了古寺。不見那孿生兄弟,又是那一位喚作白少俠的青年高高興興地迎過來。曲玉鳴之前總将那孿生兄弟當做假想敵,子非看在眼裏,便讓那白衣青年把他帶進古寺裏。
于是曲玉鳴便瞧見那個與子非容貌別無二致的白衣少年。那少年戒備地望住他,拉了白少俠的手,低聲問了幾句什麽。
那二人舉止親昵,曲玉鳴忽然想起自個兒之前的胡思亂想,頓覺羞愧。
于是,那一樁小小的心事,便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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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子非去那裏,曲玉鳴便沒有了要跟着去的心思。他想,等子非回來了,定要拉着他往街邊小吃攤兒那裏轉一轉。
一串兒糖山藥已經勾起了他肚子裏的饞蟲。
曲玉鳴心情不錯,收了筆,那一副丹青便真正完成了。
興許是他自顧自欣賞自己的畫作太入神,以至于沒瞧見鋪子前站着的那個人。
子非在外頭站了許久,見曲玉鳴遲遲不往他這邊瞧,以他的性子,不免生出些小小的愠怒。他輕輕咳嗽一聲兒,曲玉鳴終于朝他看過去,眼神有些呆,嘴角沾了些細碎糖渣子,顯得更呆。
子非走近幾步,反身關上門,順便扯下覆在面上的一層輕紗。
于是他瞧見曲玉鳴的眼睛亮了幾分。
曲玉鳴眨眨眼,默默記下了子非扯下面紗時的模樣,想着什麽時候把這個模樣的子非給畫下來。
子非不知道他又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但他知道,曲玉鳴想的,定然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他走近了,看見曲玉鳴手邊那一副丹青。
曲玉鳴移開手掌,大大方方地任他欣賞。
“這麽喜歡畫我,朝夕相處都不夠,閑時還要畫下來?”看見曲玉鳴的畫,他莫名地有些開心。
曲玉鳴站起身來,笑嘻嘻的:“喜歡便畫下了,不許?”
那猶帶着細碎糖塊兒的唇角,便因着距離的緣故,更明顯了。子非是個喜潔的人,見了,便皺着眉頭用手指幫他仔細擦了。
指腹下是極其柔軟的觸感,他擦拭的動作頓了一頓,還未來得及做些什麽,一雙手勾住他的脖頸,那猶帶着糖塊兒甜膩氣息的唇瓣便輕輕壓在他唇上。曲玉鳴閉着眼,探出舌尖勾畫他嘴唇形狀,他覺着麻癢,張了口,曲玉鳴便也跟着探進去。
舌尖交纏,彼此呼出的氣息交織。子非抱住曲玉鳴的脊背,覺着頭有些暈。
于情事上,子非是有些青澀的,雖說彼此肌膚相親的次數也不少,但他就是無法完全放開自己,說出甜膩深情的話語。
那樣的話語,他心裏有着許多,然而看見曲玉鳴,便有些難為情。
天知道他這古怪脾性是如何煉成的。
正如此時,子非拿了潤滑的脂膏,輕輕觸及曲玉鳴身後。他是想說一些話的,然而話到嘴邊,他就是說不出口。
曲玉鳴抓住子非一縷長發,張口,便是急促的喘息。他有些不高興地拽了拽:“你……不說些什麽嗎?”
子非吻上他的額心,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一句:“玉鳴。”
臉頰紅透。
曲玉鳴眨眨眼,瞧着他那別扭樣子,很不厚道地笑了兩聲兒,他覺着,偶爾逗一逗子非也挺好玩兒的。然而這種高興勁兒還沒持續多久,便換作一聲痛呼。曲玉鳴看着上方那人微皺的眉頭,也顧不得下方的疼痛,小聲道:“我不是笑你……呀!”
子非似笑非笑地瞧着身下那人細細顫抖的模樣,也不再在意曲玉鳴之前的笑聲,徑自動作起來。
待到止歇時,曲玉鳴半眯着眼睛看向那個吃了一半兒的糖山藥,他想,哪怕子非百八十年都不會說出那些甜膩情話,他也是知道子非的心思的,心裏的喜歡,有時并不需要日日傾訴。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幾天會再寫一個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