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7)
不确定道,“是這個意思嗎?”
“很對。”祭月笑得溫柔,在卡卡看來卻如寒冬臘月時的北風剮得臉生疼,“現在,這些人的命放在你的手上了……”
第三卷 誰主沉浮 054 清掃餘黨
就在祭月和卡卡坐在天牢和獄卒拉鋸戰的時候,天牢外已經是另一片天空。短短兩日內,從坊間流傳出祭月被下旨關入天牢的懿旨傳遍整個陵城;短短兩日內,一些意氣書生就聯系到上萬百姓集體到宮門口抗議!
陵城府衙門口人滿為患,父老鄉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聚集在一起,請求大老爺将祭月放出;宮門口的呼喚,上萬百姓一聲聲啼血般的呼喊穿過宮牆直達太後後宮;各家稍稍有些權勢的權貴宅子門口也圍了不少人,一齊懇求這些鄉紳聯名上書;上朝臣子的轎子更是被百姓堵在路上,寸步難行。
“誰在外面叫嚷?”一雙向着金色琉璃珠子繡着鳳凰的繡鞋出現在禦花園的東牆下。
“回青小姐的話,是一些祈願的百姓在宮門口叫嚷,已經有兩天了。”陪侍的宮女答道。
順着東牆慢慢走去,穿過圓拱的石門就可以遙遙看見遠處的朱紅色宮門。青葉飛望着緊閉的宮門,沉吟半響豎耳傾聽那一聲聲歇斯底裏的叫喊。重月?他們是發動民願求皇上放人的嗎?想到那個戴着面具的男子,黑色的夜晚一身白袍浸染鮮血,冷冰如修羅;大雨傾盆下将自己狼狽得摔在地上,雨水流淌而下;火焰紅的駿馬上翻飛的披風,回眸間天地為之暗淡,滿城百姓齊齊跪下,高呼萬歲……
那樣的人,得勝歸來後,竟然被太後關入天牢……
皇家,皇宮,哪裏在乎誰榮耀?權勢,才是立足陵城的樹根。青葉飛問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不清楚。”
“罷了,我們去天牢看看。”青葉飛嘆了口氣,對于那人,又恨又氣,又有些說不出的羨慕。竟然将她堂堂右相之女像丢垃圾得丢出院落,她從來沒受過這等侮辱!聽着宮門外震耳欲聾的呼喊聲,青葉飛搖搖頭,他日她登後位,定然也要擁有這等愛戴,真是……看着都羨慕。
“可是……不妥……”宮女為難得遲疑,青小姐如此尊貴之人怎可輕易去天牢?
青葉飛淡淡瞥了一眼,語氣中夾着心意已決的命令,“跟上。”
此時西牆下的朱紅宮門下由太監領路帶着樞密李密進宮面聖,李密的額角微微沁出汗珠,眼睛飄忽不定,向着前面但監打探道,“公公可知皇上為何召喚我?”
“皇上沒說,咱家怎麽知道?”公公笑眯眯得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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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心中有鬼,那眯着眼笑成兩朵彎月的眼睛看在李密眼中覺得更加不懷好意。這時候皇上為什麽召見自己?李密不安,待走到禦書房門口,李密先擦擦臉上的虛汗,然後腰板一挺大步走進去,“臣,樞密使李密,參見皇上!”
半響無人應答。
李密擡頭偷偷看了眼批閱奏章的皇上,維持着跪拜的姿勢。皇上臉上很平靜,但這樣的平靜卻讓李密什麽也看不出來,更加忐忑。皇上究竟是什麽意思?是尋常發怒還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惹皇上生氣了?随着時間的推移,李密這把老骨頭有些受不了,身子搖搖晃晃,外加內心發虛,汗水浸透後背。
“李密,聽說你一個月前買了一座宅子給你的十九妾?”歐澈明眼皮也沒擡一下平靜道。
李密的心思轉了十九個彎還是猜不透皇上的心思,突然說這個是什麽意思?難道自己的宅子有什麽不對?還是那個十九妾有什麽關系?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事實,稍稍打聽就知道,他沒法撒謊,“是……”
“那小妾漂亮嗎?”歐澈明心情頗好的問道。
李密怎麽也看不出皇上憚度,心中越發不安,虛汗淋漓,戰戰兢兢,斟字酌句道,“普通婦人,有幾分姿色,難登大雅之堂。”
難道皇上看上了自己的十九妾?李密靈光一閃,突然想到。對啊!肯定是這樣!因為他不好當面向自己的臣子要人,只有這樣旁敲側擊,哈哈,就是這樣!就是這樣!虧得自己機靈!于是李密試探着媚笑道,“如果皇上覺得不好,微臣可以休了……”這個小妾。
最後四個字還沒有吐出就聽雷霆怒喝,“好你個李密!”
