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的身世
心中一動,鐘琤已經問出來了:“陛下身上是什麽香?”
他鼻尖抽動,離得更近了些。
趙禪真只覺得後頸有些發癢,那股子癢勁一直蹿到他發梢,害的他眼睛都眯起來了。
聲音也好像浸了糖水,甜絲絲,軟綿綿。
“鄧永送來的,說是可以提神醒腦的香水。”
他撒謊了,提神醒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股子香。趙禪真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鬼使神差地用上這香,哪怕他隐隐有些預感,皇叔會察覺到。
鐘琤輕笑,站直了身子。語氣淡淡道:“鄧永回來了?”
眼神卻還離不開那抹白,許是因為他的靠近,又顫顫巍巍地帶了些紅。
他必須要克制些,才能不去伸手觸碰。
小皇帝還倚在他懷裏,拉扯着風筝線。
趙喜從善如流地答道:“前幾日剛回來的,給陛下送了些禮,又帶着他大兒子進宮為陛下放紙鳶。”
“他也陪你放紙鳶了?”
永安王的語氣如常,可趙禪真總覺得,好像有點反常。
點了點頭,又搖搖頭:“不是陪。是他放,禪真在一旁看着。”
鐘琤松了口氣,心想鄧永可不是什麽好人,他兒子估計也不是好人。時下金陵城不知為何盛行男風,總該讓這些人離小皇帝遠些才好。
免得把小皇帝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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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鐘琤吩咐道:“鄧裘可不是什麽好玩伴,以後少讓他進宮吧。”
趙禪真自然乖乖應下。
放了小半天風筝,他很快就學會了,園子裏盡是他的笑聲。
鐘琤在一旁看着,遙遙指點幾句。
只他一個人放還不過瘾,趙禪真又讓會玩的宮女太監和他一起放,非要比個高低。
外面的歡笑聲傳到佛堂,皇太後睜開眼,手中還在轉動着念珠,絲毫停下的意思都沒有。
“素月,外面是什麽聲音?”
每到三月,她都會把自己關在佛堂,為老永安王,也就是她的夫君誦念,向來是不許有人打擾的。偏偏今日外面擾人的很。
“主子,奴婢剛剛去看過了,幾個小宮女在放風筝呢,落到我們宮外了,方才是來讨風筝的。”
素月情不自禁地捏了一把汗,又聽到裏面說道:“幾個小宮女都能不把哀家放在眼裏了?養你們這些奴才,都幹什麽吃的?”
“主子息怒啊,永安王他…也在外面。”
“哦?琤兒回來了?”
“今日回來的。”
一聽到這消息,趙氏臉上有了些喜色,兒子每年都要去廟中祈福,守靈三天,只是:“今年怎的回來這麽快?”
素月不敢回答,猶豫半天才道:“王爺帶着幾個人提前回來的。”
“回來早些也好。今日就到這兒吧,讓王爺進來吧。”宮女急忙上前把她從禪墊上扶了起來。
“主子,王爺已經走遠了。他在陪小皇帝放紙鳶呢。”
素月咬了咬牙,把真相說了出來。就連她都覺得王爺着實有些過了,都到了宮外,還說什麽皇太後正在虔心禮佛,不便打擾。
“還真是個狐媚子。”佛堂裏傳來說話的聲音,只可惜太過微弱,素月沒聽得太清。
片刻後,簾子被掀開,皇太後被人攙着從裏面走出來,面上看不清喜怒。
可素月服侍她多年,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連忙接過攙扶的位置,問道:“主子,咱們要怎麽辦?”
“王爺現在護他護的緊,也不知道是上心了,還是另有主意……”
“琤兒的性子向來如此,他也不是沒有和我這個當娘的對着幹過。”趙氏拍了拍素月的手,長長的指套在她手背上輕敲。
末了,還是抑制不住心裏的怒,在素月手上劃出長長的血痕。
“這個該死的狐媚子,早該把他淹死在井裏的!”
素月咬緊牙關,不敢應聲。
扶着皇太後朝園子裏走去,結果趙禪真他們早就玩夠了,回宮了。
撲了個空。
趙氏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素月看的害怕,見四下無人,就小聲密謀道:“王爺興許是被那幾個酸儒洗了腦,非想要趙禪真當皇帝。若是我們告訴他,真的龍種早就被淹死了……留下的無非是娼妓的兒子。王爺應該就會放棄了吧?”
