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節後返程——(1)
嚴鋒從洗澡間出來,看見嚴可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看電視,手裏的遙控器不停地被她按動着,電視屏幕上的畫面停留不到五秒就會被她切換到另一個臺。嚴鋒拿着毛巾的手停在了濕漉漉的頭發上,若有所思的模樣。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北京,事情上午就能辦完,下午我可以帶你随處轉轉。”嚴鋒詢問着。
“不了。”嚴可随口答到。
嚴鋒邊擦頭發邊走到嚴可身邊坐下,眼睛在電視屏幕上定了幾秒,但心思卻不在那上面,他扭過頭看着嚴可說:“我明天回隊裏。”
嚴可“哦”了一聲,面無表情繼續盯着電視屏幕。
嚴鋒不是看不穿嚴可的心思,身邊的親人本來就少的可憐,之前又經歷那麽多悲痛的事情,時間和經歷确實讓嚴可變成熟了許多,卻不同于常人的明事理、會處事,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嚴可現在的狀态,看似獨立,看似堅強,可在他眼裏,依舊是脆弱不堪的妹妹,冰冷的外殼掩藏住她真實的內心情緒,看不到她的喜怒哀樂,看不到她的渴望,像一潭冰凍的死水,沒有半點漣漪,像被黑暗籠罩着,不渴求陽光的降臨來融化它冰冷的內心,就是這種狀态,詭異的平靜。
随着時間的推移,随着太陽的上升,嚴鋒感覺有一道微強的光射進他的眼睛裏,他下意識的朝光的方向看去,窗簾竟然是拉開的?S城這幾天一直陰天,伴着小雨,嚴鋒沒有注意到,要不是今天陽光射進來,他還沒發覺原來客廳的窗簾是拉開的,驚訝之餘內心驚喜:小可竟然主動拉開了窗簾?眼睛不自覺地看向了嚴可。
嚴可察覺到旁邊人好像一直在看着她,側臉看過去,見嚴鋒眼裏滿是驚訝,微張卻上揚的嘴角竟透露出欣喜,嚴可不明所以,微皺眉頭問道:“怎麽了?”
嚴鋒這才回過神來,尴尬地笑了笑,順便拿起毛巾在頭上發又來回擦了幾下,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嚴可扭過頭繼續看電視。
“小可,我一直在軍隊,陪你的時間不多,明天就又要回去了,今天還要去北京,來回折騰估計也要一天,我想帶你出去玩玩,就當是陪陪我吧。”嚴鋒看着嚴可,他的眼裏是低頭沉思的嚴可沒有看到的溫柔和心疼,甚至帶有那麽點乞求。嚴可考慮了一會兒擡起頭看着嚴鋒:“今天返程的人估計不少,游玩的話要耽擱不少時間,回來恐怕會晚,下次吧。”
嚴鋒的心裏突的就泛出來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澀,他本以為小可沒有心思出去玩,是因為還把自己蜷縮在冰冷的封閉空間裏,原來她只是怕耽誤自己的時間,怕明天起早回部隊的自己太累。他這才意識到小可變了,她開始表達自己的情緒,開始關心別人。之前因過于冷漠而對別人漠不關心的小可,好像正在慢慢走出她自己的世界,走進有其他人存在的空間裏。嚴鋒心裏的驚訝與驚喜再次展露在他的眼睛裏,那因激動而濕潤的眼睛閃閃發亮。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讓嚴可有了今天的進步,今天的改變,他心裏真是萬分感激,高興之餘忙痛快的說:“沒關系,明天開始才是真正的返程高峰,今天游玩的也差不多沒多少人了,不會很擁擠。”
還沒等嚴可回答,手機短信聲先響了起來,嚴可從茶幾上拿起手機一看,是葉韻兒發來的。
“嚴可你在幹嘛呢?今天天氣很好昂,太陽可算出來了,你那裏陽光是不是也很好呀,記得把家裏的窗簾都拉開,曬曬太陽。”
看完,嚴可的嘴角不自覺上揚了下,正打算給她回複,突然像想起來什麽似的看向嚴鋒:“哥,你說明天是返程高峰是吧?”
