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面對厲嘯有些狐疑的眼神,我簡直要結巴了。
感受着背後的冷汗嘩嘩流淌的酣暢感,我扯謊說:“你也知道我沒什麽錢嘛,所以就把房子租給他了呗。人家是個全能,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樣樣都行,怎麽算我都不吃虧,所以就讓他住下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仔細想了想,其實我這也不是在說謊,而是真話。
厲嘯蹙了蹙眉:“說的也是,你這種臭襪子亂扔的主兒也該找個這樣的人一起住。不過你的語氣怎麽好像低他一等的樣子?”
我又僵了僵:“那什麽,他有點潔癖,我又不講究這些。再說孫子去年暑假時不是來我家住了幾天麽?你也知道孫子跟我是一種人,再說他本來話就不多,也不喜歡吵吵鬧鬧的,就有些不太喜歡。”
厲嘯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說:“跟你一起住,還說不喜歡吵吵鬧鬧?我說他每天都是怎麽受過來的?”
怎麽受?唐雨川那丫可一點也沒受,有一天我正興高采烈蹲在電腦前玩游戲準備搶人頭,那邊一個大枕頭就朝着我美麗的大腦勺招呼了過來,說是嫌我太吵。
好嘛,我索性戴上了耳機開了語音,一個群裏就聽見我跟做賊似的壓着嗓子跟越獄犯一樣喊着:“搞死他,搞死他,從後面包抄他,快點。”
再後來,正當我準備撿起我耗了幾管子血才爆出的武器時,就看見唐雨川五步并兩步的走過來一把将我的電腦線給拔了。我當時就把耳機摔在了桌子上,指着他就要開罵。誰知唐雨川這丫不知是吃什麽長大的,臂力大得驚人,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就這麽一擰……我的一張帥臉就貼在了電腦桌上。他寬大的身子從我的後背壓了過來,嘴唇觸碰着我的耳朵,一字一句說:“我說了我十點要睡覺,而你如果再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我就把你按在電腦桌上幹-你,我保證幹到你今後一見到這臺電腦就渾身打哆嗦,不信你就試試,嗯?”
唐雨川說着,那雙大手就故意的在我的股-縫間徐徐地磨,在到了老子小菊花的地方時他的指尖又猛一頂。我突然想起了跟唐雨川第一次的時候,當時臉色就變了。從那以後我就老老實實的九點半關電腦了。
想到這兒,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沖着厲嘯嘿嘿一笑:“那,那就受着呗,要不然還能怎麽辦。”
厲嘯也沒在意,搭着我的肩我們就往校門外走,出了校門口我們就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着商場去了。
坐在車上時,厲嘯說:“沈默,我剛才給小齊還有老四他們打電話說晚上一起吃飯的事了,咱們哥幾個一年也就見這一回,今晚可一定要不醉不歸啊。”
我心裏一激動,連忙點了點頭:“好,不醉不歸!”
跟厲嘯在一起時我總感覺到無比的惬意,什麽都能說,什麽都敢做。我先是陪着厲嘯去買了幾件休閑點的衣服,然後就跟他到了一個他事先開好的國際商務酒店等着他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這麽一這趟折騰下來也就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小齊跟老四也到了商務酒店跟厲嘯一起侃大山,順便商量着晚上去哪兒狠宰厲嘯一頓。可是厲嘯卻說要去高中門口我們一親經常去的那家小菜館吃小菜喝啤酒。厲嘯的話勾起了我們的回憶,我們三個聽得心裏酸溜溜的連忙給孫子打了個電話,結果把在軍校裏的孫子急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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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去年暑假的時候,本來厲嘯是叫我跟着孫子一起去京城找他的,正好三個人還能一起聚聚。可是唐雨川那丫說什麽都不肯去。而等到厲嘯忙完手上的事來找我時,孫子的學校已經開學了,這才陰差陽錯的沒能聚成。今年孫子說家裏有事暑假就沒有來找我,所以厲嘯跟我們已經快兩年沒見了。
我們幾個在小菜館點了很多菜,要了很多很多酒。我想着唐雨川也該下課回家了,便給他打了個電話。
“喂,唐雨川。”
“嗯,我再有五分鐘學校門口了。”
我輕咳了一聲,連忙說:“我今天不回去吃了,幾個老同學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晚上想要一起吃了飯,你就別等我了,先回去吧。”
“沈默,你從上午十點就翹課了,現在是晚上五點五十,你們還沒聊夠?”
