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幣。姥姥碰巧路過就站在一邊看着,沒有出聲也沒有阻止,只是在祭月搶完後默默離開,晚上姥姥還給了她一大錠銀子。在兩個銅幣就能買一串糖葫蘆的年紀中,一錠銀子那已經是一筆想都不敢想的財富了。以至于那天晚上祭月樂得睡不着覺,第二天頂了兩個黑溜溜的黑眼圈。
然第二天。祭月就被那個男孩帶來的一大幫彪悍的成年人給搶了回去,一錠銀子也跟別人跑了,祭月狠狠得,悍不畏死得跟比自己大許多的男人打了一頓,最後鼻青臉腫,鼻子上還挂着殷虹一串。銀子也沒要回來,損失極其慘重。
孩子受委屈後最常幹的是什麽事?祭月也不例外,于是她飛一般得回去向姥姥告狀,打架時兇得可以不顧一切的祭月在姥姥面前頓時委屈甸淚齊下,等她說完了哭完了,姥姥才輕飄飄得來了句,“那些打手是我請的。”
祭月頓時傻眼了。
姥姥說,這個理你要自己回去想。怎麽想就決定你一生的成就,像鷹一樣飛還是像螞蟻一樣爬,這都在你一念之間。
祭月想了很多,時至今日她都沒想明白姥姥究竟想告訴自己什麽。是冤冤相報何時了還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是怨恨姥姥對自己不好還是想着怎麽報複回去?
最後,祭月給姥姥的答案是:我錯了,身為祭家長女我不該這麽做。
姥姥沒有說對也沒有說錯,只是慈愛摸了摸她的頭沉默離開。
後來祭月把這事跟祭曉說了一遍,祭曉咯咯笑說道:如果是我,我就不會那麽光明正大的搶。美人計或者偷梁換柱,這都是很不錯的計謀。
那樣珍貴的回憶離祭月已經太遙遠,太遙遠了,後來她和祭曉被迫送到陵城,在寸土寸金的陵城有了一座讓無數人羨慕不已的大宅子,然後她和祭曉就這樣光棍兒得獨自在陰謀沉浮的陵城各自為戰。
從此,越走越遠……
往事如風,總是在不經意間撩起一大片不可追憶的思緒。在這個夜晚,不知為何,祭月格外想念自己的姥姥。那個孤獨了一生,收斂了所有鋒芒的姥姥。
一些晦暗不明的光線随着月光的偏移投到祭月身上,将她的臉微微照亮一半、她靠着供臺的姿勢如同石化的岩石沒有一絲變化,卻隐隐散發出一股難以言說的無邊的落寞。
祭月沉醉在黑暗中幸福的回憶着過往,身上的孤寂卻是随着時間的推移變得越發濃厚。現在的她能堅持的也只有那一份殘缺的記憶,從身體到名字全都不是了。她是重家的二小姐,再也不會有人喚她一聲祭月。
名字很重要,有時它代表着一種身份,一種堅持。若有朝一日連她自己都相信自己叫重月的時候,那一刻就是她真正抛開前塵所有恩怨情仇的一刻。愛也好,痛也好,她都不在乎了。
“咔”一聲,窗戶上傳來輕輕得解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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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月瞬間繃緊身子,緊緊盯着出聲的窗戶。
窗戶慢慢推開一道縫,鑽出一個古靈精怪的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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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重生鹽城 022 賭局
“放心,我不是你,不會用這些拙劣的方式。”
祭月笑得風輕雲淡,幾分玩味,幾分戲谑,幾分認真。一襲青綠色的镂空錦織長衫,一對如黑似墨的眸子,一片斜飛飄揚的劉海,僅僅是站着就讓人覺得氣宇非凡,忍不住被她吸引,“你不甘心就找了一幫人來打我,被我打趴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世上哪有那麽好的事?”
忽然,祭月回頭問水石道,“你有錢嗎?”
水石一摸錢袋,點點頭,有些不明所以,還是答道,“有。”
祭月上前拿過他掌心的錢袋,掂掂重量,然後擡頭問道,“借我吧?找個時間會還你的。”
還沒等水石答應,祭月就轉身對着仍怒氣沖沖得禾嘉挑釁得挑了挑眉,伸手抛出一枚銅幣把玩着,“我們不如賭一次,看誰的運氣好?很簡單的猜正反,五次!你猜對一次可以得到十兩,猜錯嘛……”祭月頓了頓,笑得不懷好意,“猜錯一次學狗叫,猜錯兩次學狗爬,猜錯三次學狗爬洞,猜錯四次學狗狂吠爬洞……”
“你做夢!”禾嘉大叫起來。
祭月聳聳肩,無所謂,“當然如果你身上有十兩銀子也是可以當做籌碼輸給我,你有嗎?”
