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暗湧漸起
昏暗中,茗羽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郁,看得禹堯逐漸鎖起了眉頭,她陡然想起自己在“善”裏的那一遭。
他是在裏面經歷了什麽,吓瘋了嗎?
不怪禹堯這麽想,實在是茗羽的情緒從未這樣……外露過。
身為天界的兩儀神,他就像一朵聖潔的雪蓮,溫涼美好,但如果你剝開那層層疊疊的花瓣,就會發現裏面晶瑩的蓮心和永不消融的寒冰。
禹堯一直知道,茗羽是一個心懷天下的聖人,可這個聖人卻有着難以融化的徹骨冰寒,像是怎麽捂都捂不熱一樣。
一個有着人間大愛的神,卻也是一個冷漠無情的神。
他總是用一張溫和的笑面敷衍別人,是的,只是敷衍,那抹笑無關心情,只是習慣了而已。
就連當年頂着一張故人面的禹堯也沒看見他露過幾次其他的表情。
可現在,這張凝固了許久的臉突然間生動起來,好像漠視蒼生的神明被拉下了神壇一般。
昏暗中,茗羽的面上神采奕奕,一對淺色的眼眸一動不動的盯着禹堯,好像深海漩渦一般攝人心魄。
斬屍刃上的紅石好像也格外興奮,紅芒更勝從前,映的茗羽的臉頰愈發妖異。
莫名的,禹堯竟覺得此刻的茗羽更像一個魔族,一個偏執可怕性情怪張的妖魔。
或者,更準确的說,是一只蠱惑人心的魅魔。
而她,就是被魅魔蠱惑成功的獵物。
逐漸的,禹堯的眼神開始迷醉,神情恍惚了起來。
黑洞中,兩顆腦袋越靠越近,直到呼吸交纏,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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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中,禹堯閉上了雙眼,遮住了眼底的涼意。
茗羽大概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略一愣怔,但還是順從的閉上了雙眼,一絲輕顫從他的眼睫流洩出來。
“啪——”
意料中的溫暖觸感沒有,茗羽只覺得額頭一痛,像是被刀柄之類的硬物痛擊,緊接着,胳膊一緊,天旋地轉,他的手被死死地壓在了身後。
“說!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本來禹堯只是心懷疑慮,結果一見茗羽這麽輕松就被制服,頓時心中大定,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
可是,真正的茗羽去哪兒了呢?
茗羽:……
手裏的假貨遲遲不出聲響,禹堯心中愈加謹慎,開始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四周。
身前那個高大的身影沉默良久,終于輕輕一嘆。
禹堯尚未分辨出這一聲的意味,便覺得胳膊一震,一股輕柔的力量将她的手臂帶離。
她一愣,身前那個被她當作怪物的茗羽緩緩轉身,眼含無奈的瞥了她一眼。
禹堯:……
她試探道:“……茗羽,神尊?”
茗羽和顏悅色中帶了一絲咬牙切齒,道:“那您說,還能有誰?斬刃将軍!”
又是這天殺的斬刃将軍!
禹堯這下确定了,這個肯定是茗羽,如假包換的兩儀神!
那,那他剛才,那他剛才那是……難道,是她想的那個樣子嗎?
後知後覺的,禹堯覺得自己好像打斷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此時,斬屍刃上的紅石閃了閃,似乎在疑惑着什麽。
禹堯這才想起來,剛才她就是因為斬屍刃突然地興奮才心生警戒,她很了解她的這位夥伴,只有在面對強敵的時候才會這般激動。
不然,總不能,總不能是因為他倆,它才這樣的……吧?
想法剛一出,她便敏銳的感受到刀身傳來的那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失落,極輕極淡,但也正是因為如此,顯得斬屍刃就像一個吃不到糖的小姑娘。
小姑娘?
禹堯還未再探,就見茗羽向石臺走去。她按下心裏的猜測,跟了過去。
此時,那抹瑩潤光團已經變成了一顆月白色的珠子,這顆珠子個頭較大,足有一個嬰孩的拳頭那樣大小,此時它的光芒已經消散,只是偶爾的一閃還能讓禹堯确定它的身份。
茗羽将它拿到手心,閉眼試探了一下,再睜眼時,面色了然。
禹堯刻意緩着語氣,帶了一點小心翼翼:“這東西有什麽用嗎?”
茗羽輕瞥了她一眼,沒有點破她的心虛,尋常道:“先上去再說吧。”
“好!”禹堯也早就想離開此處了,一聽他這麽說,立馬閃身回到了地面,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茗羽:……
“呵,倒是跑的挺快!”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茗羽也離開了此處。
此時,天開始蒙蒙擦亮,明月星鬥開始暗了下來。
禹堯站在栓子家的房頂上,看着遠處逐漸凝起的黑霧,那霧氣薄淡微弱,離得又遠,她卻仿佛已經嗅到了那種作嘔的氣息。
晚到一步的茗羽也看到了,問道:“那是?”
“看來,汾河的鎮守将領,是連哭。”
禹堯看着暗處宛如毒蛇一般讓人惡心的墨綠,眼裏露出了一點煩悶。
茗羽道:“他們已經察覺到此處的異常了,要不要告訴此處的百姓,讓他們早早撤離?”
