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鈍的境界

第5章 ☆、5

狹小的浴室空間裏，只能聽見熱水嘩啦啦流動的聲音。

柔軟的熱氣自地面冉冉升起，将這個窄小的空間籠罩在一片讓人視線模糊的白色霧氣中。

以一副頗為狼狽的姿态坐在牆壁之下的少年此刻還保持着石化的狀态，他睜得大大的深碧色瞳孔傻傻地定格在自己的手上。

他的手現在還緊緊地抓着單腿屈膝跪在他面前的他的長官的衣領。

就在剛才，他無意識亂抓的手抓住了利維爾兵長的衣領然後猛地将其撕裂拽下來，使得對方的左肩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氣裏。

熱氣騰騰的浴室裏此刻是一片詭異的死寂。

上方的燈光打下來落在利維爾兵長的身上，由此導致的投影落在艾倫的身上。

那斜長的黑色影子看起來就像是将少年整個都籠罩進去了一般，在這種鴉雀無聲的氣氛中越發顯得可怖。

金色的瞳孔保持着一貫的銳利，兵長用一如既往讓人覺得可怖的冷峻的臉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下方那個撕裂了他的衣物的士兵。

水滴從他濕漉漉的發絲尖上滴落下來，發出極輕的啪的一聲浸透了他的肩上裸|露的肌膚。

他一言不發，只是用讓人覺得實質上刺疼的目光注視着他的部下。

這樣的情形反而給那坐在牆壁下被驚吓過度到整個兒身體都僵住的少年帶來更強的壓迫感。

終于，利維爾兵長稍微一低頭動了一動。

如鷹鹫一般的金色瞳孔狠狠地盯着對方。

“你這家夥……”

利維爾一開口，猛地反應過來的艾倫立刻就把剛才還保持着僵硬的抓着對方被撕裂半截衣服的手閃電般縮了回來，那驚慌失措的表情就像是手在瞬間被火焰灼燒到了一般。

他看起來似乎是反射性想要向後縮去逃離這個被兵長的影子籠罩住的壓迫得人喘不過氣來的空間，可是他背後堅硬的牆壁讓他停止了這種徒勞的動作。

“那個，兵長，我不是故意的……衣服……對、對不……”

艾倫費勁地咽了一口口水，結結巴巴地試圖解釋。

可是他一句話還沒說完，那突然自對方那裏猛地向他重重探來的手讓他下意識慌張地擡起雙臂擋在臉前——

會被揍！

預想之中的疼痛并未降臨在少年的身體之上。

艾倫才剛把手臂擡起擋在臉前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一股力道重重地按在他的雙肩上。

他錯愕地低頭看去，目光只來得及看到那按着他右肩的手的手指以極快的速度摸索着往他胸口一移，然後狠狠一拽——

嗤啦！

左肩仍舊被強行按壓在牆壁之上根本動彈不得而且在電光火石之間也完全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的少年睜大了眼，眼睜睜地看着兵長那只揪着自己衣領的右手嗤啦幾下将他的短褂整個兒都撕裂開來。

出什麽事了？！

被突兀發生的恐怖到不可思議的事情吓到腦波一瞬間斷線徹底罷工的少年此刻腦子只是反反複複地回蕩着同樣的一句話。

我——一——定——是——在——做——夢——吓——不——到——我——的！

可是就在艾倫還在目瞪口呆反複自我催眠的時候，卻低頭就看到兵長那只已撕裂了他的上衣的手正毫不客氣向他的褲子伸去。

不再保留着任何這是做夢的幻想的少年以他所能達到的最快的速度果斷伸出雙手一把抓住了兵長已經抓住他腰帶上的手。

“我自己來兵長！”

“……”

“我立刻就脫！”

“哼。”

啊啊上衣保不住了但是好歹還是來得及把褲子保住了。

神情狼狽的少年如此安慰着自己。

一眼瞥到雖然暫時性收回了手但是依然用不耐煩的目光看着他的利維爾兵長，少年飛快地忍着腳痛跳了起來，很幹脆地将自己脫了個幹幹淨淨。

雖然還是小心地嘗試了跟兵長說自己洗也行之類的話，但是艾倫終究還是完全敗倒在對方那種只用一個冰冷的目光就讓自己後頸發寒的強大魄力之下。

他乖乖地坐在了兵長的腳下。

……反正都是男人沒什麽大不了的，以前還是訓練兵的時候不都是和阿明、讓他們一起洗的麽……

一身光溜溜僅僅是在腰間圍了一個白色浴巾的少年坐在地板上反複如此安慰自己，但是白皙的頰還是不可避免地燒紅了起來。

艾倫覺得很尴尬，也異常的窘迫。

阿明他們是朋友所以不覺得有什麽。

可是現在赤|裸裸的自己面前站着的卻是他最崇拜和尊敬的人，這一點讓艾倫從心底裏覺得不自在，也很難堪。

熱水從上方噴下來，落在他臉上一不小心又嗆入鼻子裏讓他大大地咳了好幾下。

一只手從上方按在他的腦後重重地将他的頭按了下去。

“低頭。”