禾嘉咬着唇,雙拳緊握,氣得全身起來。他的眼光真是太狹隘了,竟然從沒見過如此狠毒,落井下石的婦人!竟然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狂妄心狠的女人!她竟然真的一點不念和自己的關系!竟然想要一個男人學狗叫!她以為他是好的下人嗎!你是算準了自己沒有錢嗎!禾嘉滿心怒火完全讓了之前自己為什麽找上祭月的。
祭月側頭隐隐淺笑,笑得風流倜傥,潇灑俊秀,相比紅妝豔抹的女裝,一身幹淨利落的男衣更加适合祭月桀骜不羁的個性,而此時她吐出的字卻是讓禾嘉真想沖上去狠狠得暴揍她一頓!
“你沒得選擇,要不然我讓全鹽城的乞丐在你出城的時候都在你身上吐一口。哦,想想那惡心檔,黃黃的,黏黏的,粘在衣服上,順着脖子滑進衣服裏……”
“閉嘴!”禾嘉沒想到這樣一個外表俊美的人會說出這樣惡心的話,果然,她也不過是一個仗勢欺人之輩!同禾嘉想的一樣的還有周圍的觀衆,他們中有幾個人已經厭惡得皺起眉頭。那些個春心蕩漾的寡婦們也頓時移開目光。
品行,永遠是為人處事的立标之本,即使是表面。
林彤将一切看在眼裏,冷哼一聲,上前扯扯水石衣袖,小聲道,“水哥哥,她不是一個好女人。”
“好了,我們來猜吧,正還是反?”祭月沒有給禾嘉任何拒絕的機會,面對衆多不善得目光她依然故我。
禾嘉猶豫,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這個女人絕對是那種說得出做得到的人!既然她說叫乞丐吐自己,如果自己真不應承恐怕到時候更難看,遲疑了會兒,他不确定道,“正。”
下一刻,躺在祭月手心的銅板突然向上飛去,在透明的陽光下激烈得翻滾着,形成一個完整的球體。
禾嘉的心随着銅幣的上升也升得老高老高,在銅幣漸漸慢下來,落在最高點的時候,禾嘉抽搐似地伸長脖子。
銅幣嘩啦啦得落下,怦得落在地上,沿着石縫滑了一長段路才啪得停下。
無數雙眼睛緊緊盯着那枚銅幣,正還是反?!正還是反?!
禾嘉沖上去第一個看,然後他猛地跳起來,大呼道,“正!正!正面!哈哈!是正面!”
祭月從水石那兒搶來的錢袋中掏出十兩銀子,甩手扔了過去。禾嘉大張雙臂接住,寶貝似地摟在懷裏摸了又摸,樂不可支,“真得是十兩雪花銀……”
祭月從腰間又掏出一枚銅幣,直接往半空中扔去,動作之随意如同抛出一顆普通的石子。
禾嘉還在興奮中,當他看到第二枚銅幣落地時,立馬沖上去,“正!正!正!”他狂喊着。
然後他的喊聲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像是突然失聲一般。
“銀子拿過來吧。”祭月看也不看沖禾嘉伸出手,淡淡說道。
禾嘉的內心無比掙紮,好不容易贏來的十兩銀子……這手還沒捂熱就又還回去了?禾嘉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相比學狗叫,他寧願不要這十兩雪花銀。有時候,為了金錢可以犧牲尊嚴,有時候,為了尊嚴也可以放棄金錢。
“還選正嗎?”祭月掂掂手中的十兩銀子,轉頭問道。
“正!”禾嘉咬牙。
随後第三枚硬幣抛向空中——結果:反!