歐澈明突然起身,手中那份奏章朝着李密頭上劈頭蓋臉砸去,而李密只能維持着剛才的動作,連躲都不能躲,緊閉着眼挨了這一奏章的襲擊。
“一個宅子一千三百兩,一個小妾六百兩!以娶小妾為名,收受賄賂十萬兩!你倒是拿錢拿得心安!”歐澈明疾言厲色怒喝,一條條陳述李密歷年的罪狀,“每年倒賣小國刀槍三十萬支,貪污二百萬兩!克扣糧草,折成白銀三十萬兩!欺上瞞下,買官賣官受賄五十萬!操家二十一家,貪污六百七十八萬!這些年,你就是這麽給朕辦事的!李密,你給我從實招來!”
“皇上,冤枉!”李密急忙高呼,痛心疾首道,“皇上,定是有小人陷害下官!下官絕沒有幹出如此黃的事?!下官怎敢欺瞞皇上?!請皇上明鑒!”
“冤枉?到現在你還不肯承認?”歐澈明大喝,“李密,你莫非以為你做的事真得天衣無縫,查無可查?”
“皇上!若無證據,臣拒不承認!臣之清白,日月可見!斷無做過任何對不起皇上的事情!”李密義正言辭,以頭搶地,額前磕出一片血跡。
“好個李密!這些年你就是那這套一直欺瞞朕,當朕什麽都不知道的三歲孩子!你要證據,朕就給你證據!”
一本賬簿砸到李密受傷的額頭,染上一點嫣紅。李密的心頓時涼了一半,難道,難道真有證據?顫顫巍巍得碰過賬簿,看着上面一條條一列列,李密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白的像雪一樣,毫無血色。
“皇上,皇上,聽微臣解釋!微臣是有苦衷的,皇……”李密急急忙忙開口道,和剛才壯士般的拒不承認形成的對比。
歐澈明冷笑,“你想說什麽?李密,李謀士?”
李密的聲音戛然而止,聽到最後三個字,他睜大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歐澈明。“吧嗒”一聲,冷汗順着臉頰滴落在地。
“想說什麽呢,李謀士?”歐澈明笑得從容不迫,輕聲道,“據說平王府上一直有一個姓李的黑衣鬥篷的謀士,他從來不露面,也不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人稱李謀士。每次出入平王府都是夜深人靜,肅清道路,與平王單獨相約,至今沒有人真正看過李謀士的真面目。你知道這個李謀士是誰嗎?”
望着笑眯眯的皇上,李密的腦子一片空白,這個笑容讓他想到毛骨悚然得恐懼,“臣,臣,臣不是……”
“不是?李密,你太小看朕了。”歐澈明臉上的笑容一斂,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得看着李密,李密從不知道皇上居然也有這樣的氣勢,他,他不過就是一個聲氣,沒長大……不,他已經長大了。看着明黃的黃袍裹着的修長身軀,這個皇上已經慢慢長大了。第一次,他真正意識到這個問題,一直在他看來不過是個孩子的皇上在不知不覺間長大了,這個認知,讓他驚懼不安,因為長大皇帝更容易擁有操縱人生死的權勢。“李密,不要當別人都是傻瓜,朕這些年一直沒有動你就是怕打草驚蛇,畢竟讓人知道朕的樞密使竟然是平王的一個參謀,朕的臉上也無光!”
“所以……你才費盡心思湊集這些罪證?”李密哆嗦着嘴唇道。
“不錯。”歐澈明毫不避諱,看着李密的眼中多了一份輕視和冷意,“你念恩,因為平王救過你的弟弟,所以你想回報他。可是,你卻辜負了朕!如果平王已死,朕也不好留着你。樞密使這樣的職位還是比較重要的,你年紀大了,也該讓年輕人坐坐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李密一生,享盡榮華富貴,即使死了又何妨?!只可惜李密我生不逢時,若晚生幾年,我定當為皇上效力,但微臣正直黃金歲月時,皇上卻只是個孩子,平王又對微臣有恩,無奈只好向他效力!”李密眼角的皺紋間留下兩行老淚,“皇上,下輩子,臣一定為您做牛做馬,回報今生微臣對皇上辜負的信任!”
