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侍寝可好
萬全斷不會拿一曲無關緊要的童謠來打擾他。祁景面色危險,用眼神問,“什麽樣的童謠?”
萬全咽了咽口水,腰彎得更深,“那童謠是,‘一只金鳳凰,飛來又飛去,飛入扶桑宮,飛入大明殿。’”
他念一句,祁景的臉色,便陰沉一分,到了最後,已是冷意森然。
萬全後背上都出了冷汗,想着不知是誰又膽大包天惹事,居然直對着皇帝心窩子戳。
“一只金鳳凰”,能用“鳳”這個字眼的,除了太後皇後,還能有誰?“扶桑”是傳說中長于東方的神木,扶桑宮自然指代東宮。而東宮又指誰,誰還不明白?大明殿,是前朝宮殿名,如今,那裏有個更通俗的名字,冷宮。
萬全又把整首童謠想了一遍,只覺得冷汗潺潺。也是他的心腹太監,出宮去辦差時,無意中聽到,他才知道這件事。否則若真傳開,還不知會如何。
在萬全幾乎要顫抖的時候,祁景輕輕笑了,慢條斯理地放下禦筆,道,“有意思。可查出是什麽人散布的麽?”
萬全不敢欺瞞,老老實實道,“奴才令人追根溯源,找到幾個小孩兒,聽描述,散布的人,似乎是昭儀娘娘,時間就在她回姜府的那兩日。”
祁景冷哼了一聲,身上殺意彌漫,“不可能是她。查查那幾日,還有誰出宮。”他倒要看看,是誰膽敢這樣忤逆他,還嫁禍姜檸。
萬全提着的心,放了下來。他也覺得不可能是姜檸,那般溫柔純真的女子,怎麽可能?他原本擔心,以皇帝的多疑,難免為難姜檸,還好,他并未懷疑姜檸。
萬全喜悅了兩分,語氣都輕快了,“是,奴才這就去。”
祁景囑咐,“記住,不要驚擾了太後。”
萬全走後,祁景又喚了一聲,“洪烈。”銥驊
沉默寡言的帶刀侍衛威武地站了出來,拱手,“皇上。”
祁景問,“方才朕和萬全說的話,可都聽清了?”
洪烈恭謹道,“卑職聽清了。”他并不多想方才那對話裏的意思,一來他本來對這勾心鬥角的費神事不感興趣,二來,受君之祿,忠君之事。他只聽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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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帶幾個心腹,着便裝,去宮外看看有無人讨論那首歌謠,若有說得離譜的,你知道該怎麽做。”
這首童謠出來,難免被有心人猜到些什麽。祁景如今沒從前那般在意季氏的安危了,卻不得不顧及皇家的臉面。他怒氣已經過去,這話說得冷靜,甚至是輕言細語,絲毫不見殺氣。
但洪烈知道,只怕又要去幾條人命,還得僞裝成意外。他拱手道,“卑職遵旨。”
待洪烈也走了,祁景拿起朱筆,想要繼續批閱折子,但他的心裏,再也無法安靜下來。
他沒那麽在意季芙了,但卻格外介意起,方才萬全嘴裏的“似乎是昭儀娘娘”。他說“不可能是她”說得篤定,可萬一呢?姜檸畢竟在冷宮邊住過,若是她知道些什麽呢?
若是她知道,還背後出手,置他于身敗名裂……
祁景皺皺眉,一想到這個可能,便覺得心口堵得慌。心神不寧,自然無法專心公務,祁景放下筆,起身,出了書房,轉去祥和殿。
祥和殿的主仆幾個,正在折騰院中的一株桂花。那是一株花期較晚的桂花,十月才開。
姜檸難得穿了一件朱砂色的長裙,豔麗奪目,渾不自知,只站在樹下,手持細長竹篙,仰頭敲下一陣陣花雨。
淺綠幾個婢女,合力牽着老大一匹絹布,接着那紛紛揚揚的桂花。
空氣中滿是桂花的濃郁香味。
祁景瞧着這景象,發覺姜檸當真是一個會過日子的人,總能用生活中這尋常的花花草草,充滿閑情逸致地,做出一些惹人喜愛的小驚喜來。
眼角餘光看到祁景來了,姜檸轉頭,彎唇一笑,笑容比那桂花還美,“皇上,您來啦。”
若她是裝的,未免太能裝了。祁景緩緩吐出心口郁氣,扯出笑來,“又做桂花粥?”