禾嘉傻了,看着那銅幣表面烙印的百花缭亂圖案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居然是……反,雖然他早有心裏準備,但是當事實真的發生時,他還是不安,痛苦。
這本就是一場勝負難測的賭博,誰贏誰輸從來沒有定數。
他只是運氣不好,一連猜錯兩次。真要學狗叫?一個堂堂讀書人真的要像狗一樣叫?他問自己。他不是小孩子,可以把學狗叫當成一個游戲。
禾嘉擡起頭茫然得望向四周,所有的聲音仿佛一下子退去,世界靜得悄然無聲。他看向周圍望着自己的目光,那一雙雙黑黑的眸子裏流露着同情,憐憫,戲谑,看好戲……什麽都有。這是對自己的嗎?他們就是這樣以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看自己的嗎?禾嘉心底發笑,他是誰?堂堂一個讀書人居然讓市井之匹夫匹婦同情自己?這未免太過黃!
可是,心底那一絲絲隐隐的期盼又是什麽……禾嘉苦笑,他知道他們同情自己,但不會有一個人會站出來幫助自己……
是啊,自己有什麽值得他們幫助的。重府不大卻也有些勢力,對付這些終身住在鹽城的小家小戶足夠了。
禾嘉自嘲笑笑,低落得,像是看透所有平靜道,“我叫。”
我叫,他說。他認命了。
張了張口,聲音像是卡在喉嚨裏半天發出不來,禾嘉又吞了口口水,緊握成拳的手松開,握緊,再松開……
叫吧,有什麽不能叫的,韓非能忍胯下之辱,他不過學狗叫,有什麽不能的……
叫吧,雖然知道自己永遠做不了第二個韓非……
禾嘉再次張開口,正準備出聲,就在這時被一個聲音打斷。
“我這裏還有十兩。”水石出聲道,他問身邊的小伺要了最後十兩銀子交到禾嘉手中,“先拿着,等贏了再還給我。”
禾嘉錯愕得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得看着水石,呆愣得下意識道,“如果輸了呢?”
“你走得時候我怕是來不及送你,這銀子就算給你的盤纏,你若是現在花完了我也沒辦法。”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借口,水石順口說道,合情合理,給出了一個完美答案。其實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十兩銀子已經和送沒什麽區別。
“謝謝。”禾嘉望着水石用盡全身力氣飽含所有感情說道。
水石只是笑笑,退到一旁看向一直低頭,玩着第四枚銅幣的祭月。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23 哪門子的高義?
“想好選什麽了嗎?”祭月好心問道,“要不要重選?”
“正!”禾嘉搖搖頭,固執得堅持道。他的手裏依然捧着水石給自己的十兩銀子,祭月沒有問他要,那麽自己先拿着在說。拿着這十兩銀子,禾嘉再沒有先前欣喜若狂的心情,在接過那十兩銀子的時候,他覺得有什麽變了,這個世界,也許還是有不少像水石那樣的傻瓜存在的。
第四枚銅幣劇烈翻滾着往上升,由快到慢,升到最高點。所有人都微仰脖子看着那小小的銅幣,看着銅幣中方孔裏透過的刺眼日光,銅幣由上往下,速度又逐漸加快。乒得一聲小小的砸到地上,又立在地上呼呼得轉着圈子。
禾嘉站在原地,全身放松得注視着銅幣,看着它最終咯到一塊石板後身子一斜倒在地上。
“正!”這一次,周圍的人喊了起來。
這十兩銀子又回到自己手中了。禾嘉摸着銀子圓潤的邊角,擡頭又看了看淡定從容,氣度不凡的水石。人和人的确是有區別的,如水石那樣的風采風度他傾盡一生都學不會。他的蠍幹淨,所以他能夠笑意縱橫,眼睛落處,滿眼都是光明。
“開始最後一局吧。”禾嘉道。
“不忙。”祭月笑笑,“最後一局不能那麽沒有不是?你贏了就能獲得十兩銀子,輸了大不了就将這十兩銀子輸給我,反正不用退還,左右你都不吃虧。”
“你想怎樣?”禾嘉皺眉。
祭月掏出錢袋子裏所有銀子,“我們不妨把賭局開大點,我這裏有五十兩銀子,你猜對了這五十兩就全部是你的,猜錯了就學韓非如何?”
學韓非?胯下之辱?禾嘉望着祭月手中那銀白晃眼的五十兩銀子,思慮着這到底值不值?水石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俊流才子,而面前這個道貌岸然扮作男裝的女人不是。從她對自己的步步相逼便可看出她的心能狠,也夠狠。她為什麽要這麽說,是算定自己下一局要輸才開大賭局的嗎?
