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波未平
人間早市，一向是最火熱的地方，尤其是一到早上，家家戶戶勞作的人們都到此處吃點便飯，開啓新一天的生活。
這邊蒸籠的熱氣已經烤的攤販大汗淋漓，那邊賣馄饨的老夫妻還在不緊不慢，顫顫巍巍的包着手裏的小元寶。街上叫賣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在往來不息的人群中見縫插針，格外熱鬧。
“呼嚕——”
“吸溜——”
“啊——爽！”
一口氣幹了兩碗湯面，瑤瑤終于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果然，世界上沒有什麽問題是一碗湯面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兩碗！
吃飽喝足，瑤瑤悄悄瞅了瞅慢條斯理，吃面動作文雅至極的師父，不禁偷偷一笑。
就在剛才，師父還因為被拽到人堆裏而心生不悅，只是看在她心情不好，勉強坐了下來。
這一坐下來，瑤瑤自然不能讓他坐着幹等，非要他嘗一下人間的美味。一推，一拒；再推，再拒。
直到瑤瑤退而求其次，非常體貼的告訴他“就吃一口”，這個局面才算打破。
瞧了瞧茗羽快見底的面碗，瑤瑤心滿意足，高舉着自己連滴湯都不剩的面碗，沖着一旁的攤主大聲喊道：“大叔，再來一碗！”
“好嘞！”
于是，在茗羽略帶震驚的神情中，她又投入了新一輪的吸溜呼嚕中去。
“這南方的面點，份少但味足，雖然一碗吃着不過瘾，但是你可以多要幾碗，總有一碗能讓你吃飽。”瑤瑤摸着自己滾圓的肚子，興致勃勃的給茗羽科普着。
茗羽站在一旁，耐心的聽着，時不時還會拉一把不看路的瑤瑤，以防她被來往的路人撞到。
Advertisement
“當然了，人間好吃的太多，我只恨自己只有一個胃，等下次，我再帶師父去嘗嘗別的。”
“好。”
話說着，兩人穿過一條青石小路，走到了一處大門緊閉的小院。
這個小院看起來年歲已久，破敗的牆體、飽經風霜的木門、鏽跡斑斑的門環，都已經維持不了主人家的體面。只怕夜半時分，最落魄的竊賊也不肯光顧這樣的人家，生怕被打了秋風。
院門上方有一個破敗的牌匾，模模糊糊只能看出“折花”的字樣。
“咕咚咕咚——”一陣壓水的聲音從院裏響起，這聲音輕一下重一下，格外的有氣無力。
“是這裏嗎？”瑤瑤小聲問道。
茗羽點點頭。
瑤瑤放心了，拉起師父一躍，跳入牆內。
牆裏，謝暖笙正低着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忙碌着，他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要幹什麽，只是用不停的忙碌掩蓋自己的疲憊與迷茫。
餘光中，他看到兩個身影從天而降，落到了院子裏。
但他依舊不為所動。
瑤瑤一見到他，不由得大吃一驚。不過半個月，先前在信遠城翻雲覆雨，将人命視作草芥的明義道人竟形銷骨立，瘦弱的不成樣子，好像一陣風便能吹散架。
瑤瑤：“謝暖笙，你作惡多端，傷人性命，我們現在要把你抓去見官，你認還是不認？”
謝暖笙面無表情宛若行屍走肉，遲疑了片刻，慢吞吞道：“……好。”
——
信遠城半個月前就已經炸了鍋了。
先是民衆明明上一刻還在等石娘娘降世，下一刻醒來卻在自家床上躺着了。
再是太守前往廟中探望明義道長，順道問問昨晚石娘娘說什麽了，結果卻意外發現道長的失蹤、石像後的暗道，以及裏面數十具森然白骨。
太守當場“嗷”的一嗓子，差點過去，之後這石娘娘廟的消息不胫而走，就像煮鍋裏的沸水，越燒越熱，把城裏城外的百姓們都吓得不敢再進廟上香。
生怕再遇到下一個明義道長，自己再成了下一具白骨标本。
不過民衆的生活還是得繼續，所以他們整天抱着明義去哪兒了的不安該幹嘛幹嘛。只是市場供不應求的黑狗血、大蒜、門神挂畫表明了這座城市遠沒有它看起來那麽平靜。
瑤瑤把謝暖笙送到了官府，他們到的時候恰值正午，是秋老虎大顯神威的時候。
為避人耳目，他們落到府衙旁的一個小路上，沒有人來往，所以也沒有人看到這座城市的噩夢，他正氣若游絲，好像快要跟那些白骨做伴一樣。
瑤瑤問道：“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這一路上，不管是瑤瑤用繩子捆着他，還是茗羽廢了他的靈脈，他都是面無表情，好像這世間再沒有什麽東西能提起他的興趣一般。
就連廢靈脈的劇痛無比，都只是讓他眉頭微鎖，面色稍暗，如果不是他浸了滿身的冷汗，瑤瑤幾乎要懷疑他是否還有五感了。
所以現在瑤瑤問他有沒有什麽要說的，本以為他依舊會不張口，結果他卻發話了。
謝暖笙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啞聲道：“她，她有說什麽嗎？”
還真說了。
瑤瑤回想了一下尹昭昭的原話，再看看謝暖笙此刻的狀态，覺得要是真把原文一字一句的說出來，把人刺激着了，可能昭昭的願望反而不能實現了。
她猶豫了一下，措辭十分謹慎：“她說，祝你長命百歲……”
