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看不透的,是藏在他乖巧背後的不安
“你又是誰?”
家丁們立馬收回奔出去的腳, 圍在汝南王身邊,呈保護姿态。王瑤橫眉冷對,厲聲問道。
“嗯……我是誰呢?”鐘琤好似有些為難, 眼睛在院子裏轉了一圈,視線停留在蘇夷安身上不到兩秒, 繼而沖着王瑤笑的燦爛, “行不更名, 坐不改姓。在下鐘琤。”
“你為何會出現在世子的院子裏?”王瑤一雙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 這人若是蘇夷安勾結的,那麽當兒子的打老子, 屬實不孝, 他這世子之位也別想保住了。
鐘琤嗤笑一聲, 擡起下巴點了點蘇夷安站着的方向, 語調輕揚, “你是說那邊站着的美人, 是世子?”
他從樹上跳下來, 懷中抱劍,慢慢朝着王瑤走過來,毫不客氣地把小環撥到一邊,壞笑道:“前段時間我下揚州,聽到江湖上有一本百花冊,記錄了天下美人。排名前十中的九人,我都已經見過。唯獨排在第二的虞美人, 只聞其名, 不見其人。”
“我多方打聽, 才聽說這虞美人已經嫁作人婦, 可十幾年過去了, 見過她的人,都對她絕世的美貌念念不忘,是以我便尋來了,想親眼見見,這第二美人,是何模樣。”
他英俊潇灑,此刻抱劍而立,意氣風發,明明氣質有些冷峻,說起美人來,語氣又有些輕佻。
王瑤便是在江湖排名第二的虞美人,只是不知有多少年,都無人這樣稱呼她了,不由得心神搖蕩
她穩住心神,全然忘了自己夫君還在地上躺着:“少俠過獎了,如今你見也見過了,還請離開汝南王府吧。”
“不急,不急。”鐘琤摸着下巴,有些沉思,突然用劍替手,指着蘇夷安問道:“他是誰?”
王瑤心裏有些不妙的預感,可還是回答道:“他是汝南王府的世子。”
“是這個胖子的兒子?”他又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汝南王,王瑤臉都綠了,忙命人把王爺擡回去。
不等王瑤回答,鐘琤自說自話道:“也不知他娘親到底是何等神仙美人,才能和一頭熊,生出這般讓人心生憐愛的美人。”
“我看,這第二美人的名號——不,百花冊上第一美人的名號,也應該讓給他才對。”他看向蘇夷安,露出燦爛的笑容,毫不客氣地大聲招呼道:“美人!”
回應他的,是窗戶猛然被關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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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瑤的臉都僵硬了,這也是她看不慣蘇夷安的原因之一。一個男人,一個病秧子,竟然長的如此之美,小時候如玉娃娃般可愛,長大後,卻像個妖孽,越長越不像凡人!有時候她也在想,是不是前王妃私會他人,才生下這般容貌的人物。
要不然,要不然憑借她的美貌,怎麽可能生下來的孩子還不如一個病秧子好看!
她的臉都在扭曲,扭曲地露出笑意:“少俠真是說笑,世子是男人,就是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裏去呢?”
鐘琤不客氣地怼她,“總比你好看。行了,今天果真不虛此行,美人我也看過了,那我就走了。不過——。”
他話音一轉,陰森森地威脅:“你們也要快點離開,不要打擾美人,不然像我這樣的愛美之人,可舍不得見美人焦急落淚。”
小環很有眼力見,早就跑回屋子關緊了門。
他看了看,嘴角露出笑意,把抽出半寸的劍,推回劍鞘,懶洋洋的道:“你們也可以不信我的話,但你們要信我的劍。”說罷,足尖輕點,一腳踩在王瑤肩膀上,跳到房頂,哈哈大笑兩聲,便飛走了。
王瑤氣的直跳腳,“你們怎麽不抓住他!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家丁對視搖頭,齊聲道:“王妃,這人武功之深,我們連他什麽時候來的都不知道,哪裏能抓住他啊!”
蘇夷安正在房間裏給小環上藥,她的半邊臉高高腫起,看起來十分吓人。
她還沒哭呢,蘇夷安便落下淚來。無聲地哭泣着,還要給小環上藥。
來福正在挪桌椅,試圖擋住門。
他一哭,小環就不知該怎麽辦好了,擠眉弄眼地安慰他:“世子,你別哭啊,你看我,這不還好好的?就是腫的吓人,明天就好了!”
她不說還行,一說蘇夷安哭的更傷心了,喉嚨裏像是有什麽要湧出來,他一動氣,就嘔血,吓的小環急忙安撫他:“少爺別急!”
來福又在死命挪桌椅,随時準備沖去找大夫。
可蘇夷安難受了半天,喉嚨除了癢,便什麽感覺都沒有。他咳嗽兩聲,伏在桌上,輕聲道:“都怪我沒用,保護不了你。”
再一想到方才,要不是那個刺客及時趕來,小環會不會被他父王打死?他絕對會因此內疚一輩子。
“小環。”他艱難開口,“不然你還是離開吧,我給你一筆錢,你回去找你父母,以後嫁人生子,過平凡生活……”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小環甩開,氣急道:“世子!您又在說什麽啊!家裏不少吃喝,他們還要賣了我,就是不把我當自家孩子,我還要去找他們?還帶着錢去找他們?你是不是讀書讀傻啦?”