轉而禾嘉又嗤笑自己傻,如果她真能決定銅幣的正反,又何必讓自己贏,只要她将自己第五次輸的結果改成這個,他一樣沒轍。或者她根本就不需要玩賭局這種把戲,只要她一開始讓自己鑽別人胯下,自己真的能夠反抗嗎?
握着手中沉甸甸的十兩銀子,至少這十兩銀子能完整還給水石了。
“沒想要我鑽一次跨這麽值錢,那就開始吧。”禾嘉自嘲道。
随着最後一次銅幣飛起,禾嘉的心再一次被牽動起來,說不擔心那是假的,任誰面對這樣的處境都做不到心平氣和。是受胯下之辱還是得到五十兩銀子?是屈辱還是財富?這一切,一念之間全都在那小小一枚銅幣身上。
銅幣融進了陽光裏,人們忍不住眯起眼睛,等待着銅幣下落。
清脆的一聲響,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喊聲,
“正!——”
禾嘉腿一軟差點軟倒,然後抑制不住得笑起來,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終于爆發成一陣張狂大笑。他實在太高興了,高興幾乎要得意忘形。五十兩啊,那可是真正的五十兩雪花白銀啊!有了這筆錢,即使離開鹽城,他也能找到一個落腳之地,吃上好久的飽飯。
哈哈,他有五十兩銀子了!
“接住!”祭月淡笑着将銀子全部放到錢袋子裏扔給禾嘉,禾嘉彎腰一接,欣喜若狂得緊緊按在懷裏。十兩銀子,他還能淡定,但五十兩他就真的淡定不了了。回頭一定要去春風閣好好吃上一頓!
“運氣不錯。”祭月聳聳肩。有了銀子,禾嘉已經不管祭月在說什麽,他完全陷入喜悅當中,這輩子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
然而看了好久好戲的林彤眼中祭月的作為是故作姿态,特意表現的灑脫,為自己展現一個講信的形象,誰知道她心底到底怎麽想。
“虛僞!做作!”林彤碎念道。
“重月公子,是重月公子!”一旁有路過的讀書人見到叫了起來。
“真得是重月公子?哪裏?在哪裏?”另一人急切問道。
“慢點!重公子等一等!”
祭月聽到他們的聲音立馬人影一閃,混入人群。幾乎是眨眼之間,她便消失無蹤。對于應酬,祭月是深惡痛絕。前世她崇高的地位造就她不得不面對各色各樣的人,需要逢場作戲,應酬無數,而且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她也能做得滴水不漏。只是這樣太累,真得太累,要不然她何至于早生華發,白了一半青絲。
揚名立萬這種事,對于祭月已經過時。她不是初出茅廬的孩子,一心想着如何有所作為,如何名留青史,如何萬人傳唱。因為這一切她已經全部做到。且問天下,還有誰不知祭月祭将軍的名諱?有誰不知保我大漢,征戰萬裏的一個傳奇女子?三歲孩子在街頭巷尾唱着十餘年的童謠,“陵城有一女,灼灼照大漢,受我先帝命,保我大漢王……”
“哼!活該輸銀子!”林彤站到水石身邊說道,“這樣的人也不知道會不會還水哥哥的銀子,如果她不還,我幫你讨回來!”
水石默默凝視着已經看不見人影的方向,幽泳了一聲,“我輸她良多……”
“什麽?”林彤疑惑道。
水石看了一眼林彤,不知何意得搖了搖頭,“你不要這樣看重月,她實在是一個高義的女子!”
“高義?”林彤聽到這兩個詞時幾乎要跳起來,那樣的所作所為能稱上高義?水哥哥的腦子進水了嗎?
水石笑笑,提步往水家府邸走去,唱的人都走了,戲自然便散了。
“水公子等一等!”禾嘉跑上前,将手中的十兩銀子塞進水石手中,然後鄭重得後退半步,對着水石彎腰一拜。
彎腰一拜是學子間一件很正式很莊重的事情,最早起源于魏康,是詩人董采對當時大學士羅尚拜見時所做的禮節,後被競相傳唱引為佳話,這個動作代表儒慕,欽佩,折服。禾嘉能這樣做,倒也算情理之中。
“先前多有得罪,請勿見怪。”禾嘉誠懇得對自己在王府詩會上批判水石的事情道歉,他能不計前嫌,在自己最窘迫的時候時候站出來幫助自己,禾嘉十分感激,“還有一句:謝謝。”
水石笑着拿回自己的銀子,笑容僵直,忽然想到,這場賭局的雙方用的好像都是自己的銀子,也就是說自己平白無故少了六十兩!