聽不出任何情緒的冷淡的聲音從上面傳了下來。

“是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可是已經習慣服從命令的年輕士兵反射性的順從按着自己後腦的力道深深地低下頭去。

頭頂上的熱水仍舊不斷的噴灑澆落下來，順着他濕漉漉的黑發從他的濕潤的頰邊不斷地流下去。

按在他腦後的手頗有些粗暴地不斷拂動着他的頭發，水嘩嘩地将他頭發沾上的泥水沖了下來。

原來是要給他洗頭啊……

艾倫如此想着，無事可做的他目光在無意識中向前看去。

自他的視線只能看見兵長那已經被濺得滿是水痕的漆黑長靴站在他的身前。

肩驀然一僵。

腦海中突兀地浮現出不久之前那個法庭之上他也是用類似的姿勢伏在地面，然後，這雙漆黑的長靴就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嘴裏那個完好無損的牙齒突然迸發而出的來自記憶裏的劇痛感讓艾倫下意識打了個冷戰。

那種仿佛是銘刻在身體之上的疼痛的記憶讓他猛然收縮的深碧色瞳孔裏露出恐懼的神色。

突如其來爆發的恐懼感讓他用突兀地動作掙脫了那按在他的頭頂揉着他濕漉漉的黑發的手，手一撐就想站起身來。

——只要站起來站直身體就不會再回想起當初那種生命掌控在別人手裏的無力和屈辱感——

猛地站起身來的少年忘記了自己幾乎已經廢掉的麻木的左腳。

他的身體一晃，一頭向前栽倒而去。

慌張之下艾倫下意識向前伸出雙手想要抓住什麽。

……他的手也的确在一瞬間一把抓住了什麽，然後一頭撞了進去。

………………

少年并未栽倒在堅硬的石地之上，而是一頭栽進了那個就站在他身前的長官的懷裏。

刷啦~~

艾倫濕漉漉的赤|裸的身體整個兒趴在利維爾兵長的身上，頓時将他的長官身上那幹淨的襯衣沾染了一身水痕。

而他那在慌張的時候向前伸出的濕淋淋的手臂此刻正緊緊地抱着他的長官的肩，雙手揪緊了兵長後背的衣服。

于是他手臂上帶着的水瞬間就浸透了利維爾肩上和後背的衣服。

那濕淋淋的襯衣已隐約可以看見青年濕透的衣服之下精瘦的肌肉紋理的痕跡。

“兵、兵長！對、對不起！”

非常清楚自己再一次闖禍的少年驚恐地以飛快地速度從他的長官身上彈開。

他的背後緊緊地貼着身後的牆壁。

“請原諒我！”

“艾倫……”

被濺了一身的水的利維爾兵長緩緩地抱持着極大的怒火陰慘慘地吐出了他的部下的名字。

渾身的衣服幾乎都已經被這個混賬部下弄濕的青年頭疼地按住自己頭的一側，額頭上依稀可以看見跳動的青筋的痕跡。

他明顯是在很勉強地壓抑自己的怒氣不讓自己的拳頭和他這個已經受傷了的部下的臉做一次親密的接觸。

畢竟從不對受傷的人出手是他的準則。

利維爾強按下想要揍人的沖動，放下按着臉的一側的手，擡起頭來。

眼前的少年靠着牆壁，還略顯稚氣的濕潤的臉上露出一種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垂頭喪氣的神色。

濕淋淋的黑發緊緊地貼在少年白皙的頰上，完全相反的色調卻襯出奇異的美感。

深碧色的瞳孔像是初生的小鹿一般溫潤而明亮，此刻用忐忑不安的還略帶着點讨好意味的目光看着他。

利維爾心頭的火氣不知為何突然消了幾分。

但是，那只是幾分而已。

身上濕透的不舒服的感覺讓他仍舊很是不爽地啧了一聲，然後，他伸手抓住挂在旁邊的一條白色的幹毛巾随手丢了過去。

“去自己擦幹淨。”

他指着浴室的一角對他的部下下達了如此的命令。

接住抛過來的浴巾大大地松了口氣的艾倫老老實實地順着利維爾兵長手指指着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了過去。

