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深入礦山
山眼不好找，即使有庚天帶路，他們也花了一點時間，才進到這裏。
庚天道：“有我帶着你，它們才會接納外來者。”
山眼經過數千數百年的氤氲，早已不見最初的痕跡，這裏的氣息濃郁磅礴，深沉中帶着一絲穩重。
有庚天拉着她，禹堯沒感到半點不适，她透過洞口望向外面，發現崖底的一切變得清晰可見，原本的伸手不見五指成了一抹微不足道的輕煙。
庚天順着她的眼神望去，了然道：“它們是不被接受的，它們很不喜歡這樣。”
禹堯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前一個它們是外面的黑霧，後一個它們則是黑礦山。
她好奇道：“你能與它們交流？”
“不能。”庚天搖了搖頭：“但我能感受到它們的心情。”
“它們允許他的打擾，卻沒想到他會把這裏搞得一團糟，他能再次進來，也是它們的意思，它們需要一個能與其對抗的生命。”
禹堯：“那個生命就是你。”
“嗯。”
“可惜它們忘了，我雖繼承了它們的意志，卻是魔神賜我血肉，邪氣蘊養長大的，我很難感受到它們的痛苦，更不可能為了它們置生死于不顧。”
禹堯明顯感覺出，随着庚天的話語，周身的壓力越來越大，山眼中的氣息開始壓抑沉悶，讓她窒息。
庚天也察覺到了，擡頭尋常道：“我說的是實話，而且我現在要幫你們解脫了。這是我的幫手，沒了她，你們就只能一直這樣了。”
氣壓驟然放松，流動起來的氣流宛如一雙柔和的手，輕快的拂過禹堯身邊。
變得倒是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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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堯這下是徹底相信，黑礦山是有生命的了。
“我們得想個辦法，既能控制住你，又能把這裏消滅。”
庚天的身體早就與這裏息息相關，再加上魔神的一點小設計，即使他遠在萬裏，也能一瞬間回到這，除非他死，否則任何情況都不能阻止他回來的步伐。
禹堯心想，怪不得他從來不上戰場。
想想，他與天将打着打着消失了，留下的将士不但要收拾他的爛攤子，還得小心天族發現這個奇怪的現象，繼續深究。
即使他們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禹堯站在洞口，向着四周仔細探視。
此處山體黝黑，寸草不生，嶙峋冷峻，即便沒有黑霧，也死寂得可怕。
山眼下，煙霧缭繞，黑色的崖底愈發模糊，深不可測。
禹堯端詳良久，看到其中一處略有不同。
倒不是它的顏色有什麽異樣，相反，它與山石很好的契合在一起，若不仔細，就會以為這是一條凸起的巨石。
巨石寬約一兩丈，長可能有十數丈，因為雲霧的遮擋，無法确定它的首尾。
禹堯看着那條巨石，常年混跡在屍山血海裏的直覺告訴她，那就是庚天說的怪物。可不知為何，明明早就知道了它的存在，禹堯額角的青筋還是突突直跳。
這種情況，往往是意外的先兆。
可能也不是意外。
禹堯想起丢失的金珠，眉頭微緊。
庚天走了過來：“在看什麽？”
他順着禹堯的眼神看過去，挑了挑眉：“就是它。”
“不過那個地方我不能下去，他很小心那條東西，我一下去他就知道了。”
禹堯道：“你試過？”
庚天狡黠道：“我的長棍掉下去了一次。”
“意外。”他加重音強調。
禹堯點點頭，心底有點沉重，庚天大概以為她在想那條巨蟒，繼續道。
“我當時稍稍靠近了一點，那家夥一動不動，我能感覺到它身上的威壓，很強，我差點就撲倒了。那還是它沉睡，等它醒了……”
庚天沒有說完，只是意味深長的看着禹堯。
可惜禹堯沒有回應他，至少不是他期待的反應。
她冷靜道：“如果它醒了呢？”
庚天沉默了片刻：“那就不是我們能管的了，因為我懷疑……他想造神。”
造神！
禹堯一下驚醒，從原本的思緒中跳了出來。
“造神……”她無意識的喃喃道，臉上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了，震驚、驚懼、擔憂，各種負面的情緒交雜在了一起。
“是。”庚天緩緩吐了口氣，沉聲道：“我花了半年的時間确定的，他……畢竟不能以等閑視之，這已經是最大的可能了。”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半年前。”