一聲冷哼,歐澈明好笑得看着李密,嘲諷道,“李密,你可真懂朕,最後時刻知道求我沒用,倒不如給自己樹立個生不逢時的良臣形象,興許朕一個不忍就放輕了責罰。你可是這樣想的?”
心思被拆穿,李密抿嘴不語,臉色卻更差了幾分。
“李密,你們這些年習慣性得把朕當個孩子輕視,現在……”歐澈明閉上眼,臉上卻露着明媚的淡淡的笑容,映着陽光仿佛融化一般,“你們要付出代價了……”
李密被秘密押下,向外傳言只是皇上和李密有要事相商。手下的羽林軍卻是已經暗中包圍了數個府邸,然後在同一時間将數名官員收押抄家。此事瞬間驚動各方勢力,人人心驚膽寒,為皇上出手迅速和心思缜密而震驚。
一網打盡,完完全全的一網打盡!平王餘黨,一個不留!平王死去這才兩日!他如何掌握得了這些詳盡的消息?或者,其實,他早就心中有數,只等一個契機?
禦書房的窗戶敞開着,風吹來,帶起幾絲烏黑的秀發,他就仿佛一個誤入人間的精靈,或者是女子畫筆下潑墨版的畫上又經過精心描繪的畫中人。
王衍走入禦書房時看到就是這樣一副凝固而又美好的畫面,在皇上的身上,這個人間至尊的人的身上,他竟然看到了一種寧和和與世無争。真得好難好難,把這樣美如谪仙的人和權勢滔天,整日勾心鬥角的皇上聯系起來,更難以相信前一刻,他下令罷黜一百六十名官員,抄家三十九個官員,五名官員株連九族,更有數不清的女人和孩子被流放……
“王衍,做的好,你做的假賬簿完全打亂李密的心思!”歐澈明笑起來,淡淡如花開,閉着小憩的眼角徐徐睜開,宛若蝴蝶煽動着翅膀飛了起來,“這次,多虧有你幫忙。”
王衍默然,不管是李密下跪,從宅子和小妾談起,還是用假賬簿擾亂李密的心神,每一步他都考慮到了。他猜透了做臣子的心思,他知道一個人的底線在哪裏,所以他選擇步步緊逼,讓李密一點點慌亂最後信以為真。呵,有什麽賬本?王衍瞟了眼地上的冊子,不過是一個以假亂真的道具罷了。沒想到真得成了!李密肯定沒有細看,心神已經慌亂自然也看不出這其中的錯誤……
“皇上不去看他嗎?”王衍平靜問道。他已經聽說了不少關于皇上和那個人之間的消息。相伴皇上十年,王衍也多少清楚皇上的脾性,他知道那個人在皇上的心中一定有着不一樣的地位!
歐澈明扭過頭望向窗外,窗戶外一小朵花骨朵羞羞答答得開了一小個口子。歐澈明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個字,“我……”
“下去吧,王衍,還有很多事要處理。等處理完了,我自然會去見他。”歐澈明淡淡道。
王衍卻是一驚,他注意到了,皇上竟然用了“我”?恐怕那個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高得多得多……
黃袍底下,歐澈明的股指分明的手指近乎蒼白得捏着椅子一角,他不可能告訴別人自己實在無臉見他。他對自己幫助那麽多,而自己卻還無法将他救出天牢,生為一個帝王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有什麽面目站在他的面前面對他?