嚴鋒正疑惑着是誰的短信竟然能讓他向來冷淡的妹妹臉上帶了笑意,就聽見了嚴可突兀的問話。
“恩,是。明天國慶假期最後一天,人、車肯定很多。”嚴鋒肯定地回答到。
嚴可低頭不語想了會兒,側過臉對嚴鋒說:“哥,你先換衣服吧,我一會兒答複你去不去北京。”說完就見她專心的盯着手機,右手食指在大屏幕上不停的戳動着,好像是在給誰拼短信。嚴鋒沒再多問,起身進了房間。
嚴鋒要辦事的地點在北京朝陽附近,嚴可讓嚴鋒先去趟北京站,說是接個朋友。一路上,倆人的話不多,不過嚴可還是簡單的跟嚴鋒介紹了下要接的這個人。
葉韻兒,原來是她,最近幾個月,燕子給自己打電話一直提起過的人,也告訴他是跟嚴可合租的室友。雖沒聽燕子過多的講起過關于葉韻兒自身的事情,倒是從側面了解到這個名叫葉韻兒的女孩,讓嚴可改變了不少,雖然嚴可未必覺察到自己的改變,但燕子總是篤定的跟嚴鋒說,嚴可就是變了。于是嚴鋒就越來越好奇,好奇嚴可有了怎樣的改變,好奇這個葉韻兒到底是誰,先不提竟然能讓嚴可改變這回事,能讓她跟嚴可合租到尚美就已經很匪夷所思了。
回來這幾天,由于嚴可不喜外出,更多的時間裏都是嚴鋒在陪着美月游玩,陪小可的時間并不是很多。。但今天上午嚴可的舉動讓他着實感覺到了她的改變,不僅如此更不可思議的是,最後嚴可同意去北京,也完全是因為葉韻兒。當然嚴可沒有給嚴鋒過多的解釋,只是說:“哥,我跟你去北京,不過我得先去趟北京站,接個人。”嚴鋒當時沒有問是誰,因為嚴可去就已經讓他很心滿意足了,只要能多陪小可一些時間,什麽要求他都會答應的,當兵在外的這些年,讓她一個女孩子承受的太多,嚴鋒覺得自己欠她太多的兄妹情。
國慶假期倒數第二天,已經算是返程小高峰了。葉韻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着,不時四目張望,尋找嚴可的身影。嚴可打電話告訴她在某個建築物的東側,葉韻兒仰着頭東望望,西望望,怎麽也看不到那個建築物的蹤影。接近中午了,陽光刺的她眼暈,葉韻兒把手放在額頭上擋住光線,十月天的中午,其實已經不是那麽熱了,但葉韻兒從小就這樣,看見陽光就眼暈,反倒是陰雨天氣像個精靈似的歡蹦的不行。有朋友開玩笑說葉韻兒就是個妖精,見不得光。當時嚴可看着臉上帶着怒氣和委屈的葉韻兒義憤填膺的講述別人對她的評價時,她心裏想的卻是:沒想到我竟然會從一個讨厭陽光的人身上感受到陽光的味道。
葉韻兒想閉目養神一會兒再努力尋找,剛剛閉上眼,就感覺有人将她擋在額頭上的手拿了下來,她驚訝地睜開眼,以為遇見壞人要搶她東西,定睛一看,原來是嚴可,欣喜若狂,卻略帶委屈的說:“嚴可,你剛才在哪了,我找了好久也找不到。”
嚴可鄙夷地看着她:“你是白癡嗎,賣煙酒的服務站能有多大,你總擡着頭找什麽?!”邊說邊轉過身,伸出手朝正前方的煙酒服務站指過去。也就是說,葉韻兒苦苦尋找的建築物就在自己的正前方,只不過葉韻兒一直仰頭尋找,事實上,只要她平視,便可以看見了。葉韻兒傻呵呵地笑着:“難怪我左看右看的都是高樓大廈呢,呵呵。”
“走吧。”嚴可對葉韻兒說,臉上略顯煩躁,但她感覺煩躁的緣由不是自己,似乎嚴可也不怎麽喜歡這強烈的光照,時不時的也會用手遮擋下陽光。
“你哥哥在哪等我們嗎?”葉韻兒問。
“恩。”嚴可簡單的回答,快步走着,葉韻兒緊跟其後。
不知道為什麽,葉韻兒心裏有點小小的緊張,也不過就是見見嚴可哥哥而已。