半年，只是半年就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
禹堯突然明白方才的反應了，不是什麽意外的先兆，只是面對神尊威壓的惶恐卑怯，是先天威壓下的不可自制。
這種情況，她遇到過。
藤藤死的時候。
禹堯長舒了一口氣，神色慢慢恢複。
她無力道：“你還知道什麽，一口氣全說出來。”
她的心髒再也經受不住庚天的一驚一乍，這一天裏，連續幾次被他吓唬，她都想破罐子破摔了。
庚天：“沒了。”
你最好是沒了。
禹堯默默呼喚着雪衣，把這裏的消息傳了出去。
她得做好萬全的準備，倘若骨羅真的造神成功，那一定會比十方羅剎陣更可怕。
她突然想起破陣的那一天。
決心要以命相搏，原因有很多。
可在那一瞬間，沖擊力最強的，卻是親眼看着一支先鋒強軍驟然消散以及情急之下還想回護戰友的癡心妄想。
那是如蚍蜉撼樹般的可笑與震撼。
那種感覺，她再也不想嘗試。
思緒在一瞬間轉換停滞，卻又如亘古歲月般漫長，一眼望不到頭。
大概是早就死過一次，她的決心下得突如其來，格外堅定。
禹堯緩緩靠到石壁上：“我們要毀了這裏。”
庚天沒明白她真正的意思，點點頭：“嗯，所以我把你叫來了……你什麽意思？”
他終于注意到禹堯眼裏的不同，不再是一直以來的小心謹慎，竟隐隐跳動着火焰一樣的瘋狂。
庚天咽了咽口水，試探道：“你應該……不是吧？”
禹堯安靜地看着他，空氣突的一滞。
“你不能這樣！你做不到的！你這是要打草驚蛇！”
庚天焦躁得來回踱步。他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情況，他以為禹堯和那些莽夫不一樣，所以才會把她帶到這裏，現在看來，他完全想錯了，小心的家夥瘋起來才更可怕。
“總之……”他終于停下腳步，一臉堅定地看着禹堯，“我不能讓你這麽做！”
禹堯靜靜地看着他。
“我剛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庚天不安道：“什麽事？”
“你說，這裏……”禹堯一字一句，“他也進不來。”
空氣又一次凝滞。
庚天眨了眨眼，終于反應過來。
“不，你不能……”
“你們要還想回到過去，就把他困住！”禹堯擡頭，洪亮快速的話語蓋過了庚天綿軟踟蹰的不可置信。
停滞許久的氣流瞬間躁動，仿佛有無數雙手，一瞬間把庚天拉扯起來。庚天使勁掙了幾下，發現手臂紋絲不動。
他憤怒的擡起頭。
禹堯卻笑得一臉輕松：“你不是說，我眼裏有你沒有的東西嗎？那你還記得，有這樣東西的那幾位，他們最後幹了什麽？”
“愚蠢！”
确實，都死于愚蠢。
禹堯心下一嘆，這段時間于她而言已經是撿來的了，破陣的那天起，她就沒想過活。
這種熬一天算一天的活法，其實挺沒意思的。
她慢慢向外面走去，庚天的聲音越來越小，山眼将他拉入最裏面，保證他不會壞事。
不過也可能是另一種考量。
禹堯打量着法力雄厚的山眼，如果它們對庚天毫無感情，一心只想他完成宿命，那他還怎麽可能來去自如，随進随出呢？
他遠比他想的幸運。
禹堯站在山眼中，伸手向外試探。眼神搜尋着外面的每一處角落，銘記在心。
外面的死氣雖然濃重，卻不是不能忍受。至少比起空無之境，這裏要好很多。
她謹記庚天所言，暫時不打算觸碰底下的禁區。
順着手伸出的方向，她的身體如水一般游動而出，宛如一只滑入黑暗的獵豹，警惕着暗處的危機。
濃重的黑色讓她看不見任何東西，禹堯閉上眼睛，憑借絲絲縷縷外洩的魔氣慢慢移動。
她要先确定此處占地幾何。
一步，兩步，三步……
禹堯緊閉雙目，起初是慢慢摸索，漸漸習慣了便加快步伐。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再次回到了山眼附近。
大約五萬步。
黑礦山遠比她想的大。
但情況比她預想的好。
黑礦山的每一處角落，都擠壓着濃重的魂靈死氣，死氣越濃重，地火越興奮。她可以保證，只需要一點微弱的火苗，這裏便可以成為一片汪洋藍海。
前提是骨羅不能回來，地火不會觸碰到他的禁制。
禹堯重新回到山眼，借着山眼的排斥向山底張望。
那條巨蟒老老實實的盤旋着，綿延着，毫無生氣的趴在地上。
就像一頭沉睡的惡獸，跪伏着等待重生毀滅的時刻。
可禹堯卻看到了它稍稍顫動的身體，感受到幽冥地火從第一眼開始就強烈跳躍的警戒。
這不是巧合。
雪衣遙遠卻急切的心情斷斷續續的傳來，不斷地安撫着，勸阻着。
不能等了。
禹堯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