第三卷 誰主沉浮 055 追求
夜深人靜,通風口裏傳來知了不絕的叫聲。牢房裏鴉雀無聲,寂靜得聽不到活人的呼吸,只有偶爾間斷的咳嗽讓人知道還有人在牢中,然即使那幾聲咳嗽,都壓抑得讓人不安難受。
自從放風結束,所有人收押進天牢後,三個時辰過去了,陸陸續續已經被押走三十多個人,卻沒有一個人回來。是生是死,會不會牽連到自己,牢裏剩下的每個人都忐忑不安得想着,睜大眼睛靜靜等待結果。
時間一分一秒逝去,天微亮,天空泛起魚肚白,忙了一夜的獄卒才疲憊得各自睡去,牢裏的氣氛稍稍松了一點。就在這時,一聲咔嚓,突然響起,清晰可聞。蹲在地上滿眼血絲的犯人眼睜睜得看着一個身影從牢房裏鑽出來,站在中間的通道上。
有了模具,鑰匙的制成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一步步走過牢房,卡卡輕易取下架子上一連串的鑰匙,然後掏出懷裏的黃泥巴,印上一個個模子。牢裏的氣氛壓抑的可怕,無數雙眼睛緊緊盯着卡卡的動作,每個人都不敢相信竟然真得有人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是逃出的機遇還是死亡的邀請?心砰砰的劇烈跳動,不少人吞了口口水壓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驚呼。肯定還有獄卒在門外守着,如果他們中有一個人喊起來……
卡卡沿着牢門一扇扇返回,忽然有個人擠在牢門間壓低聲音問道,“你打算逃獄?”
卡卡瞥了那人一眼,放在百萬人中很容易忘記的臉,唯獨那閃閃的光頭讓人印象深刻,冷聲道,“如果你想到告訴獄卒舉報……”
“沒有!沒有!”光頭急忙擺手否認,眼中的急切顯而易見。卡卡四下一看,每一個都這樣熱切而恐懼得望着自己,心思也大同小異。卡卡什麽也沒說鑽進牢門,咔嚓一聲在所有人眼中将牢門重新鎖上,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
與剛才不同的是,牢裏如狼一樣綠幽幽的眼神望着卡卡,無處不在。
“決定了?”含着笑意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卡卡背對着祭月點點頭,“雖然不知道我能做到什麽程度,也不知道能造成怎樣的影響,但他們不讓我安生,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有志氣!”祭月調笑得又補了一句,“小心眼!”
卡卡扭頭望向祭月,遲疑道,“你……不恨嗎?”
“恨什麽?”祭月挑挑眉。
“夾道兩邊的歡呼,原本的榮耀卻成了最後将你關入天牢的致命弱點,你……不恨太後嗎?”
“我恨。”祭月依舊笑得從從容容,清清淡淡,絲毫看不出一絲咬牙切齒或者強作歡笑的樣子。
卡卡有些無力,有些替祭月打抱不平,“看不出你有恨的樣子!”
祭月望了卡卡很久,突然問了一個問題,“你知道你想要什麽嗎?”
卡卡語塞,想了很久不确定道,“好好的活着?”
“怎樣才算好好的活着呢?不愁吃不愁穿,想吃江南的新鮮荔枝可以派人千裏快馬送來,想要異國的美人可以派人請來只為讓自己看一眼,每天可以什麽事都不做睡在太陽底下舒舒服服的曬太陽,興致來時,春天約上好友幾個外出踏青,響從地窖挖出大塊冰做冰鎮水果,秋天在亭子裏吟詩作對,茶樓裏聽書喝茶,冬天看雪花紛飛,熱鬧得準備過年節,歡慶新的一年,是這樣嗎?”祭月根據卡卡的經歷淡淡敘述道。
卡卡點點頭,頓了頓,又搖搖頭,再點點頭,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也說不清,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等你真正知道自己要什麽的時候,你才會真正明白我的心情。”祭月揉揉那一頭銀發又解釋道,“我習慣性走直線,所以一直在追逐的路上,其他的我都管不了。你知道螞蝗吧?在我看來,皇宮裏的所有陰謀詭計就像這種生物,不痛不癢,永遠除不盡,卻時時刻刻在不斷吮吸你身體中的血液。而我不想因為它而放慢或者停下腳步。”
“即使死?”卡卡試探問道。
“即使死!”祭月肯定道。
“那你一直在路上不累嗎?”
祭月笑了,繼續蹂躏那淩亂的銀發,引得卡卡不滿得瞪了祭月一眼,可惜沒什麽威力,“因為有你們,所以即使累也甘之如饴!”
“就像所有的努力就為了換取百姓對你的擁護和愛戴?為了那一聲聲發自內心的尊崇和他們的幸福安康?”