本來,葉韻兒是打算明天回S城的,給嚴可發的短信也不過就是問候下,也沒想到她會回複自己,但內容卻是出乎意料的很。
“你什麽時候回S城,我今天陪我哥去北京,可以順路把你捎回來,如果今天不回來話,明天是返程高峰,你就好自為之吧。”
葉韻人把嚴可發來的短信重複地看了三遍,她怎麽念怎麽都覺得別扭,嚴可的意思應該是,如果今天自己回S城可以順便帶自己回去,明天的話就不行了。可是這後半句怎麽念怎麽都讓人心裏不痛快啊,好自為之,是個好詞嗎?好像我要誤入歧途,然後身邊有個無比高尚的人提醒自己說:你好自為之!
葉韻兒看着短信咒怨嘀咕了句:嚴可的嘴巴就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不過一想到明天不僅要先做兩個小時公交到北京,還要做三個小時火車去S城,再轉一個小時的公交才能到尚美,葉韻兒就有點怯懦了,早回去一天也好,免費的車幹嘛不坐,還省得自己折騰來折騰去。于是給嚴可發信息:“那好,我坐的車大約11點多到北京站,我們哪裏集合?”
“我去北京站接你。”嚴可回複到,沒有人看到她再一次上揚的嘴角。
葉韻兒趕緊收拾東西,草草跟爸媽告了別就趕緊去趕車了。
九點多,陽光溫暖而不刺眼,晨起的涼意還未徹底退去,微風拂在身上很舒服,嚴可站在樓下等嚴鋒去停車場将車開出來,葉韻兒站在公路邊等那輛專去北京站的大巴到來,她們在不同的城市,卻要去往同一個城市,心中都有所期待,不約而同的,心情都還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初見——嚴鋒眼中的葉韻兒
嚴鋒不是沒有幻想過葉韻兒的模樣,只是他覺得,能讓嚴可有所改變、成熟起來的人即使可能存在像燕子說的,比嚴可年齡小這種情況,但好歹也應該是心智成熟那種女孩吧,不然怎麽能教化的了嚴可。可當他真正看見葉韻兒的那一刻,他發覺自己的判斷完全失誤。二十五六的葉韻兒白淨的臉被兩個笑起來甜甜的酒窩點綴的甚是可愛,她并非娃娃臉,也非極致漂亮,但卻清秀可人,略帶甜美的笑容讓人倍感親切,稍微拘謹的動作看起來羞澀又腼腆,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那雙即使隐藏在鏡框後面也美麗的眼睛,她不僅擁有很多單眼皮女生渴望的雙眼皮,甚至更多出來一些,就像周蕾開玩笑的評價,葉韻兒的眼皮簡直就是千層餅。但最吸引他的,嚴鋒想,應該說也是最吸引小可的,就是這純真、清澈、無辜的眼神,像一潭淨水,不忍糟踐,它像我們每個人心中都留守的一片淨土,想盡最大的努力去保護住。其實在她們還沒有到達車前,嚴鋒就遠遠的看見他們走過來了。當時,嚴鋒覺得這空間好像被分割成了三部分,包括自己的空間、人群的空間,還有嚴可和葉韻兒的空間。他覺得這三個空間是格格不的,如果有旁觀者,你問他,若是我把時空靜止,要你把這空間分成三部分,你會怎樣分?嚴鋒想,無論怎麽分,那人肯定是要把小可和葉韻兒分到一部分裏面的。
這世界上存在很多不一樣的人,雖然每個人都是不同于其他人的個體,但大都有相似之處,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有100個獨立個體的空間裏,如果根據類型相似度劃分,有7個湊一隊的,有八個湊一隊的,那麽嚴可與葉韻兒絕對是被分配到一隊的僅有的兩個人,并無別人插隊的可能,她們不突兀,但她們就是給人太不一樣的感覺,很稀有,很稀有。一個像走在冰冷空間的異客,孤靜,一個像花海中舞動的精靈,動人。似兩個天外來客一靜一動的結合,卻沒有顯得不和諧,反倒彼此點綴,拼湊出一幅絕美的佳景,夢幻而美好。