他們兩個在一邊論銀子的歸屬權,自己還興致勃勃得看他們賭?這算個怎麽回事?!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24 公子還是小姐?
祭月離開了,但她的所作所為卻是被在場的居民傳誦開去。鹽城的本地居民們津津樂道得講述剛才發生的事情,一邊說一邊眉飛色舞得比劃。後來趕到的書生們聽了半信半疑,實在難以把王府那日憑空而出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和他們口中心思不純,沒有一點容忍之量的重月重合起來。
“你們說的公子真叫重月?”
“是啊,聽他們是這麽喊的。”
“也許只是重名?”
“長相如何?”
“唇紅齒白的一個俊秀生!”
“有多高?”
“這麽高。”伸手比劃一下。
“有多胖?”
“哎喲,你怎麽那麽問,就,就是我的二分之一……”
“二分之一?”
“唉,好像是三分之一……”
“水石公子不就在這裏?他是見過重月公子的,我們問問他不就知道了?”
“水公子,他們說的重月公子是那個重月公子嗎?”衆人紛紛叫道,這條大街被堵得死死的,人多的擠不進來也出不去,許多公子姑娘的小花轎停在街頭街尾,有些不耐煩不得不繞道而走。
許多目光聚集道水石身上,他一沉吟,卻有一個女聲氣沖沖回答。
“什麽重月公子!那是女的!是重家二小姐,哪裏是什麽公子!”林彤氣憤道,看到鹽城那麽多讀書人都推崇着重月,她心裏很不痛快。一個女子她怎能得到那麽多矚目?她從那些平日裏十分清高的讀書人眼中看到了他們對重月的欣賞,欽佩,尊崇。這才是林彤真正生氣的地方。自己有什麽比不上重月的?憑什麽她能得到那麽多的人矚目,而且還是以清高為本的書生?
平日裏那些個讀書人即使落魄,也不将千金小姐放在眼中。在他們眼裏,女人,即使是貴族的小姐也只是會做幾首詩詞,而且還比不上他們随口做的。他們或許會謙卑的因為地位而對自己彎腰,但文學上,他們一定會高高在上以一種不屑而憐憫的眼神望着自己,望着鹽城千千萬萬的女子。
一滴黑墨只要不跳出水面,藏在水池中誰也不會在意,林彤也從沒有對自己學問太過鑽研。也同這裏的男人和女人一樣認為着,女子可以沒有才,女子本來就比不上男子,那是應該的,是順理成章,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為什麽重月這滴黑墨偏偏要跳出水面呢?而且跳得那麽高那麽閃耀,将一衆男兒都比了下去?
王府的詩會,林彤因為有事沒有去。但那件事她卻是知道的,先前她看到重月都是一身女裝也沒有懷疑什麽,可是今日乍見一身男兒裝的重月,聽到兩撥人口口聲聲得叫着重月公子,她才終于把一男一女的兩個重月聯系到一起。
于是林彤那顆驕傲的心便生出了妒忌,所以她要揭穿重月!讓所有人都知道重月騙了他們!她不是一個男子,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子!再小的欺騙放在很高的位置都會惹來無數厭惡,就如同一個小人物可以撒謊,但他們見不得自己崇拜的偶像也這麽做,他們會懷疑他的人品。
“重家二小姐?重家有二小姐嗎?”一個青衣書生疑惑道。
“好像有的吧?”
“不會吧?我一直只知道重家大小姐重陽和一個機靈可愛的小小姐重星,什麽時候出了個重家二小姐?她從哪兒冒出來的?”
“如果是重家二小姐,以前怎麽都沒聽到什麽風聲,她的文采很好?”
“沒聽說過!”
林彤見他們懷疑自己的話,立馬說道,“你們不要被重月騙了,她的确是小姐,不信你們可以去重府,一看便知!”
見林彤說的如此斬釘截,終于有人懷疑道,“難道重月公子真的是小姐?”
衆人紛紛疑惑道,“看樣子,重月的确眉清目秀,長得很好看,有種陰柔美。”
“這麽說來,好像是這樣!”
