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幽冥地火
好一陣人仰馬翻之後，茗羽和禹堯才進了栓子的家。
一進去，禹堯就随便坐到屋裏的一張椅子上，神情有些莫名，似乎在想什麽。
按理說，魔神的寶物藏在他自己身上才是最穩妥的，天地之大，只要神尊不死，他的寶貝就沒有誰敢去碰。
可他偏偏要放到人間，這其中就必然有什麽必要的理由，而人間與魔族有什麽不同呢？
禹堯第一時間聯想到了十方羅剎陣。
這個陣法之所以能這般陰毒狠厲，全因為裏面有不計其數的厲鬼陰魂，它們嗜血嗜殺，湊到一起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殺人蠱。
魔神為了煉成此陣，屠殺了數萬的魔族，數萬的人族，以及在此期間或因誤入或為正義而摻和進來的天族。
為了這個陣，魔神終于撕開了他陰狠毒辣的本性，像一個殺神一般毫無底線。
所以他将寶物藏于人間，禹堯第一反應便認為這很可能又是一個需要魂魄之力的邪物。
而人間，最不缺的就是魂魄。
生魂死魂，便如蝼蟻一般，任君采撷。
巧了，茗羽也是這麽想的。
他們早就商定，如果實在無法探測出那物件的存在，就直接去人群聚居之處，日夜堅守，必然能發現其中的端倪。
他們想到了人，卻沒想到這麽容易。
他倆一靠近這個聖賢村，便感覺一股充盈的善意盈滿心田，這種善意催動着他們不自覺的想展露笑意，掏心掏肺的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
只感受了一會兒，禹堯的嘴角便有些抑制不住了，她這副要笑不笑的模樣恰巧又被茗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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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茗羽也受到了這種善意的感染，望着她，眼神漸暖，用一種似是感慨似是懷念的神情注視着她。
他清淺的眼眸背對着夕陽，如白瓷般的面龐也顯出了幾分暖色。
一瞬間，她好像回到了三百年前。
愣怔一閃而過，禹堯倉促的轉過頭去，竟主動的朝着那群吵吵嚷嚷的村民走去，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恰在此時，一股熟悉的幽冥氣息一閃而過，激得禹堯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一個窈窕的背影緩緩地走進了拐角處。
禹堯沒有把這個小插曲告訴茗羽。
茗羽從外間進來，看到禹堯坐在這裏，輕聲道：“此處的氣息如此異常，看來我們找對了。”
對外，茗羽和禹堯以兄妹相稱。而栓子的家也并不算寬敞，所以就直接讓他們一個房間将就一下了，這正好便利了他們。
茗羽又道：“今晚，等主人家睡了，我們便出去。”
“嗯，那便分頭行動，還能快點。”禹堯冷靜道。
茗羽稍稍一愣，很明顯他原本的想法不是這個，不過禹堯的建議确實更符合他們當下的處境，所以他便沒有再多說什麽，選擇了默認。
恰巧此時，一直在院子裏忙碌的栓子忙活完手裏的活計，喊着他們出來吃飯。
禹堯和茗羽早已辟谷，并不需要吃這些東西，但為了打探些消息，他們還是出來了。
茗羽變出來了一只燒雞，又趁栓子沒注意，往桌子上一揮袖子，各式的山珍海味瞬息而至。
把禹堯的注意力全都勾引了過來。
栓子不過是進屋拿了幾個馍，結果一出來竟看到這麽多見都沒見過的好東西，立馬眼睛都直了，聲音顫顫巍巍，眼神直直勾勾。
“我，我家……這是你們帶來的東西？”栓子不由得回想了一下初見的場景，他敢肯定，他們一件行李也沒有帶。
茗羽輕緩而又堅定道：“不錯！”
禹堯：……
栓子還想說什麽，但是一對上茗羽明潤清淺的眼睛，頓時眼神渙散，面上驚詫的神情也為之一頓，不過一息，便恢複如常。
他興高采烈道：“難為你們長途跋涉，還帶了這麽多東西，那我就不客氣了！”
茗羽：“理之自然。”
他們一同坐了下來，禹堯此時已經打量過桌上的菜色，心裏難得有點不自在。
桌上的葷菜皆是清清白白，除了調味所用的蔥姜之物，沒有半點綠意，葷的明明白白。而桌上的青菜也是如此的，沒有半分葷腥的沾染，綠油油的叫人看起來格外舒服。
在吃一道上，禹堯就是分的這麽清楚，這是她不為外人所知的小愛好。
但三百年前的茗羽知道，三百年後的茗羽也還記得。
這倒是有些難辦。
她在心裏默默嘆道。
不過她當然不會因為這點思緒就委屈了自己，所以自然吃的很痛快，同時，她也沒忘了此行的目的。