煙蒂滑落到嚴鋒的中指上,感覺到高溫的燙疼,這才回過神,他尴尬地笑了下:“我這都是在想些什麽。”或許他自己也意識到,對于小可和葉韻兒給他帶來的感覺,似乎已經超過了室友乃至朋友,但是他沒敢多想些什麽,他想,或許是這兩個人給人的感覺都太特別了吧。直到葉韻兒走到自己面前,腼腆地向自己問好,嚴鋒看着她的眼睛,他感覺自己的心好像突然停止跳動了,這種純潔的眼神,他似乎好多年沒有見過了。不似孩子般的天真與明亮,卻更顯清澈,讓他聯想起那句古語:出淤泥而不染,所以更覺寶貴。他似乎在那一刻就明白小可的改變為何,如此清澈透明的人任是誰站在她的面前去僞裝,都覺得是一種罪惡吧。相反的,她能讓人們更真實的去袒露自己,嚴鋒想,小可不是變了,小可是開始做回了自己,這是葉韻兒的功勞。他笑了,一改往常的嚴肅,伸出手來:“你好,我是嚴鋒,小可的哥哥。”
葉韻兒回笑着握住嚴鋒的手,拘謹又腼腆地說:“你好。。我。。我是葉韻兒。”臉砰的就紅了起來。嚴可在一旁看的忍俊不禁,最後實在憋不住就樂了起來,她揉撥着葉韻兒的腦袋說:“你白癡啊,臉紅什麽!”
聽嚴可這麽一說,葉韻兒的臉就更紅了,她把頭扭向一邊,故意躲開他們的視線。嚴鋒先是驚訝,後也咧開嘴笑了,假裝催促着嚴可她們趕緊上車,要去朝陽辦事。嚴鋒驚訝是因為自從爸媽離婚後,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小可笑的這麽開懷,他由衷的感激葉韻兒。
到了朝陽某大廈,嚴鋒開車門出去辦事。留嚴可和葉韻兒在車裏。葉韻兒依舊坐在車裏最安全的位置,上車的時候葉韻兒還跟嚴可推搡了會兒,但嚴可又冷又煩躁的表情剛要露出來,葉韻兒就趕緊乖乖坐到了裏面的位置。嚴可在她旁邊坐下,怕她暈車,沒等她動手就先幫她搖下車窗,還打趣道:“不要把頭伸出去,小心成兩半。”葉韻兒不服氣的撅着小嘴:“我又不傻。”嚴可不羁地笑了下,心想:你确實不聰明。
開車的時候葉韻兒沒有怎麽說話,嚴可知道她坐車的時候因為暈車的原因一向保持沉默,也就沒怎麽找話題,事實是,她本也不是個找話題聊天的人。嚴鋒通過前額上方的後視鏡看了看倆人,嚴可閉着眼睛,似睡,葉韻兒看着窗外,眼神迷離,若有所思。車內很安靜,嚴鋒向來也不是個話多的人,徑自開着車。
嚴鋒看的沒錯,葉韻兒的眼神是迷離的。她沒有特意去想些什麽事情,她只是很容易觸景傷情。北京這個在葉韻兒的生命中似過客一樣存在的城市讓她回想起很多事情,也想起幾個人。想起因成家而開始刻意疏遠的青梅竹馬,闵楠,以前經常陪着他來北京送貨的。想起畢了業懷揣着夢想來到北京奮鬥的程冰,也因另一半的出現而徹底失去聯系。想起曾經對自己許下地老天荒誓言卻半途而廢的黎海也在這個城市某個角落正攀爬着事業的高梯,想起那個自己永遠都不想再見到的能讓自己回憶起肮髒過去的人,宮雲。北京,是個葉韻兒途經無數次,卻沒有一次真正停留過,哪怕只是游玩的祖國首都城市,她愛自己的祖國,但她真的不怎麽喜歡北京。北京像是大沙漠裏的一顆梅樹,遠遠的望着帶給人生的希望,走進了才知道是虛幻一場,什麽所謂的夢想,再怎麽努力不過都是徒勞,結果都是海市蜃樓,可是你能說沙漠裏沒有梅樹嗎?不能,它就像夢想一樣,是存在的,只要你肯努力,只要你有機遇就能得到,可努力的人們成千上萬,有幸得到機遇的卻寥寥無幾。她讨厭這個城市的喧嚣,讨厭北京給她帶來的這種總是無家可歸總也安定不下來的感覺,就像現在的自己,沒有屬于自己的小小家庭,也不知何時能安定下來。
