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虎落平陽
我還活着嗎?
淡淡的花香萦繞氤氲,空氣中充斥着一種香甜的氣息,撩撥得神經逐漸放松閑适。
迷迷蒙蒙中,禹堯緩緩的睜開了眼,缭繞的香氣沒有緩和她的疑慮,反而更讓她戒備。
畢竟,伺機而動的敵人往往就喜歡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迷惑你,算計你。
她安靜的躺在床上,暗中打量着眼前這間小屋的陳設。
這是座尋常的竹屋,室內陳設看上去沒有什麽異樣,只有床、小幾以及窗前的一張矮凳。
小屋的主人似乎是個有心人,案幾上的山石筆架,牆角的幾點翠色淡粉,還有一串貝殼風鈴懸于窗前,随着淺淺的暖風發出“鈴鈴”的悅耳脆響。
禹堯稍稍動了動身體,果然,四肢百骸的痛意喚醒了久卧的麻木,卻讓她莫名有些舒心輕快。
很好,還疼就有救。
禹堯放心了。
雖然知道此間的主人可能沒有惡意,但思及身體的不适,她還是選擇敵不動我不動的戰術,眼神清明的等主人進來。
這一等,就從暖陽高懸等到了烏漆嘛黑,伸手不見五指。
禹堯:……
大概這人出了遠門?
又或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想到這,她又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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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禹堯此魔可能有點抖/M,別人對她不好,她心裏很松快,但別人要是對她有一點點的不同,她便要仔細思量自己有什麽可圖的,人家現在處于什麽境況,可能要圖自己什麽。
而如果這些都想不出來,那就只有一個答案了。
此賊想要我的命!
倒不是禹堯自戀,全天底下凡是有點地位的沒有一個不想着自己的,有的貪圖她的地位,有的貪圖她的美色,更多的其實沒有那麽多的花裏胡哨,想法都很單純,只想要她死。
而現在,這些想她死的大軍又将擴充數以萬計的魔,猶如黃河入海,多點少點都沒差了。
當然,這不代表以前沒有魔想殺她,畢竟以她的身份地位,殺了她就意味着擁有了魔神之下第一魔的身份和實力,但大家都比較內斂隐晦。
你今天買通家仆下點毒,他明天女裝大佬伺機潛伏找點死,又或者從衣食住行各種雞零狗碎的小物件裏想點新鮮法子,反正就一個中心:能死就行。
不過她畢竟是魔神麾下的左膀右臂,所以大家面子上都是嘻嘻哈哈你好我好,從不在外面展現自己對她的厭惡,至于背地後裏嘛……
魔都古玩瓷器店裏每月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斷的大批量訂單已經很說明問題了,畢竟一家有粗手粗腳的笨蛋婢子,但不能家家都有,更不能每家十幾二十幾個的出。
魔頭們可不興什麽霸道總裁愛上我,凡是手腳稍有不利索的,直接回爐重造,哪裏還有你活命的份兒。
尤其是開完什麽慶功大會、戰後夜宴之後,這種情況就會變本加厲,明顯的不能再明顯。
除了魔将連哭。
只有他一個頭鐵的,平時閑着沒事,當着魔神的面就敢對她動手動腳,什麽淬了毒的利刃、磨成細粉的毒藥等等吧,有啥來啥。魔神有時候懶得搭理他,他就以為這是默許,直接拿着自己的狼牙大棒就沖了過來,結果自然不用禹堯動手,魔神直接輕輕一揮,把他掀出門外,十天半個月的下不了床。
但他偏偏不長記性。
哦,其實就是不長腦子。
這事禹堯其實一只百思不得其解,連哭這小子平時要是不說話,你絕對看不出他腦子不好。他天生長了一張陰險狡猾的軍師臉,細皮嫩肉不說,長得也格外聰明,一雙細長的狐貍眼,眼睛滴溜一轉便叫人心生忌憚。再加上他那一身一年四季從來不換的墨綠衣袍,妥妥的心狠手辣老謀深算大反派。
饒是禹堯被磨練出一身鐵膽,初見他時也不由得暗暗設防。他每說一句話,禹堯就要在心底滾上三咕嚕,思索他隐含的本意。
沒辦法,畢竟禹堯深知自己不算什麽聰明人,所以只能這麽小心謹慎了。即使後來意識到這個家夥沒那麽可怕,她也不敢稍有松懈。
不過這其實也是一件好事,因為她的存在就像一個铮光瓦亮的靶子,亮眼到把魔界所有的晦暗難名都吸引過來了。是以,魔界數千年難以消解的暗鬥在她之後幾近平息,成了前所未有的團結之師,所向披靡,威力大增。
而現在,禹堯叛變了,估計他們就要開始內鬥了。
唉,我果然是魔界難得的勞模,叛變了還不忘漲一波士氣。
禹堯暗自打趣着想到。
時間就這麽在她想東想西,規劃未來中打發過去,她此時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寬心,因為她覺得自己一無法力傍身,二來人家主人這麽不在意自己肯定也沒存多大的壞心思,估摸就是自己命好,遇上了個百世善人大發慈悲,願意救自己的狗命。