“難道真是女子?”
“胡說!難道我們堂堂一丈夫還比不上一個女子?”終于有人問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聽到的幾個人紛紛沉默。
一直注意聽四周話的水石微微皺起眉頭,瞥了眼火紅的林彤,也猜出幾分她的心思。對于重月的女扮男裝被拆穿,水石反應不大,這種事情他知道瞞不了多久。但他沒想到這個多久居然這麽短。而且還是出自林彤之口,重月的形象只怕要更加跌上幾分。
“重月……的文采确實是好……”說話人已經不知道要在重月兩個字後冠上公子還是小姐,不得已只好含糊得省略。
“哼,一個女子竟然把一個男子逼到那樣程度,她究竟是何用心!”
“的确,這樣的女子實在有些過分了……那禾嘉到底是個讀書人,如此一來名聲盡毀,對他前途不好。”
“禾嘉是重月的未婚夫!”林彤再次爆出一個爆炸性的消息,震得地面都顫上幾分。
場面在小小的一瞬沉默之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激烈,衆人你一眼我一語,口舌相交,唾沫橫飛,有大罵重月不是東西的,有鄙視重月所作所為的,有說重月不知廉恥的,有嘲諷重月要棄舊郎攀高枝的,各種各樣什麽說法都有。
水石垂着眼靜靜聽着,所有的人都在說着重月的不是,只有少數人仍在堅持着重月是男是女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重陽的話終于在今日靈驗了,重月的身份一旦揭穿,将會挑起讀書人的怒火。重月不是祭月,祭月是祭家長女,是祭老婦人的孫女,而重月不過是鹽城一個小小商人的女兒,什麽地位都沒有;祭月是年幼便名滿陵城,是陵城著名奠才靈童,重月只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躲在自己房間寫寫詩刺刺繡的膽小女子;祭月小小年紀便面見先帝得先帝寵愛,而重月是個連鹽城都沒出過的閨房小姐。
這種種強大的差距完完全全可以造就不同的後果。
重陽說:你不是祭将軍,莫要學她。
因為你沒有祭将軍那樣的姥姥,沒有那雄厚的背景,所以在這男子為尊奠下,你不能學,不可學,無法學。
因為——那是一個不可複制的傳奇。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25 朕不允
水石聽得有些煩了,心裏似有一團小火呼呼往上蹭。不就是女扮男裝麽?這有什麽了不起?他最欽佩的女子就是大漢第一女将軍祭月祭将軍,當年她也不是女扮男裝,可有誰說過她半句?那時候他年幼,但他知道世人有多麽崇拜祭将軍,他就是聽着祭将軍的故事長大的。天仙樓裏有特意為祭将軍留下的房間;街頭小攤上會挂着一塊歪歪斜斜的木板,上面寫着:祭将軍坐過;街頭巷尾傳誦的都是祭将軍的故事,那時候的陵城完全把祭将軍當神一樣膜拜,那種盲目的迷信,毫無條件的追狂,時至今日想來都覺得是一場華麗的夢境,讓人不敢相信曾經大漢會有如此瘋狂的時代。
那不是一個人瘋狂的時代,那是整個大漢億萬土地千千萬萬百姓一起瘋狂的時代。
可惜……她死了,可不就死了嗎。
水石嘆了口氣,也許正是因為他常住陵城,是在陵城這座繁華而開發的城市長大,所以他難以理解這小小的鹽城為何會把這樣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提升到那麽高的位置。
對于鹽城酸腐的讀書人而言,大漢律法,孔孟之禮,這是一個讀書人必要的不可缺少的行事做人的品質,必須要嚴守本分,毫無條件得奉行。而重月恰恰犯了孔孟之禮中的欺騙之罪。更不能讓人接受的是一群讀書人竟輸給了個婦人,而且還是個商家女!
士農工商,商排最後,由此可見這個時代對商人的輕視。
水石厭煩得悄悄溜走,因為街上人實在太多,林彤又忙着給祭月洩底,于是兩人很容易被沖散。等到林彤發現時,水石早已經跑得沒了蹤影,林彤只好撅着小嘴恨恨跺腳。
水石去哪兒了?站在石鳗街的大街上,咬着鹽城獨有的小吃賀烙餅的那個吃貨不就是嗎!他望望身後不見的小伺,歪着頭思考自己要去哪裏,看樣子那群人肯定要到重府鬧上一鬧,自己現在去重府實在不是個好選擇。這銀子嘛,肯定要要回來的!雖然他不缺銀子,這銀子也是旁系水家和他無關,但畢竟只是重月問他要的,這光明正大得能讓自己再三拜訪重府的借口他幹嘛不用?你不知道浪費可恥嗎!