葉韻兒扭過頭看向嚴可,她閉着眼睛,不知道是真睡着還是假睡着,嚴鋒下車的時候她也沒有回應。今天,算是嚴可與自己為數不多的幾次游玩中,算的上最遠路途的一次,往常也只是半拉半拽、半強硬半乞求的才肯陪自己去就近的超市、商店買買東西而已。嚴可的宅,真是天下無敵。車窗半開着,微風吹進車裏,嚴可碎碎的頭發随着風的節奏徐徐的煽動着,陽光照耀在她整個臉頰上,皮膚更顯白皙,葉韻兒不自覺地彎起了嘴角,她知道嚴可向來是不喜歡陽光的,無論是在金海園還是剛搬進尚美,嚴可都沒有拉開窗簾的意識,但似乎并不是像自己一樣,被陽光照射就會覺得眼暈。在金海園時,葉韻兒與嚴可接觸不多,也不敢評判她的喜好,即使知道總不曬陽光對身體是不好的,但嚴可一向冷漠,也就沒有多管閑事。但自從搬到尚美後,或許是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原因,又居住在一起,公用房間內的大部分設施,嚴可的話便多了起來。雖仍舊冷漠,但至少能正常交流了,或許是合租時間長了,加上自己臉皮厚,與嚴可也就更親近了起來,後來葉韻兒發現,嚴可其實不似之前那樣冷漠與刻板,對她也算關心,偶爾也會開玩笑,雖然關心都不顯而易見,雖然玩笑都冷的極度認真。她想,她應該是怎麽也忘不了那兩個時刻,搬家的那天,嚴可靠在車上打電話,也是這樣溫暖略帶刺眼的陽光,也是這樣射在她的臉上,那是葉韻兒第一次看見她面帶笑意溫柔的表情,當時葉韻兒就想,會是誰能有這麽大能耐讓冰山都融化了。她也忘不了搬進尚美後的某一天,當她實在無法忍受客廳裏陰森冷漠的氛圍時,擅自做主将一直處于嚴絲合縫狀态的窗簾拉開時,嚴可迷離卻享受的神情,那時候,葉韻兒以為嚴可會發怒,會呵斥她自作主張,但是,嚴可沒有,甚至,葉韻兒好像看到嚴可是笑着的,就像現在一樣,似在熟睡中的嚴可,看起來是那麽安然,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葉韻兒看的入迷了,多麽恬靜的畫面。
嚴可突然睜開眼睛,吓了葉韻兒一跳,睜着大眼睛看着嚴可,嚴可見葉韻兒一副吃驚狀,不解的問:“你怎麽了?”葉韻兒這才回過神,尴尬地扭過臉看向窗外,嘴裏結結巴巴的說:“沒。。沒。。沒什麽。”嚴可更是納悶了,追問道:“沒什麽你臉紅什麽?”葉韻兒下意識地把手放在臉上,難怪感覺臉有點熱呢,原來是臉紅了。可嘴硬地說:“我哪有臉紅!”嚴可不肯罷休,繼續追問道:“那剛才跟我哥見面的時候你為什麽臉紅?你該不會是看上我哥了吧?”葉韻兒噌地轉過身看向嚴可,一臉着急辯解的模樣,眉頭皺的厲害:“才沒有,你不要胡說!我只是有點緊張!”嚴可先是楞了下,随即就笑了,接着疑惑地問:“緊張?見我哥有什麽可緊張的?”葉韻兒抿了抿嘴巴,:“我也不知道,挺奇怪的,就跟見未來公婆那種感覺似的。”嚴可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來,等笑夠了才恢複往常高姿态的不屑臉龐沖向葉韻兒:“我又不是你男朋友。”葉韻兒心虛,聽了嚴可這話臉羞的更紅,她自知嘴笨說不過嚴可,便沒有再繼續接話狡辯自讨苦吃。兩人各自看向窗外都沉默了一會兒,葉韻兒才轉過頭看向嚴可說:“一會兒我們直接回家嗎?”