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總是用理智做事,可偶……
五點過一點,衛霓和提前來代班的吳醫生交接了工作,她一邊将脫下的白大褂收好,一邊向吳醫生道謝。
“太客氣啦,都是同事,代班什麽的很正常。”吳醫生笑着擺擺手,“不過以前沒見衛醫生提前下班,今天是有什麽事嗎?”
“和一個朋友有約。”衛霓笑了笑,提起肩包,“那就麻煩吳醫生了,我先走了,有什麽事随時聯系我。”
吳醫生讓她放心走。
衛霓今天運氣不錯,剛出住院部就遇到一輛下客的出租。她坐上後座後,告訴司機:“去思傳音樂學院……麻煩快一些。”
出租車啓動後,她坐在車上松了口氣:如果不出意外,應該能在五點半的時候抵達學校大門。
要不要發消息告訴解星散一聲?他還不知道自己來看他的畢業演出了。
衛霓剛想拿出手機,又想到按照演出時間,此時他應該正在排練或是後臺忙碌。怕打擾到他,衛霓拿起的手機又放了回去。
過于體貼,會變成優柔寡斷。
不知為何,衛霓忽然想起這麽一句話。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性格上的缺點,但對某些人來說,所有可能給別人造成麻煩,或者是傷害別人的行為,都如刀山火海一般讓他們躊躇。
衛霓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總是被和自己相反的人吸引。
勇往直前的,肆意妄為的,桀骜不羁的。
坐在車上等待的時間閑着也是閑着,衛霓拿出了包裏的口紅,對着手機上的鏡子,淡淡地塗了嘴唇。
陌生的觸感,陌生的動作,她已經記不起,自己有多久沒化過妝了?
思緒紛雜的二十多分鐘過去了,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你在東門還是西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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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霓也不清楚自己要去的是哪一道門,只能含糊道:
“正大門。”
司機沒繼續問,不一會,出租車在一個高大氣派的拱廊狀門前停了下來
,大門外停滿豪車,年輕男女三三兩兩結伴而行。
衛霓付了錢後,下車往人潮湧動的校門走去。
相比起她曾就讀的醫學院來說,傳音裏的學生要時髦太多,個個都像是混跡在市中心的網紅潮人。
在她打量傳音大門和進出人群,并思量着怎麽進去的時候,有人也在人群裏打量着她。
“你看那邊,極品美女。”鐘晟碰了碰兄弟的胳膊,眯眼看着人群中的那個女人,“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沒見過。”
“廢話,要長那樣我們能不認識?”狗友說,“看上去像是來看畢業演出的人。”
系帶襯衫,包臀半裙。從衣着上來看,是步入社會的大人。
大長腿,白皮膚,雪花一樣凜麗的容顏。從顏值上來看,是他喜歡的菜。
“不行,我得去搭讪看看。”
狗友剛邁了一步,鐘晟已經先人一步走了出去。
搭讪這種事,得讓專業人來。
鐘晟快步走到似乎正在猶疑什麽的美女面前,一臉正直地主動搭話道:“你好,我是傳音學生會派來校門幫忙的,看你在這兒站一會了,你是在等人嗎?”
傳音學生會會長打了個噴嚏,還不知道有人在打着學生會的名號招搖撞騙。
衛霓見他學生裝扮,也沒懷疑他的身份。
“我想來看畢業演出。”衛霓說,“需要什麽證件才能進去嗎?”
“畢業演出?是畢業考試吧?今天學校對外開放,只要你是綠碼就能進去。”鐘晟說,“走,我帶你進去。你找不到考試地點吧?”
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衛霓倒不怕光天化日被人拐賣了去。她接受了對方的好意,跟着他順利進入了校門。
“你有認識的人今天考試?”鐘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閑聊。
“一個朋友。”衛霓言簡意赅。
“叫什麽名字,說不定我也認識。”鐘晟趁機自我介紹了一下,“對了,我叫鐘晟,是傳音爵士鼓專業的。”
原本不想說那麽細的衛霓吃了一驚。
“你也是爵士鼓專業的?”
鐘晟揚起眉毛:“這麽巧,你的朋友也是打鼓的?”
“他叫解星散,”衛霓說,“你認識嗎?”
尼瑪。
鐘晟在心裏脫口而出。
認識,這可太認識了。專業成績上的萬年老二能不認識那個讓自己當萬年老二的人嗎?
“我和他以前有點小矛盾,喝了個酒局解決。”鐘晟說,“兩個人喝了三件啤酒,然後我吐了,他嘻嘻哈哈地吃宵夜去了。”
解星散這人,讨厭是讨厭,但佩服也是真的。鐘晟按下非分之想,端正了在美女面前的态度,說:
“你是解星散的女朋友?”
“不是。”
鐘晟擰起眉頭:“追求者?”