而且還強逼着自己幫她,水石想到剛才重月一直低着頭拿餘光死死盯着自己的模樣不由笑起來,那人啊,越想越覺得……深不可測。
與明媚的鹽城相比,遠在千裏之外的陵城卻是另一片氣象,熱鬧得厲害。
一尾金紅鯉魚從池塘裏一躍而出,撲通一聲又掉進水裏,濺起無數碎鑽。池塘邊的亭子裏坐着一個瘦弱溫和的少年,他從一大堆黃色的奏章裏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飛躍而出的鯉魚,輕輕一笑,又低下頭執筆忙碌。
單膝跪在他面前的少年始終不發一言,他已經在這個地方跪了一天一夜,雙腿已經跪得麻木,卻仍然固執得不肯站起來。
歐澈明終于嘆了口氣,擡起頭望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王衍,你這又是何必?”
王衍擡起頭,直視歐澈明,他的雙眼目光堂堂,忠心耿耿,一身素白的衣裳将他襯得有幾分谪仙神韻,“臣,不能眼睜睜得看着皇上送死。臣做不到,于是臣只好長跪不起,只好以死明志!”
“也許并不是死局。”歐澈明淡淡道。
雙手一拱,王衍鄭重得低頭請求,“臣無法看着皇上陷入危險而無動于衷,若皇上有半絲損傷,臣萬死不辭!請皇上三思後行!”
歐澈明托着腮好整以暇得看着王衍,笑道,“朕如何三思?誰給朕三思的時間呢?王衍,僭越了哦。”
“皇上!”王衍擡起頭來,直視那個一臉笑容絲毫不将自己生死放在心上的少年帝王,古往今來有幾人能如他這般看透生死,可以将生命置之度外的帝王?人們都說他有賢王之風,可是誰給他做一名真正賢王的時間了?自祭将軍死後第三年起每年都有幾十次暗殺明裏暗裏襲來,尤其是這幾日,每天至少有三次暗殺。
當年各種勢力因為沒了祭将軍迅速擴張,而這個少年帝王卻還沒有長成,待他長成之時整個大漢的權利都被瓜分的所剩無幾,他一直在辛辛苦苦度日,一直在苦苦中掙紮求生。他從來不怕死,亦不畏懼死亡,他怕的只有對不起祭将軍,對不起她沒有實現成為一名賢王的承諾。王衍沉聲道,“臣願做皇上的影子,替皇上承受一切明槍暗箭。”
“朕不允。”三個字清清楚楚,落地有聲。雖在意料之中,卻絲毫沒有改變王衍的決心。
他對着依舊笑容淺淺暖暖的少年帝王輕聲道,語氣中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和哀傷,“王衍這條命是皇上留下的,其實早在十年前王衍這個人就不應該存在這個世上。王衍感激皇上讓王衍多活十年,給了王衍連想都不敢想的尊貴,名聲,本事,地位。除了這條命,王衍再沒有能夠報答皇上的了。求皇上成全!”
歐澈明看着他,輕輕嘆口氣,道,“你的命從來都不是我救的,這些年來我對你好,也并不是為了讓你對我感恩戴德,以身報恩。當年我會那麽專心審問你的案子,一定要把那批貪官污吏抓出來處死,不是因為我有一顆菩薩心腸,只是因為……那是祭月最後拜托我的事情,所以我想把它做好。我是個很自私的人,我對你的好只是想要讓自己心裏好過一些而已。所以你不必謝我,也不必感激。”
“皇上,也許您只是想要自己好過一些,但對臣而言那就是再造之恩!沒有皇上,臣的案子不會有昭雪的一日;沒有皇上,臣此生成不了陵城第一才子;沒有皇上,臣必要為每日衣食犯愁;沒有皇上,臣此生成不了上不了金殿得不到如此厚重的封賞。沒有皇上的一嗅拔和照顧,臣依然是某個山裏粗俗的少年,整天捋着袖子和人打架,哪有今日的王衍?”王衍叩拜,以頭搶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