嚴可轉過頭看着她問:“你想去哪麽?”葉韻兒笑了笑說:“沒有啦,我就是随口問問。”嚴可便沒有再說話又看向窗外。葉韻兒看着嚴可将臉轉過去,心裏莫名的惆悵起來:與嚴可在一起的感覺總是和別人不一樣,不像小春與自己幾天不見都會仔細打量然後滔滔不絕将自己的胖瘦或者衣着優劣都如實評論一番,最後再給個燦爛地笑容對着自己說‘反正你在我心裏是最好看的。’,也不像周蕾與自己好久不見可能是來個誇張的擁抱或者惡心的問候,嚴可雖如笑笑,話不多,也無誇張動作,但與笑笑至少會倍感親切自然而然挎臂前行,可與嚴可,似乎跟從來沒有離開過尚美,沒有回到過老家,一直陪在她身邊一樣,沒有久別重逢地欣喜,同樣也沒有更生疏,一切都有些過于平淡,就跟嚴可只是順便接自己下班回家一樣。葉韻兒突然感懷:所謂的老夫老妻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葉韻兒正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就聽嚴可突然幽幽地說了一句:“你說……你會在這裏看到你想看到的人麽。”葉韻兒不明所以地轉過臉,就看到嚴可眼神迷離地看向遠方……
作者有話要說:
☆、又見故人——舊情擾心(上)
我想,很多很多的人都幻想過不止一次這樣或那樣的場景,我們會與舊情人在怎樣的地方、怎樣的場景下再次相見?會經歷怎樣的對話還是裝作沒有看見再次選擇擦肩而過?我們總以為見面的情況也不過就是那麽幾種,飯店啦、ktv啦甚至是大街上啦,也許就那樣遇見了,或許我們還會事先預想好,如果以後真的碰見了,我要用怎樣的姿态去面對他/她,我要對他/她說出怎樣的話,我是應該大大方方地祝他/她幸福,還是趾高氣昂地向她炫耀自己的幸福?可當舊情人真的突然出現在你面前時,我們才知道,原來事先預想好的姿态與臺詞都像一塊過于稠膩的血塊堵住了你思路的血管,即便血塊就清晰地顯示在你眼前,可你還是像突然就不能自控的病人一樣頓時語塞、頓時不知所措、頓時就驚慌像時間被定格,事先預想好的場景與對白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去了,具有足夠理智的人能夠控制的住情緒,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與對方輕松客套卻不自然的對話,抑或是大不了裝作沒有看見,見機行事罷了。而過于情緒化的人只能做出都超乎他/她自己想象的舉動,比如……葉韻兒。
對于舊情人,葉韻兒大概只預想過兩種情形,第一,遇見程冰,笑着問候與祝福。第二,遇見黎海或是宮雲,視而不見,避之唯恐不及。可有些時候,很多事情就是那麽趕鴨子上架的來了。
當嚴可随口問出那句:“你說……你會在這裏看到你想看到的人麽。”的時候,葉韻兒帶着笑的那句“怎麽可能會那麽巧……”還沒來得說完,“巧”字還沒押韻完,只是一個邊說邊轉臉看向前方窗外的瞬間葉韻兒就語塞了,她的表情由笑轉為驚訝,她睜着大眼睛張着嘴巴看着正與兩位稍上年紀的大人并排向自己方向走近的瘦高男子,葉韻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迅速打開車門跳了出來,完全沒有顧慮到這個舉動可能會帶來的後果。直到前面的人越來越逼近,葉韻兒仿佛突然間清醒過來,趕忙鑽進車裏,又迅速關上了車門,此刻,她都感覺到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并且砰砰地跳個不停。