“……也不是。”
“怪了,總不會是……”鐘晟忽然瞪大眼睛,“不會是萬年鐵樹開花了,他在追求你吧?!”
這種問題讓衛霓難以招架,她轉移了話題:“你不參加考試嗎?”
“我在解哥後面的後面,還早着呢!”
說話間,禮堂也不知不覺近在眼前。
鐘晟把她帶入人山人海的禮堂後,替她在後排找了個位置。
“你來得遲,前面沒座位了。你先在這兒坐着吧,免得這兒也沒位置了——要我跟解哥說一聲嗎?”
“不用了,我沒告訴他我要來。”衛霓說,“麻煩你帶路了,謝謝。”
“客氣,客氣。”鐘晟搖了搖手,轉身走了。
衛霓在座位上等了沒多久,禮堂的大門就被人關上了。按照班級和學號,畢業考試正式開始。
傳音專業衆多,上臺考試的學子有的獨奏,有的以樂隊形式組團演出,看學校的音樂考試比看領導講話有意思多了。上臺受試的學生也不像衛霓想得那樣,個個水平高超。
當某個獨奏的爵士鼓學生連續兩次打掉鼓棒後,臺下哄堂大笑,他自己也露出尴尬的笑容,羞紅了圓圓的臉龐。
又一個學生考完走下臺後,過了一會,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了後臺帷幕。
解星散一身黑衣走出帷幕,他看上去和平常一樣,但又有一些地方不一樣,衛霓琢磨了一會才發現,是他身上氣質的變化。沒有面對她的解星散,從裏到外的神色都是冷的。
随着他的現身,禮堂內的空氣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衛霓身旁兩個從開始一直玩手機的學生放下了手機,認認真真地看着舞臺上即将開始的演出。
解星散沒有打量舞臺,也就沒有發現她的存在。他徑直走到架子鼓前坐下,拿起兩根鼓棒,入神的表情已然進入到表演的氛圍中。
禮堂裏響起了近似蜂鳴的聲音,與此同時,衛霓發現解星散的身體微微抖動起來。
她疑惑的下一秒,解星散打下鼓槌,輕快強烈的鼓聲響了起來。
那兩根平平無奇的鼓槌,到了解星散手裏仿佛被施了魔力,它們靈活地上下飛舞,金色的镲片随着他的動作在半空中搖晃,衛霓很難想象,那穿透整個禮堂的鼓聲,那強烈感染着人們的節奏,是由神情輕松,舉重若輕的解星散創造的。
禮堂內安安靜靜,所有人都在專注觀看演出,這是之前所有受試學生都沒有的待遇。
衛霓作為一個門外漢,只是單純感受到震撼,卻不知震撼的緣由,而她身邊兩個傳音的學生,壓低了聲音在竊竊私語:
“……線性打得太好了,拍子又穩,不愧是傳音鼓王。”
“解星散能打出一種別人打不出來的顆粒感……我他媽怎麽過鼓都沒那種感覺。”
“聽說他還是半路出家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表演進入到高潮,快速的節奏感染着衛霓,她雖然不會像別人那樣跟着用腳踩拍子,但她同樣感受到一種鮮少出現在她這個年齡上的興奮。
一曲漸漸進入尾聲,随着鼓聲落幕,解星散也放下了鼓槌。
傳音老師專屬的評委席上率先響起掌聲,接着,禮堂內掌聲雷動。
解星散還是和平常一樣,漫不經心地起身向觀衆席鞠了一躬。
在他擡起頭的時候,視線無意間對上了觀衆席裏的衛霓。他愣在鞠躬的半道,停滞了兩三秒才直起身子走回了後臺。
十五秒——最多十五秒,解星散從舞臺另一側的出口一路小跑,目标明确地直奔禮堂走廊裏等他的衛霓面前。
“你來了怎麽不跟我說?”解星散跑到她面前,開口就問。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是驚喜。
“我擔心打擾你排練。本來打算在門口聯系你,結果可以直接進門……我就進來了。”衛霓說,“看得出來,你的演出很成功。”
“意料之中。”解星散撩了把并不存在的頭發。
“現在是做什麽?還要等成績出來嗎?”
“還用等嗎?沒看我的老師已經嘴巴咧到耳後根了?”解星散一邊說,一邊拉住衛霓的手腕,帶着她往禮堂外走去,“走吧,來都來了。我帶你參觀參觀傳音。”
他剛剛握了鼓槌,還在發燙的手心緊緊貼着衛霓的手腕。他每根手指的熱度,都清晰地傳遞到衛霓的身上。
禮堂裏有不少人用好奇而八卦的眼神望着他們,解星散卻像是沒看到,或是不在意。
衛霓也忘了掙脫。
她總是用理智做事,可偶爾,也會被感情所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