“你能問出這個問題,我很欣慰,說明我并沒有白白帶你走一遭。當你成為我,真正面對這一刻的時候,你的感受一定會比現在更加強烈。你會明白自己的使命,仿佛冥冥中有那麽一個聲音時時刻刻告訴你,你的使命就是守護這些愛你的百姓,讓你給予他們幸福。”祭月輕輕嘆了口氣,嘴角卻是上翹一個小小的弧度。
“你有想過平凡人的娶妻生子嗎?即使是将軍也有自己的生活,也要傳宗接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祭月覺得卡卡特意在“傳宗接代”四個字上特別強調了一下?咳嗽兩聲,祭月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呢?自嘲得笑笑,外表風光無限,每當夜深人靜就只能孤影對月獨酌,用辣的嗆喉的酒精吞下肚,麻痹一身知覺。她有自己的府邸,卻極少回府邸,更是從不在府邸過夜!祭月還記得,那是一座美麗的有假山有湖水有垂柳有鳥鳴有鯉魚成躍的宅子,可是……那裏沒有等待她的人,也沒有她見到的人,所以,它只是一個宅子,屬于自己的一道景觀罷了。
不是一個家……
沒有家的感覺……
“小孩子管那麽多幹什麽!”祭月佯怒道,“是不是最近太無聊閑得慌?要不要我再給你安排點事情?”
卡卡的臉頓時黑了,閑?自從跟在他身邊後,他有一日閑的功夫?他甚至覺得短短數日之間大起大落的經歷幾乎把自己一生都包含了進去!心髒不好,那肯定會刺激得死人!
“這樣有用嗎?”北風耀看着宮門口那些為重月求情的百姓皺皺眉頭。為什麽百姓能得到消息,為什麽有一些不怕死的義氣書生突然一齊出現,為什麽百姓能如此輕而易舉得聚集在一起到宮門口求情,為什麽那些重要官員家門口都充斥着百姓的呼籲。這一切的一切是巧合還是精心安排?北風耀望了身邊白袍男子,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更穩重的氣息以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
沙啞卻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白羽注視着宮門口大群的百姓道,“有沒有用,試了才知道。民願,看起來很渺小,但如果達到一定程度,也是可以狠狠咬出一口血來!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如果那道宮門被沖破……”後面的話,白羽沒有說下去。北風耀卻是一驚,他從沒敢想象,或者他從不敢有這個想法,沖破宮門?那就是另一場鮮血的洗禮!到時候即使不能傷了太後的人,也能給他們敲響警鐘!惹來不少麻煩!
“白副将軍,事情辦妥了!”魏都拾級而上,湊上茶樓推門而入。
北風耀的眼睛一閃,就聽魏都對自己道,“收拾了一些人,太後的暗之位至少折損大半!”
“暗之位?”北風耀驚呼,那可是太後暗部的重要組成!專門替太後除去一些官員的部門組織!據說暗之位裏面的人個個都是暗殺的好手!派出去的殺手幾乎都是零失誤!這樣的人……被收拾大半……
看到北風耀的驚疑和詫異,魏都憨憨得笑了笑,“沒什麽好奇怪的。那些人雖然精通暗殺,但都是個人力量,論到排兵布陣,調兵遣将以及群攻,自然遠遠不如我們!多虧了白副将軍提供的線索,要不然哪裏能找到那些人的老窩!這些年這幫兔崽子替太後幹了不少事,好幾十個官員意外無辜死亡,手法利落,動作迅速,根本找不到追查的線索。這回他們可栽了!哈哈!”
就在魏都憨笑之時,風清急匆匆的腳步聲從樓道上響起,下一刻就看到風清一臉興奮得沖進來,“哈哈!聽到消息沒有!據說皇上把李密收押了!連帶着洗劫了平王諸多勢力!抄了好幾十戶人家!陵城要大換血了!”
“樹倒猢狲散。”白羽喟然嘆了口氣,遙望窗外、想曾經,那個男人,權傾一時,滿朝文武何人不看他的臉色?想曾經,那個男人,跺一跺腳,整個陵城哪裏不抖落三分泥土?而此時,死去數日,那個人,屍骨不能入土為安,家中妻小誅滅九族,所有財富付之一炬,依附于他力量的官員更是受其牽連流放罷官殺的殺,砍的砍。到頭來,一場人生一場空……
生命啊,到底是在追求一些什麽東西呢?追求身前的還是追求身後的?亦或都想保全?