“還有,長這麽不嫌棄我長得醜的男子,只有世子你一個,除了世子,我還能嫁給誰?”
來福推門的手頓了頓,緩緩扭頭去看小環。
蘇夷安也愣在那裏,看小環掐着腰,理直氣壯的模樣,有些詞窮。
半晌,他才找回舌頭:“小…小環,方才我就想說了,平日你說話,還是要注意些。”就像剛剛對他父王那樣,他一直以為小環是故意的,沒想到她是真的一根筋,世俗禮節什麽的,好像對她來說都是過眼雲煙。
還有要嫁給他的事……蘇夷安又想到自己被丢到浴桶裏的事情,有些牙酸,還沒等他想好怎麽說才不會傷害到小環。
小環就拍着他後背,道:“好啦,我只是說只有世子不嫌棄我,又不是說我非你不可。如果可以,我還是想找個強壯點的男人,世子好弱。”
蘇夷安眼淚汪汪的,“呵呵。”
一門之隔的院子裏,所有的紛擾似乎都和他沒了關系。他只是想過着普通而又簡單的生活,和天真無邪的小環,和只會默默做事的來福,一起遠離這些糟心事。
他嘆口氣,想到方才像鳥兒一般自由來去的男人,不由得有些豔羨:“小環,你說,我不當世子,他們會不會放過我?”
鐘琤聲音幽幽,突然響起:“賭徒兒子不也沒少打不是地主的老爹嗎?”
他從房梁上跳下來,捧着臉坐在蘇夷安旁邊的椅子上,有些無奈。這一世的蘇夷安和前世的趙禪真一點都不一樣。
好像上一輩子的勾心鬥角,徹底消磨了他的意志,比起僞裝柔弱,伺機而動。蘇夷安想的更多的則是逃避,不願面對自己孱弱的身體,便選擇讀書,偏偏讀書還是個半桶水,一首詩沒幾個押韻的地方。
不願面對複雜的王府形式,便蝸居在自己院子裏,一縮就是十幾年。
他比趙禪真更難拯救,像是失去了銳氣,只剩下了柔弱。
鐘琤恨得牙癢,捏他臉頰,把他捏的眼淚汪汪也不松手,幸好他來的早,接替了那個殺手。
不然,今日之事,就是多米諾骨牌倒塌的開始。小環被汝南王活活踢死,便沒人照顧蘇夷安,殺手給他下了慢性毒藥,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就算如此,王瑤還想着讓他快些死,非要蘇夷安和她一起去山上求佛,結果銀柳提前在葛大壯養的馬匹身上動了手腳。行至山上時,馬腿一軟,才導致他連人帶車一同滾落山崖。
被那什麽昭關城主給救了。留在府中的來福被人攆出府,後來活活凍死在街頭。
鐘琤目光也有些冷,比起身體上的孱弱,他現在更擔心的是蘇夷安這種怕事的想法。
蘇夷安接觸到他的目光,不知為何,心裏突然湧現一種想法,他對自己失望了。
這樣的想法讓他有些恐慌,他急于辯駁,想為自己找借口,可思來想去,才發現他能倚靠的實在太少了。
只能幹巴巴的坐在那裏,身體顫抖着縮成一團,不敢去看鐘琤的眼睛。
鐘琤把劍往他面前一拍,道:“世子需要的不是書,而是劍。”
小環認出了他是誰,聽他倆談話聽不懂,便湊到來福身邊小聲問道:“世子怎麽會認識他?”
來福做着手勢,解釋道早晨這人還吃了她做的早飯,他以為小環知道。
蘇夷安手指慢慢伸向劍身,卻又在觸及之前收了回去,他猛地搖頭:“即使父王對我不好,他也是我的父親。我怎麽能有這種弑父的想法?”
鐘琤說不清自己心底的失望,他只覺得心裏沉甸甸的,拿起劍便推門離去。
不管身後的蘇夷安伸着手試圖去拽他,一直跑到城郊,才控制不住地拿劍砍着空氣發洩。
怎麽會這樣。
他總是在接觸蘇夷安的時候,不受控制地拿他和伏兔、和趙禪真對比。
如果是伏兔……他不會輕易對命運低頭;如果是趙禪真,他只會比王瑤更壞。
可這樣孱弱的書呆子,除了一張臉還能看出伏兔的影子,真的很讓他懷疑,是不是任務搞錯人了?
他拿出令牌,至今為止,令牌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鐘琤坐在河岸邊的石頭上,放任自己發呆。上一個任務,在他死後,他殘留的意識依然附在身體裏,可以感受到趙禪真的悲恸,還夾雜着後悔。
他在後悔什麽?
鐘琤努力去想伏兔,每次他惹自己生氣了,都會乖巧一段時間。
或許他從來都不了解伏兔。才看不透,這種轉變的背後,藏着更多的,是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這章受比較讓人生氣,但~轉變嘛,總要有個前後對比。
他和趙禪真不是一個性格,可誰也沒說強只有趙禪真那一種狠絕的形式吧?
請大家給他一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