“呵……我記得了。”聽了這話，謝暖笙苦笑一聲，臉上終于有了點表情。他沒有出言挑出瑤瑤話裏顯而易見的錯處，因為他很清楚尹昭昭早就不可能再對他說這種話了。
看着謝暖笙一步一步的步履蹒跚，茗羽有些不解：“那個女鬼說的是這句嗎？”
“當然不是！”瑤瑤抱手于胸前，坦然道：“但是如果這麽多年的夫妻生活，他連這點了解都沒有的話，那就随他得了。”
茗羽點點頭，但心裏還是有些存疑。
瑤瑤回想起那一晚，尹昭昭拜托他們将惡人繩之以法完，即将要前往地界的前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多了句嘴。
“要我們給謝暖笙帶句話嗎？”
彼時，一襲大紅嫁衣的尹昭昭半截腿都步入地界大門了，她頭也沒回道：“要是他問到我，就說我讓他晚點死，省得在地府排隊挨號還得看到他這個喪門星。”
說完，她便大步流星，毫無留戀的走入鬼影幢幢的隊列中了。
瑤瑤望着即便已經沒入鬼潮，卻傲氣依舊，與衆不同，一眼便可看到的尹昭昭，稍稍覺得熨帖，在心裏默默地為這個姑娘祈禱祝福。
她心裏想着，其實昭昭是個很好的姑娘，即便怨氣纏身也從未讓她失了本心，困在一方角落也沒有失去理智。
但願她下一輩子可以好好的。
最後看了一眼被官兵團團圍住的謝暖笙，瑤瑤便放心的拉着師父離開了。
“師父，既然事情已經結束了，我們去人間玩吧！”
“……”
“之前師父不是也想入世，看看凡人跟神仙有什麽不一樣嗎？”
“……好吧。”
“嘻嘻，我就知道師父最好了。”
“那麽下一站，松鼠桂魚！”
“……這是地方名嗎？”
“是！”
“……好。”
——
浩海萬頃，波瀾壯闊。細碎的陽光灑在東海之上，波光粼粼，閃耀奪目。
“唉！”瑤瑤在心裏長嘆一聲，完全沒有被美景吸引到。
先前她本來已經打定主意要好好玩一通，才不枉費她來這個世界一遭，結果波瀾又起，她不得不佯裝興奮地拖着師父跑到東海——青龍族的老巢。
天知道那桌子美味連桌都沒上齊，她就跟趕火車一樣哼哧哼哧的忙活起來了。
“這是最後一個任務了，這個任務過後，你就可以全身心地做你想做的事情了。”系統冷靜到近乎冷漠的聲音再度響起，讓暗自咒罵它的瑤瑤稍稍一愣。
這下她徹底沉默起來。
她能感覺得到，自從那天近距離接觸幽冥地火之後，她就經常晃神，有時候迷迷瞪瞪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每次師父問起她的異樣，她都說是沒睡夠。可是每天睡得比豬早，起得比豬晚，別說師父不信了，就連她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可惜茗羽多次探視也找不出問題，便想帶她回無崖山讓師兄瞧瞧。
那頓飯本是他們回山前的最後一餐，結果半道夭折了。
“無礙，如果你想吃，回了無崖山也可以的。”茗羽見她神色突然暗了下來，以為她還在為那桌菜心痛，便出聲安慰。
不是一口吃的的問題呀……
瑤瑤看着茗羽一臉認真的神情，淡色的瞳孔中滿是自己的身影，突然有點莫名的愧疚。
就像是一個騙財騙色的女騙子，偷了東西還要一腳把對方踹開，兩不相見。
這種事情簡直就是在挑戰她為數不多的良心。
系統：“所以，你不想要終極大禮包了嗎？”
瑤瑤：“……”
瑤瑤稍稍猶豫了片刻，有些艱難的轉過頭，躲開了茗羽專注的視線。
“呵……”系統一聲不屑的輕笑，有些嘲諷意味。
瑤瑤懶得搭理他，指着前面驚訝道：“師父，那是什麽？”
這一聲驚呼顯然是救了瑤瑤的無措，茗羽順着望了過去，見到那場景，眉尾輕輕一挑。
“想不到，青龍族竟然也能出這樣的大才。”
只見前方平靜的海面驚現一個巨大的漩渦，這漩渦引來天地震動，驚得電閃雷鳴，不過一句話的功夫，一條水龍拔地而起，席卷吞嚼着上方的空氣雲層，直逼陡然黑将下來的天際。
萬頃無碧，一瞬間猶如潑了漫天的碳墨，黑雲壓壓，将這方天地籠在掌心，叫人喘不過氣。
瑤瑤嘆為觀止，不由得問道：“師父，這是什麽？”
茗羽望着眼前多年未見的奇景，眼神中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懷念。
“神龍擺尾，咆哮九天。青龍族也有自己的龍神了……”
作者有話要說：在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給昭昭的人設就是一個嬌養出來的大小姐，她生來高貴卻不高傲，嬌貴卻不嬌氣，她讀書練武，渴望掙脫束縛着自己的牢籠。她不傻，知道自己無法只靠自己适應外面的生活，所以挑了謝暖笙一起，在她眼裏，謝暖笙也是慘遭強權壓迫的可憐人。不過，也因為自小受得寵愛，她終究還是有些天真，以自我為中心，所以最後我給她的設定是自實惡果，吃了一場教訓。
謝暖笙呢，他的性格适合做一個有些才情的纨绔。他才華橫溢但是生性軟弱，可以做個才子但不能擔當大任。當他沒本事的時候，他容易陷入絕望，畫地為牢；可當他有本事的時候，他又開始作妖嘚瑟。可這種嘚瑟并不是勇敢，只是人在心裏空無一物時的刻意浮誇，想叫別人看見。他喜歡昭昭嗎？喜歡，但當昭昭跟他的虛榮相違背時，他會毫不猶豫的抛棄她。
可惜，我目前的文筆并不足以刻畫出我原本的設定，繼續加油吧～喜歡的小可愛可以點個收藏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