我看了看已經上桌的涼菜,便說:“下午的時候人沒來齊,有兩個才剛到。”
電話那邊的唐雨川沒有說話,我喂了兩聲,才聽到唐雨川冰冷冷地說:“随便你。”我剛想再說些什麽唐雨川就直接把電話給斷了,我也沒多想什麽便跟着坐下就吃了。
喝酒時,我們哥幾個回顧了很多初高中時幹的少腦子的事。其實上初中的時候,我跟孫子每回惹事,到了最後都是厲嘯幫我們一起打架。厲嘯是個很重感情的人,雖然他上完高中就不上了,但他說他一直在自學。厲嘯雖然不愛學習,但并不代表學習不好。他跟孫子的成績都比我好的多,厲嘯家跟孫子的家境也很不錯。而最重要的還是自打他們走後,我就感覺世界都沒了顏色。
正當我失落的時候,突然感到肩上一沉,那是坐在我身邊的厲嘯突然一把摟住了我的肩,然後重重的拍了我兩下,認認真真地說:“沈默,還記不記得我高中畢業那天對你說的話?”
我看着厲嘯英俊的五官,看到了他那雙幽潭一般的眸子裏面映出了我失落的樣子,我的心狠狠一震,猛地點了點頭。
厲嘯微微一笑說:“記得就好,我說了等我脫離了我哥有了自己地盤跟事業之後就把你帶過去跟我一起混,永遠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沈默,這話不管到什麽時候都作數的,是哥們就給我記好喽。”
那是我姥姥跟姥爺去世的那年,那年我高二。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
彼時正當我我跪在靈堂感到偏體生寒的時候,是孫子還有厲嘯跟我一起披麻戴孝的跪在一起守靈。我們沒有說什麽話,甚至他們都沒有說什麽安慰的我的話,他們只是陪着我跪着,陪着我一起去火化,下葬。當我捧着花看着那墓碑時,厲嘯才開口對我說:“沈默,你身邊永遠有我厲嘯這個哥們。”我當時眼圈就紅了。
姥姥跟姥爺死的時候我沒哭,事實上他們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醫生早就在幾年前就讓我坐好準備,我姥爺是退伍軍人又評過傷殘,所以給的退休工資還有補貼也少,加上他們兩個老人一輩子都省吃儉用的,所以兩個老人生病住院的時候錢的方面還是不需要擔心的。只不過他們總認為如果沒有我,我媽媽當時就可以嫁一個好人,所以他們他們看着我的時候總是嘆聲嘆氣。
雖然他們對我挺好管我吃管我穿,但是從親情上來說他們并不像別的家庭一樣接一接他們的孫子放學,或是其他。但我一點也不抱怨,我知道我欠我媽媽的,如果不是我,我媽也不會選擇我七歲之前在那個我爺爺家裏忍氣吞聲。
在夏家的時候,我跟我媽本來以為那樣就可以安心過日子,可最後我的爺爺還是将我媽給趕了出去,我本來就沒有戶口,所以之後我跟了我媽的姓,姓沈。
我媽身體本來就不好,她是個本本分分的女人,就算心裏再難受也不會說的那種。我當時還小,所以沒有看出來我媽當時從那個家裏出來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并且我以為終于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生活,這是件好事,而我媽卻認為她被他最信任的男人給抛棄了。
回到b市之後我就到了上學的年齡,可是我媽卻在我開學後不就就跳樓自殺了,她留給我一封信叫我不要怨我爸,說我們家跟他們家懸殊太大,我媽說她愛我爸,不希望我恨我爸。