至少我死後,願有人能拾得我的屍骨讓我入土為安。某個重陽的日子裏,有一個陌生人會在我的墓前為我落下一滴悲傷的淚水,如此我才能證明我曾經真得活過。白羽突然想到樓蘭癫狂書生記錄在《夜談》中的這一段話,千思百緒。
第三卷 誰主沉浮 056 不安好心的識貨人
昏暗的大廳中星星點點的燭光依次點亮,明亮而微弱的燈光恍若夜幕下明明暗暗的星光,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個女子在正中間翩翩舞蹈,如一只暗夜精靈旋轉着展現自己驚人的魅惑。
樓下傳來陣陣熱鬧的噓聲,噓聲越大代表這名女子歡迎度越高。貴賓包房裏一個紫衣公子慵懶得躺在椅子上,描繪着精致繁瑣圖案的紫金色皮靴擱在椅子旁,如墨的黑發随意披在身後,散落滿滿一張太椅。
“雪公子,您的要價太高了。陵城剛剛經過一場洗劫,我真得拿不出那麽多錢!”一個布滿皺紋的老頭點頭哈腰得站在公子旁邊道。眼前這個年輕貌美,身材修長看起來有些羸弱的公子,誰能想到竟然是富可敵國的雪家大公子!據說他們的生意遍布大燕大漢和大楚,甚至連一些小國都有他的生意。
紫金靴子公子輕蔑一笑,他有多少家底他能不打聽清楚?“如果您覺得太高,那就別勉強了。”說着雪公子站起來直接推門而出,他最厭煩和這樣斤斤計較的人打交道,不爽快,總想着從別人身上賺盡每一分錢,憋得慌!
“雪公子!雪公子!等等我!有話好好說!雪公子!”老頭急忙跟上,這可是他的老靠山,若是棄了,他家的生意肯定要元氣大傷!
雪墨不想多說,快步下樓。這老頭是他父親一輩的人,生意小,買進賣出少,這樣的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但這樣三番四次糾纏自己就為了那幾千兩銀子,他逛一圈花樓那都一擲千金,現在卻好幾次被這老頭攪得敗興,實在窩火!
“叮!”一聲粗糙的琴聲突然響了一下,迅速淹沒在喧鬧的人群中。雪墨的腳步卻是一頓,耳朵微微一動,循聲而去。穿過層層珠簾,莺莺燕燕的女子和嬌客,在竹林叢叢深處看到坐在案前撫琴的男子。上天精心雕刻的面容,流蘇如墨般随性挽着的烏發松散得搭在胸前,白底紅梅的裙袍将他修長美麗的身形勾勒得更加流暢,指尖一下一下得撥弄着面前五光十色的琴弦,微蹙着眉,閉眼細細感受着琴弦發出的琴音。
頓時,他屏息靜靜地望着這祥和的一幕,竹林深處恍若突然出現的精靈,美得無法言語。一個男子美到如此,只有一個詞能送給他——禍國殃民!如果,如果……雪墨的眼中閃現出異樣色彩。
“公子是初次學琴?”一曲落,雪墨如夢初醒,映着翠生生的竹葉走出。他聽得出來,這男子手法生澀,一首曲子斷斷續續,沒想到天仙樓裏居然還能聽到這樣生澀的琴聲。
季汝眨巴着眼睛,露出個和氣的笑容,“嗯,第一次學。”
雪墨笑望着季汝,低頭手指一動,僅僅左手上下晃動,就聽到流暢的音符跳躍而出,竟是剛才季汝學了很久的曲子!好厲害……季汝心下暗暗贊嘆。
看到季汝臉上的神色,雪墨驕傲得笑了笑,停下明知故問道,“如何?”
“很好。”季汝道,“公子聽一次就能記住曲子并且彈奏,實在讓人佩服!再彈一次,肯定可以完美演奏了。”
“哦?難道這次不完美?”雪墨感興趣得看着季汝,一個初次學琴的人難道還能聽出自己琴中的錯誤?他平生除了賺錢,第二個愛好就是彈琴,從四歲碰琴開始至今二十年,彈琴的造詣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
季汝摸了摸琴弦,憑着記憶彈出了三個音符,道,“曲子第一個時這三個音應該是急促得連在一起,可是公子卻誤彈了第二個音。”
雪墨的眼睛一亮,這兩個音極其相近,即使仔細聽也不一定聽出來,他居然聽出來了?
說着季汝又彈了一小段,雖然生疏,但大致還能聽得出來,“這是第二個錯誤,曲高時,卻走了低音。”
“還有麽?”雪墨眼中的亮光更加明亮,不管你相信眼前這人才剛開始學琴,一個剛開始學琴的人怎麽能有如此的音樂天賦?難道真的是天賦?