嚴可看着她,眼神裏的寓意意味深長,似擔憂、似無奈、似抱怨,但卻只是看着沒有說話,連關切的話語也沒有。沒一會兒的功夫,葉韻兒的手機鈴聲就響起來,她顫栗了一下,似乎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到,然後回過神卻精神恍惚地從包裏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串葉韻兒既熟悉又陌生的號碼,起初她不是很确定這個來電的人是不是黎海,但是當看到歸屬地顯示的是“北京”的時候,她便肯定了答案。
葉韻兒盯着手機屏幕發愣,沒有接起。第一遍響完又是第二遍,嚴可對葉韻兒的舉動已經感到有些厭煩了,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煩躁,但她還是一反常态的淡定和冷漠,不耐煩地從葉韻兒手裏拿過手機直接挂斷。葉韻兒眉頭緊鎖,詫異嚴可的舉動,眼裏是驚訝和稍許的怒氣,心裏那句“你幹嘛給我挂斷”沒有說出口,因為在看到幾乎與自己同樣不怎麽好看神情的嚴可的臉後,她很快意識到,語氣重的話只能引起争吵而已。于是她只是側回臉低下頭什麽也沒有說。
嚴可卻開口了:“他在車窗外。”
葉韻兒疑惑地看了眼嚴可,眼神立刻又轉為驚訝并快速地扭轉臉看向左側窗外。除了吃驚外,葉韻兒并無又見故人的欣喜若狂,反而是下意識地快速靠近嚴可,抓住她腰際的衣服不安又無措地問:“嚴可,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嚴可無奈地嘆了口氣,仍舊皺眉說道:“出去見他吧,你不是忘不了他麽。”
葉韻兒猛搖頭:“不要,不見不見,我不想見他。”
“那你剛才開車門做什麽。”嚴可厲聲問道。
葉韻兒被問的啞口無聲,只低着頭暗自難過,眼眶逐漸濕潤起來。嚴可伸出手将挨着葉韻兒的車門打開,又打開了挨着自己的車門然後對葉韻兒說:“我去買點東西。”便徑自下了車。嚴可速度過快,葉韻兒沒來得及攔住。
黎海彎下腰探進頭對葉韻兒說:“我以為我看錯了,原來真的是你。”
葉韻兒低着頭不說話。
“能出來聊聊嗎?一會兒就行。”黎海詢問道。
葉韻兒不是刻薄冷漠之人,自知閃躲不開,即便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将腳踏出車外站在了黎海面前。誰說她心裏并不想這麽做呢?眼前可是自己曾經那麽深愛過怎麽也忘不掉的男人,那種還未泯滅的懷念之情總是牽動着葉韻兒的心并鼓動她:“我真怕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多想再見你一面。”
“剛才還以為我看錯了!”黎海驚訝又欣喜地說道。
葉韻兒低着頭看向一邊的地面不肯說話。
黎海眼裏漸入憂傷,他擡起胳膊伸出手試圖摸葉韻兒的頭,但在剛剛輕輕碰觸到葉韻兒頭發的一瞬間就被葉韻兒躲閃開了。黎海片刻僵硬後輕嘆口氣垂下胳膊。
“剛才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黎海問道。
葉韻兒終于開口,聲音很低話很簡短:“不是。”
黎海繼續追問道:“那是誰?”