禹堯略一思索:“暫時先不了,連哭這家夥的鼻子跟狗一樣,肯定會猜到我在這兒,來不及的。”
提起這個她就來氣,連哭明明是一方鎮守,卻整天和個閑漢一樣,神出鬼沒。過去在魔界的時候,走哪都有他,他就像長了個禹堯雷達一樣,害得她不得不屢次自損八百,換他片刻消停。
而現在,她離開了魔族,失去了所謂的“同僚”這個保護傘,他估計更要像條瘋狗了。
魔界的那些事情,茗羽早有耳聞,沒有多言,他拍拍手掌,一道淡青色屏障拔地而起,頃刻間攏住了村莊的上空,化為無影。
屏障下,尚未蘇醒的村莊沉靜安谧,全然沒有感知到神通的顯現。
禹堯看着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心裏大為震動。
不管什麽時候,神尊的本事都會讓她心顫,面對他們,無論她再怎麽努力,都如蝼蟻一般毫無反抗之力。
但不得不說,有一個神尊當同盟,确實很讓她安心。
神尊大概就是這樣吧,沒有半點短板,十全十美到讓她連嫉妒的心思都沒有了。
禹堯難得樂觀的想着。
而在她沒有看到的暗處,一抹紅芒閃過,鮮豔妖異,宛如斬屍刃上的紅石。
遠處的黑霧短暫的消散了一點,大概是鎮守将領出現,點兵點陣的動作。
禹堯雙眼盯着那處,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異動,嘴上卻沒閑着。
她道:“魔神要那個珠子做什麽?”
茗羽道:“大概可以助他修煉。那東西吸食衆生之善,又以吸納來的能量反哺凡人,引誘更多的人來到這裏,長此以往,‘善’的能量越來越多,确實可以增補法力,可是……”
茗羽側身看向禹堯,道:“可是他也會被‘善’的能量蠱惑,很可能一改過去的作風,成了一個與他預期完全相反的魔。甚至當他的善與惡相互對抗,無法包容的時候,可能會走火入魔,灰飛煙滅。”
禹堯來了興趣,道:“所以如果我們能善用這樣東西,保不齊就能成為一件對付他的籌碼?”
茗羽點頭:“自然。”
禹堯眼神亮了一點,可是一察覺到茗羽看過來的視線,她乖覺的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茗羽看到了她的小動作,眼底洇出了一點猩紅,不過俄頃便被壓了下去,悄無聲息。
恰在此時,黑壓壓的濃霧自遠處的河面上翻滾奔騰,不過眨眼間便到了近前。
禹堯施了一咒,讓逐漸蘇醒的村莊複又陷入沉睡,而後,她揮手恢複妝容,跟上茗羽青袍翻飛的身影,迎上了外面滾滾的殺氣。
屏障外,一個面色蒼白的男子來者不善。他頭戴銀制蛇紋束冠,身着墨綠色窄袖長袍。一只小巧精致的黑羽面具遮住了他的左眼,面具的羽尾,一根極細的金線垂下,吊着一把銀刀。那銀刀貼着臉頰,泛出陣陣寒光,映的那張臉愈發的蒼白陰冷。
正是禹堯的舊相識,連哭。
禹堯一出來,便見這位“故友”好像與往常不一樣,她上下打量一番,終于看到他臉上那團黑咕隆咚的玩意兒。
舊人相見,總得先打個招呼寒暄一二。
于是,她難得彎了彎嘴角,欠揍道:“多日不見,連哭你臉上怎麽多了塊抹布啊?”
原本,連哭一看到她,眼裏就是遮掩不住的怨毒,結果她這話一出,頓時勃然大怒,銳聲暴喝。
“你個陰毒娘們兒,找死!”
啧啧啧!
禹堯搖頭嘆息。
這話一出口,那張姣好的皮囊瞬間露了相。
從第一次見面,她就覺得連哭可惜在了一張嘴上,面如冠玉,貌似潘安,可惜那張嘴不出魔動靜,滿口的匪氣,活像個殺豬的。
“連屠戶,我就問候你一下,用得着這麽生氣麽?那破布又不是我叫你戴的。”
禹堯興味盎然,她一向不喜歡陣前說廢話,但不知是被過去的那個“瑤瑤”影響了還是怎樣,她竟有了一點私底下才露出的活力。
連哭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陰笑道:“你這王八犢子果然有問題,老子當年就該一棒斃了你!還能任你……”
說着,他的目光轉到茗羽身上。
禹堯有種不祥的預感。
連哭好像看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面露嫌惡。
“還能任你跟這個小白臉兒在這逍遙快活,狼狽為奸?”
說完,他還不夠過瘾,呸了一句。
“狗男女!”
作者有話要說:斬屍刃:快親快親快親( ̄▽ ̄)~*
禹堯:嗯?有敵襲!!!
斬屍刃:哭哭o(╥﹏╥)o我發現,我現在開始能寫一點感情流的東西了,雖然比較稚嫩,總算是個好的開始,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