季汝看到雪墨眼中的急切,笑着道,“還有一個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公子最後收尾的時候是不是忘了旋律,所以頓了一下?”
“善!善!善!”雪墨一臉說了三個善,拉着季汝的手頗有遇到知音的感覺,他能感覺出來這人若是肯勤加苦練,這一手琴的造詣絕對世間難尋!天賦!對,就是天賦!一種天生對音樂的,絕對可以讓他達到一個讓人難以企及的高度!美貌外加一手天仙般的琴音……這更加堅定雪墨要和他結識的願望,雪墨迫不及待問道,“公子可是天仙樓裏的人?我願為公子贖身,更可以讓天下最好的彈琴師父教導公子,你覺得如何?”
季汝對雪墨的熱情有些不感冒,天生對危險的直覺讓他保持對雪墨的距離,抽回手,不懂得撒謊道,“不,我不是天仙樓裏的人。我只是在樓裏跟着師父學琴……”
“有貴客來了嗎?”綠水穿着一襲淡綠的袍子走出,娉娉袅袅,似是不食人間煙火。
雪墨的眼睛一眯,憑他如此老辣的眼睛,從一個人的行走,言語蹈吐就能輕易判別一個人的身份高低。雖然面前的男子看起來有些老,但地位絕對不低,懂得人情世故,不好騙啊……雪墨堆起笑臉,“聞琴而來,見到一塊璞玉驚為天人。”
綠水看了一眼站在一邊懵懂的季汝,和雪墨聊了幾句将他打發走。季汝以為綠水會對自己說些什麽,沒想到他只是讓自己練琴,他一邊聽一邊指點自己的錯誤,對于剛才一事一字不提。而被綠水三言兩語打發走的雪墨卻是還不放棄,他是商人,在商人的眼中利益總是排在第一位!要不然自家老爹也不敢将那麽大一個攤子交給他。
他摸着下巴,自從見到季汝後,腦中卻已經轉了好幾百個想法。這樣的美人不把他捧紅就太沒天理了!周朝的越姬,一笑傾城,令得周雍王日日不早朝,為博一笑,狼煙臺上點狼煙。歷史家從歷史的角度批判周雍王的昏庸,但他從商人的角度看,那個敬獻越姬的臣子從一個籍籍無名之徒一舉成為衆大臣追捧的對象,這裏面有多少貓膩可以淘啊……想想,雪墨就不禁心動,能讓一個富可敵國的公子心動的好處,又該有多麽龐大?至于一個國家滅不滅亡,這與他何幹?大不了換個地方重新開店!反正虧不了!
但首先要先要把那人從天仙樓裏弄出來,弄到自己手下才成!雪墨琢磨着法子,看來自己最好先取得他的信任,這樣才有利于将他騙出天仙樓。天仙樓可是塊硬骨頭,輕易啃不得!
接下來幾日,雪墨改變行程,硬是在天仙樓包下房間住了一個月,天天往竹林跑,和季汝套近乎。
天牢門口呼啦啦湧進大批獄卒,揪着卡卡的衣服責問道,“好小子,竟然敢偷偷印模具?說!鑰匙模具在哪裏呢?”
卡卡冷冷一笑,“沒有!”
“哼,看樣子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揪着衣領的王麻子一臉兇狠,三角眼裏閃過銀光,他早就看這兩個人不順眼了!不收拾收拾他心裏不舒服!如今仗着人多,他就不信他們還敢打獄卒!“說不說!別逼老子用刑!”
“沒有就是沒有!”卡卡一口咬定。
王麻子一甩手将卡卡甩到地上,卡卡的衣服頓時濕了一片,“好!來人,給我搜!搜出來我要你的命!”
“那搜不出來呢?”祭月一直靜靜站在一邊看着王麻子。
“搜不出來?”王麻子嗤笑,“不怎麽樣!你想怎麽樣!我告訴你,在這裏,老子們就是皇帝!你們——”王麻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祭月以及牢裏所有人,“他媽都得聽老子們的!你們就是豬!是狗!老子讓你們幹什麽你們就得幹什麽!要不然,哼哼!”
搜了一圈一無所獲,王麻子也從祭月和卡卡的臉上看出來了,他們根本不擔心。
“來人!把這兩個人給我押出去!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