八年前,先帝猝死,膝下無子,朝中一些人便找到流落在外的兩個孩子,一個為農家女所生,一個為尼姑所生。
兩個孩子都有人作證,是先帝逃亡時,在宮外生下的孩子。那時候戰亂疊起,宮內也亂象叢生,皇子皇孫死傷殆盡。
若非如此,也不會皇位後繼無人。
趙禪真和農女所生的孩子被帶入宮中,趙禪真生性貌美卻膽小如鼠,至于另外一個孩子……
趙氏眼中泛起利光,那個孩子,難得一見的聰明,明明是在農家長大,心中卻頗具豪情,入宮以後,學什麽都快,只消半月,便有了皇家威嚴。
只可以,命淺福薄,掉入井中不幸死亡。
好在還有個趙禪真,不出一個月,他便榮登大典,成為皇帝,渾渾噩噩到了如今。
朝中大臣都以為他是先帝所生,趙氏也曾為他作證。但事實的真相就是,這孩子早在出生時就被她調換了。
先帝逃出金陵,那時她還是太後,逃到九華山時,先帝确實和一尼姑有染。這也讓趙氏十分惡心,覺得先帝和他爹是一樣的貨色。
後來追兵已至,先帝不得已又要逃亡,趙氏反而成了累贅,便被留在九華山的寺廟中,藏了起來。那時候,被先帝強的姑子懷了身孕,十月懷胎後生下一個男孩。
只可惜,也确實如同世人所知,廟中住持留下了這孩子,在九華山上蓋了寺廟,讓趙氏照顧着那孩子。
只可惜,沒有母親喂養,整日只能喝米粥,再加上山上風寒露重,不消月餘,那孩子便沒了。被趙氏埋在了後山。
那日山上沒了糧食,她帶着素月一齊下山到尼姑庵,路上遇到一女人。女人身上帶傷,奄奄一息,懷中卻抱着一個孩子。女人自訴自己是城中秦淮河邊的賣唱女,金陵城破以後,她被人擄到山上,生下孩子。
山上缺衣少糧,那些男人便想把孩子煮了吃,她只能帶着孩子逃走,如今時日無多,又看趙氏穿着尼姑的衣服,便央求她收留這孩子。
雖說形容狼狽,趙氏依稀看得出那女人生的十分漂亮,哭的梨花帶雨,求她的樣子也讓人心生憐憫。
趙氏只思考了一會,就同意了。
倒不是她有多好心,她只是想,讓這麽一個孩子,坐上大趙的龍椅。
趙家的祖宗心裏都能嘔死吧?
她把那女人帶回山上,沒過兩天,那女人就死了。也被埋在後山竹林裏。
留下的那個孩子,倒是個命賤的,好養活,每日只喝清湯寡水倒也活了下來。
再然後,永安王帶着兵馬收複金陵,她也作為太後被接了回去。
至于那孩子,則被她留在九華山。
幾年後,先帝死去,朝中難為皇位無人可即,她這才把那孩子帶了回來。
從此一個賣唱女的孩子,有了這世上最尊貴的姓氏。成了萬人之上的皇帝。
只是她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自己的兒子,居然真的想扶持一個卑賤的人,當大趙的皇帝。
趙氏突然笑了起來,難以抑制。
素月見她笑的越來越厲害,急忙輕拍她後背:“主子,您這是笑什麽?”
“哀家,哀家是在笑,技女的兒子當皇帝。”趙氏樂開了花,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趙家人,這會子一想到,她若是把這個消息傳播出去,估計天下人都會為趙家不恥吧?
笑了好大一會兒,趙氏心中暢快多了。
她直起腰,臉上的神情也輕快了些,“先不急,讓琤兒再陪他玩一會兒吧。”她若是不想讓趙禪真當皇帝,自然有她的方法。
鐘琤微眯着眼,低頭盯着跪在地上的人,不動聲色地摩挲着玉扳指,扳指冰涼,讓他的神思也清明了些。
“這話是你親耳聽到皇太後所說?”
“是,一句不假。”跪倒的宮女畢恭畢敬地趴在那裏,在昏黃的燭光下看不清模樣。
趙喜在一旁眼觀鼻鼻關心,連呼吸都屏住了。瞧瞧他都聽到了些什麽!王爺居然把人都安到皇太後宮裏了!
他不自覺就想到自己收的那些禮,瞬間就覺得脖子好像涼了幾分。
再看鐘琤,他神色幽幽,絲毫不見在小皇帝面前時的笑臉,目光如鷹鹫一般,含着陰沉不可捉摸的光。
趙喜立馬退了出去,直覺告訴他,後面的事已經不是他能聽的了。
鐘琤盯着地面,好半晌,才道:“你先回去吧。若是有其他和陛下有關的事情,再及時告知。”
“是。”那宮女得了命令,便起身從後門離開了。
是以除了鐘琤,誰也沒看清她是何人。
等她離開,陳世春才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王爺。”
“你去九華山,好好查一查。”
“是。”
房間裏徹底只剩他自己了,鐘琤眼中搖曳着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緒。
原文中可從來沒提起這件事情。
倘若這件事,真的如皇太後所說,那趙禪真會是如何下場呢?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兩個人絲毫沒有血緣關系(撒花)
但我們禪真實在太可憐了(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