我當時只有七歲,所以不明白這些話的意思。雖然後來上高中了,大了,可我還是不太明白愛是什麽,而我媽又是為什麽會愛到會為了一個負了她的男人去自殺。我覺得我跟我媽不一樣,我媽媽是個軟弱的女人,是那種打碎了牙和血吞的性格,但我不是,我不能,也不願受氣,我想我也不會為了任何人放棄生命。
這些事我沒跟唐雨川說過,而他也沒有問過我。其實後來想想我們交往了三年多我都沒有怎麽問過唐雨川仔仔細細問過家裏究竟是做什麽生意的。
其實唐雨川不知道他身邊這個沈默是個多麽懦弱的人,他不知道其實不是不想問,而是不敢問。從唐雨川平時的花銷,還有性格上我就能夠猜出唐雨川家裏不是一般的有錢。一來我什麽都沒有,哪裏也不優秀,二來我還是個男人。我總是怕我一提,這段感情就會變了,沒了。
唐雨川也不知道那三年我通過他這個人明白了什麽,所以臨近畢業的時候我總是很難受,但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但我真心希望唐雨川可以留在b市,或是說讓我跟他走。我本來以為畢業會是我們人生的轉折點或是分岔路口,可直到我死的時候卻沒真正等到畢業。而現在我才意識到,其實我想的那些根本都是無稽之談,自取煩惱。
什麽未來呢?什麽以後呢?
他唐雨川壓根就沒有正眼瞧過他眼前的沈默,他的心裏永遠永遠都只有那個遠處的沈默,不是我。
在我察覺到我只是個替身的時候,我曾無意間又翻出了當年我媽給我留的那封信。我突然就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我突然明白她為什麽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我想,那是一種近乎毀滅的絕望。
太絕望了,就像是在黑暗中行走的你突然看到了一束光亮,有個一根救命稻草,你拼命拉住它,它也拼命将你往光亮那裏拉,就當你覺得你快要看到光明的時候,它卻複又将你丢棄在了一個更絕望的深淵裏。那種無助,悲涼,別人永遠永遠也無法感同深受。但是我媽離開的時候,說實在的我覺得她并沒有想過我姥姥跟姥爺還有我會有多難過,所以我媽跟我還是不同的,親情?愛情?這兩樣我都沒有了。要說當時唯一還有的,那就是友情了。
發現唐雨川跟另一個沈默之後,我受不了那種孤獨與絕望。那時還在深圳的厲嘯聽到孫子說了一些我跟唐雨川的事情之後就趕回了b市,陪我大喝了一頓。他問我到底怎麽回事,我當時難受極了,甚至可以說是到了一種極限。所以就把所有的事情給厲嘯說了,我沒有歇斯底裏,沒有哭,只是面部僵硬的說着。厲嘯很生氣,還說要砍死唐雨川那丫的。
我對厲嘯說別去,因為那樣我會覺得自己更像是個被抛棄的小醜,那是我最後的尊嚴了,我不能丢掉它。
厲嘯當時對我說了同樣的話,他說:“沈默,你還記得我高中畢業時跟你說的話嗎?那話永遠都作數的,你再給我一些時間,等我把那邊的事處理好後我就帶着你一起幹,你小子這麽聰明,一定能行。”
大醉之後我就大徹大悟了,混沌了幾天我就又打起了精神,我覺得我跟我媽是不一樣的,我不會為了一個傷害我,甚至不怕我當人看的人去死,去哭,去絕望。我要活着,認真的活着,努力地活着。
只不過天不遂人願,厲嘯走後我回家就看見了那四張機票,我本想着要去放松放松心情,開始新的人生,可我卻死了。
只不過那句話說得好,上帝為你關上了一扇門,就一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上帝他老人家倒是說到做到,只不過這扇窗卻是許程的,不是我的。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