葉韻兒皺起眉頭,略顯不耐煩,依舊低着頭,又是簡短回答:“嚴可。”
黎海擡起頭望向前方正行走着的瘦高的身影,恍然大悟,與葉韻兒談戀愛的時候去過金海園幾次,也與嚴可巧碰面過,現在回憶起來,确實是這樣高挑身材,只是她今天卡其色的長款薄風衣搭配深藍色小腳牛仔褲和英倫式尖頭皮鞋,與嚴可自身高挑的身材和短碎的頭發讓自己産生了錯覺,誤以為她是個男人了。
黎海收回回憶略低頭繼續問道:“現在你們還住在一起?”
“嗯。”
“那笑笑呢?也還跟你們一起住嗎?她還好吧。”
葉韻兒不願再堅持她的耐心,并非黎海問題苛刻,只是她此時實在沒有閑情逸致跟他在這裏敘舊,即便他是自己的舊情人,即便自己也因沖動做出了剛才後悔的舉動。于是葉韻兒連頭也沒有擡硬生生撇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便轉身想要逃離這讓她壓抑不舒适的空間。只是被黎海搶先一步将其拉住并拽進懷裏,葉韻兒驚訝之餘反應也相當之快,她迅速推開黎海便直接将很重的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臉上。待手感覺到疼的那一刻開始葉韻兒忙用手捂住了嘴巴,驚訝地看着黎海,後又伸出手去要去撫摸黎海那剛被自己扇紅的半邊左臉,眼裏滿是懊悔與心疼,可理智又讓葉韻兒的手抽了回來,她把左手握成拳頭放在腹前,右手緊緊地裹住左拳,因為她已經抑制不住手的顫抖。葉韻兒又低下頭,咬着嘴唇,不敢直視黎海的眼睛。黎海看着她這一系列的反應,心中滋味百轉千回,從葉韻兒剛剛關切的眼神裏黎海察覺到葉韻兒還是很在意自己的,于是懊悔難過起來,他伸出手緊緊抓住葉韻兒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處,并開口說:“韻兒,你打吧,是我不對,用力打吧,都是我不好,是我傻,你那麽好我都不珍惜,韻兒,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真的很後悔……”
葉韻兒的手被黎海緊緊握着,她用力抽也抽不回來,即便沒有擡頭去看他的眼睛,去看眼前這張已經可以用“年”來計數都好久不見的面容,可是在聽到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最終還是淚如泉湧,突然就噴發出來。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你當初為什麽要那樣對我?別人都說你小氣,可是我不在乎,我想只要你對我好就可以了,可是你是怎麽對我的呢?我生病都沒有錢治病了,你還惦記着你的新手機、你的生活費,你總說愛我愛我,可是你為什麽那麽自私呢?只想着你自己。原諒你,我要怎麽原諒你,每一次想起這些事情我的心都疼的不行!”這些都是葉韻兒想對黎海說出口的話,可是無論是分手之前還是分手之後她都沒有說出口,她只是冷漠地對黎海說:“算了吧。”,就像當初沒有講清分手原因只是淡淡地對黎海說“我們不合适,分手吧。”一樣,她不願意去将人性醜陋的一面當面揭穿讓對方無地自容,她只是忍受着身邊不了解情況的人對她“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