直到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青衣男子緩步進門。
禹堯聞聲,擡起自己耷拉的二斤半眼皮看清了來人,臉上“我是你救的,你想怎樣就怎樣”的豁達表情瞬間一僵,頓時萎了。
倘若她此時手還能動,一定立馬掐死自己,絕不給自己重頭來過的機會。
但她不能,所以只能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以期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這點小心思怎麽可能瞞過來人。
一個清淺的聲音溫聲道:“你醒了。”
語氣篤定,不是疑問。
禹堯:“……”
“剛好,也到了吃藥的時間了,我喂你。”來人自顧自的說着,似乎并不在意禹堯的裝死。
然而,不管他再怎麽和善可親,語氣再怎麽溫柔缱绻,落在禹堯的耳朵裏,只剩了這麽一句話。
“大郎,該喝藥了~”
可惜,說這話的卻不是個嬌滴滴的美娘子。
禹堯心裏頗為感慨,眼睛緩緩睜開,一副剛醒來的懵懂樣子,看見來到床前的茗羽微微訝異。
“呀!竟是茗羽神尊,這麽巧!偶吼吼,神尊大人該不會要喂我吃藥吧,這怎麽好意思呢,小女子蒲柳之姿,怎麽配得上讓神尊您來伺候我呢?還是我自己來吧……”
然而,滑頭的話在觸及那雙淡淡的眼眸後,便啞了火。
罷了,認命吧……
對視上的那一瞬間,禹堯破天荒頭一遭有了這種毫無求生欲的念頭。
她乖巧的閉上了嘴,又乖巧的吃了茗羽喂過來的藥丸,還乖巧的就着茗羽的手喝了點水。
得,死前這樣也足夠體面了。
茗羽做完這些就出去了,禹堯躺在床上雙目微合,神态十分安詳。
“玫瑰花的葬禮~埋葬愛……”
每當處于生命的重要時刻,禹堯總忍不住在腦子裏回放很久很久以前聽過的那些歌,盡管很多詞已經模糊的不能再模糊了,但她依舊要在心裏亂哼哼,并為自己的處境配上最合适的樂曲。這個習慣從來到這裏開始,七百年裏從未變過,幫她熬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數九寒冬。
可惜沒有玫瑰……
禹堯苦中作樂的想着。
“嗒,嗒,嗒——”輕緩的腳步由遠及近,一個氣息陌生的人走了過來,在床前站定。
“變得好美麗~安靜的好……”
“哎哎哎,你要幹什麽!”禹堯正沉浸在即将離世的氣氛裏,卻感覺自己下半身一涼,竟是誰要脫她的褲子,頓時急得睜開了眼。
只見一個姑娘正在她下面哼哧哼哧的忙活着,禹堯出聲喊她她也不應,好像沒聽見一般。
禹堯突然感覺有些不對,便仔細觀察她的臉,發現這姑娘雖然模樣不錯,但是臉上卻沒有半分神情,甚至連肌肉細微的抖動也沒有。
原來是個傀儡。
禹堯了然。
她原來在魔族的時候,也點了幾個傀儡照顧自己和豔姬,所以對這東西格外熟悉。甚至可以說,她見了傀儡就如同見了自己的親娘,沒有傀儡就沒有她的今天。
只可惜這個傀儡不能說話。
禹堯睜着眼看着傀儡的動作,這時她才看到傀儡身旁的一張矮凳,上面放了一個小瓷瓶,傀儡将瓷瓶裏的膏狀物塗抹在禹堯裸露在外的腿上,像做馬殺雞一樣給她揉捏按摩。
做完了正面做反面,做完了下面又做上面,禹堯就像火架上的燒雞一樣,任由傀儡上下其手,沒有半分掙紮。
越看傀儡的動作,禹堯心裏越不是滋味。
她以為茗羽必然會借機報仇,所以早就做好了下油鍋上刀山的準備,畢竟以她過去的所作所為,茗羽怎麽樣都不為過。
可惜他沒有。
要按禹堯對旁人的猜忌,她此時就會懷疑對方是不是要先懷柔,再徐徐殺之,攻心攻身,全面狙擊。
但如果對方是茗羽,她就不會。
因為她知道,這天底下再沒有誰比茗羽還要守正持身,他就像一朵清蓮一般,通透且美好,如玉般溫潤秀雅。
對他有半分懷疑,都是對他神格的亵渎。
所以禹堯不會這麽想他。
但這就難辦了,禹堯心裏難得的生出一抹異樣。
早年混跡魔界市井,她學的最多的道理就是心如淵海無動無波,因為這是能在魔界活下去的至理名言。然而現在,她好像有點做不到了。
那廂,傀儡已經塗抹完畢,給她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房間又只剩下禹堯,盯着床頂的橫梁不知在想些什麽。
片刻後,熟悉的腳步走到近前,茗羽在門口站定。
一魔一神靜默無語。
作者有話要說:別人:情人眼裏出西施。
瑤瑤:情人眼裏出聖人。
禹堯就是瑤瑤,她的本名也是瑤瑤,但畢竟出門在外嘛,總得有個藝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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