“以後記得多吃點東西。”

“啊？”

“腰細得不像個男人了。”

側過身去開始脫下自己已經濕透的襯衣的利維爾兵長回憶着剛才接住的少年溫熱的身體時他的雙手下意識摟抱住的腰部那纖細的感觸。

他面無表情地以輕描淡寫的口吻地說出了完全不符合他此刻表情和語氣的話。

“啊？！”

…………………………

…………………………………………

狹小的浴室裏熱氣騰騰，水聲仍舊是嘩啦啦地響着。

被那熱氣熏得臉頰發紅的少年在角落剛剛把自己身上的水跡擦幹，然後順手拽下另一條幹毛巾重新圍在自己腰間。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吐出來。

浴室裏火熱的水汽彌漫，像是蒸着他的整個身體，讓他覺得熱得有些難受。

他再一次擡手擦了擦從額頭冒出的一點汗跡，然後擡頭向對面看去。

有着不為人知的強迫性|潔癖的青年正在水蓮蓬之下仰着頭，任由熱水噴在他冷峻的臉上。

流水劃過他有着銳利線條的唇角，順着他的頸流下來，淌過他的肩沖刷着他結實的身體才嘩嘩地灑在地面。

啊啊感覺真是對不起兵長。

害得兵長也要重洗一次。

幹毛巾只剩下這一個了啊……等下給兵長送過去。

被熱氣熏得意識都有些恍惚的少年抓着手上僅剩的一條幹淨的白色浴巾如此想着，目光不知不覺落在男子的身體上。

男子的身體在穿上衣服的時候看起來并不壯碩，甚至還顯得有一些削瘦。

可是此刻暴露在空氣中的那有着仿佛是野豹一般流暢線條的精瘦卻極具爆發力的肌肉的身體透出一種野性的美感。

那經過長時間的鍛煉之後幹淨得看不出一點贅肉的精|幹的身體的膚色比臉、頸這一些暴露在太陽之下的肌膚要淺一些。

水潤的痕跡給那流線型的線條的肌膚越發增添了幾分誘人的光澤。

盯着利維爾兵長的裸|露的身體的艾倫咽了一口口水。

不知道是不是浴室太熱的緣故，他的思維有些恍惚不清楚。

他有些暈乎乎地，可是目光卻是直勾勾地注視着兵長的身體。

好想要……

咽了一口口水的少年如此想着。

真的想要啊……

想着剛才兵長用唾棄（他認為）的口吻說他的腰細得不像話的那件事，他有些喪氣地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其實……還是有些肌肉的，再多練練就好了。

他這麽安慰着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又擡起頭用火熱的目光追逐着利維爾兵長腹部那結實的有着明顯的線條的肌肉。

那□□裸的目光只恨不得那腹肌是長在自己身上就好。

……

自己要是也能有那麽結實的腹肌……摸起來感覺一定很好……

………………

只顧着盯着那讓他羨慕的腹肌看的少年沒有注意到已經清洗完了的利維爾兵長走了過來，并擡手從他的手上抽走了僅剩的最後一條幹浴巾。

利維爾直接把浴巾往濕淋淋的頭發上擦去。

眼角一瞥看到艾倫傻傻地站在原地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看，忍不住皺了皺眉。

“怎麽了？”

“啊……兵長……”

仿佛現在才注意到利維爾兵長走過來，艾倫有些遲鈍地回答道。

浴室裏彌漫的熱氣蒸得他的腦子越發暈乎乎了起來，那缭繞的白色水汽讓他的視線似乎都有些不穩了起來。

“兵長……”

他再度喃喃地叫着他的長官。

蒸騰的熱氣讓他意識似乎都有一些模糊了起來，可是他的目光卻還是下意識地充滿渴望地注視着他的長官。

短發的青年停止了擦拭自己濕發的動作。

他皺着眉用金色的瞳孔盯着自己這個一臉傻傻地盯着自己看的部下，想要弄清楚這個小鬼到底搞什麽鬼。

“那個，兵長…我……”

白皙的頰已經被火熱的水蒸氣熏成粉紅的色調的少年擡起頭來對他的長官用暈乎乎的表情露出了初生小鹿一般純真無害的笑臉。

他的目光再度落下來，再一次停留在對方那讓他垂涎的腹肌之上。

少年再度咽了一口口水。

他伸出手，停留在他的長官赤|裸的腹肌之前。

“……我可以摸一下嗎？”

他問。

已經沒有了嘩啦啦的水聲的窄小浴室在這一瞬間驟然呈現出一片死一般詭異的沉寂。

作者有話要說： ……真.不作死就不會死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