姜檸搖頭,“做桂花糕,可香可甜了。”
祁景便又笑了一下,他覺得,倒是姜檸的笑容更甜些。
吩咐淺綠幾個将桂花處置好,姜檸迎上祁景,随他走入大殿,而後,給祁景上了一杯茶。
祁景接過那茶,見姜檸發間還落了幾朵金黃的小花,又放下茶杯,低聲道,“別動。”
姜檸只得不動,任他拿下她發中的花朵。拿完花朵,祁景才開始喝茶,輕輕吹了一口面上的茶葉,狀似尋常地說起,“愛妃,你可會唱什麽童謠?”
他的樣子像在放松地喝茶,眼神卻全在姜檸臉上,一眨不眨地審視着她。
姜檸全然是納悶,不知道祁景為何忽然說到童謠。她疑惑地眨眨眼,回憶了片刻,“倒是會唱一兩首,很久以前的了。皇上怎麽忽然提起?”
祁景審視着她,心下快速地判斷,若她真是散播那首童謠的人,聽到“童謠”二字,不會沒有絲毫反應。而她的表情純真自然,沒有毫厘做戲的樣子。
祁景心口堵着的大石,終于落下了,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來。是了,他怎麽能懷疑姜檸呢,這個對害她的人都會心軟的、會不顧一切給他擋箭的小傻子。
一時心中柔軟、情意湧動,祁景笑道,“昨日懷柔問朕,會不會唱童謠。你既然會,便唱給朕聽罷。”
懷柔是小公主的名字。姜檸也未想這話的真假,只是不想唱曲,何況還是童謠,為難道,“這……臣妾忘光了,唱的不好。”
祁景見她有兩分羞窘,逗她的心思更重,笑道,“無礙,朕喜歡聽。”
姜檸沒有辦法,只得清清嗓子,低頭瞧着地面,唱起那幼稚的童謠來。
她今日穿得豔麗,此時不僅是白皙的脖頸,小巧的耳垂,連眼角都羞紅了,更顯動人。櫻花瓣一樣的唇輕輕開合,吐出婉轉的歌聲,也十足誘人。
祁景拇指指腹擦過其餘四指,直覺溫熱,不似前些時日那麽涼了。于是他伸手,稍用了一點力去扯姜檸,将姜檸扯到了自己腿上。
姜檸坐在祁景腿上,一時挨近了他的胸膛,感受到濃烈的危險氣息,整個人緊繃起來,“皇上……”
祁景只當她不通人事,何況還那麽容易害羞,忽然如此親密,緊張也是正常。何況她那一句低呼,含羞帶怯,令人心旌神搖,只想逞兇,不想停止。
祁景拉她的那只手,改為寬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另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來,湊近了些,暧昧低笑,“愛妃今日,着實動人。”
雖知必然會有這一天,但畢竟前世今生都未經歷如此事情,姜檸還是既慌且羞。眼見他低頭就要親上來,她一急,擡手捂住了祁景的嘴,“皇……皇上,現在青天白日……”
祁景在她掌中輕笑,“那到了晚上是不是就可以?”
仿佛嫌姜檸還不夠羞澀,他又補了一句,“今晚不要睡着了,侍寝可好?”
姜檸反感多過羞澀。祁景靠得那樣近,她還慌張着。但再慌張,該說的還是得說,她道,“可皇上,臣妾……臣妾這幾日……葵水……”
祁景一頓,表情收斂起來,擡起了頭,拉開距離,終于不和姜檸調笑了。
他覺得有些郁悶。
姜檸心下忐忑,不知道以祁景可怕的為人,自己這一劫,暫時逃過了沒有。
祁景見姜檸還是緊張,不想吓着她,緩開表情,推開她以免熱火燒身,低笑道,“那過幾日再令你侍寝,可不要讓朕久等。”
離開了祁景伸手可及的範圍,姜檸松了口氣,低頭羞道,“皇上——”
但她心裏快速思量着。祁景若是單單提到童謠,興許并無異常,但他又開始稱她“愛妃”,這是同以往一樣,做戲的表現。祁景做戲,往往和季氏有關。也便是說,現在,有了一首與季氏有關的童謠。興許這是個報仇的機會。
祁景都要讓她侍寝了,她萬萬是不能侍寝的。此時不報仇,更待何時呢?
姜檸定了定心神,眼神冷下來。
祁景最終離開了祥和殿。姜檸身子不方便,他若還留在祥和殿與她相對,苦的是自己。
祁景走後,姜檸喚來雪瑩。
雪瑩性子活潑,在宮中的時日也比淺綠久,認得的人也多些。
姜檸斟酌着道,“這幾日你去內務府、禦膳房的時候,路上留意些,看看最近宮中可有流傳什麽童謠。”
雪瑩剛才是見了皇上讓自家昭儀唱童謠的,只當姜檸想學些新童謠,便十分熱情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