恰在此時，茗羽開口了。
又如先前進村的路上一般，他溫聲細語，神态可親，不過只言片語便将他們想知道的消息摸了個明白。
先前在路上的時候，禹堯曾注意過栓子所言的聖賢村，不過那時她的注意力多是在所過之處的探查上，再加之栓子說的東西又多又碎，總是說不到點子上，所以他們對這個村子不算了解。
而現在再聽他這麽一說，才覺得此處的不同尋常。
據老一輩傳言，聖賢村已有上千年的歷史。聖賢村臨河，過去的年歲裏發過幾次洪水，也遭過幾次泥石流，所以斷了幾次傳承，這些都在宗祠中有一點模糊的記錄。
聖賢村之所以叫聖賢村，據說是當年的某位縣令途經此處，見這裏民生和樂，鄉鄰敬愛，是以為此處提了名，名為聖賢村，取自古語“自古聖賢，皆以心地為本”。
更妙的是，這位縣令在此處盤桓數日之後，再次回到他走馬上任的地方，竟大改過去懶散的作為，成了一位受民愛戴，急民所急的好官。這名聲傳了出去，又被民間說書唱戲的添油加醋，就成了“縣官誤入桃花源，仙君降恩點将賢”。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這故事就傳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未必相信這個故事，但出于對賢臣的标榜，便欽賜牌匾“聖賢村”，讓此處遠近聞名。只要是在附近做官或者趕考的，都要來此處拜訪一二，漸漸地，這裏的村民越來越多，就發展到了如今的規模。
“不僅如此吶，那些個打這裏出去的大官商人，出去了之後都成了一方大善，所以要俺說，俺這裏肯定是有活神仙保佑的。”此時，栓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喝的伶仃大醉，但他依舊保持着白日裏的活泛，大着舌頭滔滔不絕。
而為了獲取那麽一點有用的消息，不得不陪他耗了兩個時辰的禹堯早已耗光了耐心，“啪”的一個響指，讓聒噪了許久的院落沉靜下來。
與此同時，一陣如雷般的鼾聲在栓子的房間裏響了起來。
茗羽不由得搖頭失笑：“我倒是小看了你的耐性。”
禹堯瞥了他一眼，她知道茗羽這是故意的，這個神仙哪哪都好，就是偶爾會用惡趣味破壞他那份高風亮節。
“走吧。”禹堯一揮手把桌上的杯盤狼藉化為虛有，幹脆的離了席。
看到茗羽欲言又止，她補充道：“你往東，我往西。”
“……好。”
晉中的夜晚，皓月當空，繁星璀璨，裹挾着四起的風沙，給安寧的聖賢村帶了一分孤清的氣息。
房屋的上空，禹堯負手掠過，她的步伐比較緩慢，眼睛小心又謹慎的掃過腳下的每一寸土地。
“咔——”圍牆上，一聲細微的輕響。
她緩緩地落在了上面。
白日裏那股熟悉的幽冥之氣就在裏面，出乎禹堯的意料，這種氣息竟是從兩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這年頭，連幽冥地火都這麽不值錢了嗎？
禹堯心裏納悶。
據她所知，在她之前從未聽說有誰能把幽冥地火煉化，最多就是能讓這火為他所用，而在她之後嘛，當然也沒告訴別人。
畢竟這是她唯一的底牌。
可現在，裏面竟然出現了兩個身負幽冥地火氣息的人，如果不是有旁人也煉化了地火，那就只會是一個最小概率的可能了。
她的冤家們聚到了一起。
此事說來話長。世人皆道斬屍刃可怕，只因他們不知道這個吞噬魂魄的寶貝究竟有怎樣的妙用。
當然，這有一個前提，它的主人得煉化幽冥地火，讓能湮滅魂魄的地火成為送去往生的希望。
其實在很久以前，久到神魔還沒有對抗，萬物不過初初萌發，那時的神仙妖魔只是剛剛發現幽冥地火的可怕之處，就已經有了那個傳言。
傳言認為，幽冥地火身處地界，生長在輪回之所，又有地火所煉化而成的輪回盤，所以它本身應當也具有輪回的力量。
可惜的是，從來沒有誰能夠煉化地火，而那些聽信了傳言妄想成為幽冥地火主人的生靈們，都一個接一個的，老老實實的回到了天地最初的懷抱，再也沒有半點聲息。
所以這個傳言就只能成為一個傳言。
直到禹堯被骨羅扔進了那片虛空之境，也就是所謂的三界交彙處。
其實骨羅扔她的時候，沒想過她會活着出來，這一點禹堯也心知肚明，甚至當她被困在其中，生氣不斷被惡靈吞噬戲耍時，她也沒想到自己能活下來。
她只是憑着一口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血氣，從任人宰割到針鋒相對，再到同惡靈一般，殺意盈野，猩紅鋪了個滿天。
就如厲鬼一般，從地域殺到了人間。
作者有話要說：我回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