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恃無恐

第14章

蘇珺白是被熱醒的，恍惚間能聽到空調在呼呼作響、看到滿屋子的明媚、以及感受到身後的火熱。

他稍微往裏挪了挪，被壓了一晚上的四肢才得以舒展，雖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但不用看時間蘇珺白也知道，他已經錯過去上輔導班的時間了。

“醒了。”嚴律宸靠過來，從背後抱住他，“如果以後每天早上醒來都能這樣該多好。”

蘇珺白當時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想，只是感覺整個人生的節奏都被打亂了，而且還不知道會産生什麽樣嚴重的後果，自己能不能承擔。

起床洗漱完後，嚴律宸逮着人在浴室裏親了一會，蘇珺白也由着他。

嚴律宸覺得每次和蘇珺白接吻的感覺都不一樣，也許是因為這世界上的每一秒都獨一無二，所以才讓他不願錯過任何與蘇珺白親昵的機會。

“早餐想吃什麽？”親完後嚴律宸靠在蘇珺白肩膀上，看着鏡子裏兩人的倒影，感覺他們現在這樣就像兩口子在過日子一樣。

只是還沒等到蘇珺白回答，外面院子裏有車開進來的動靜。

“應該是我媽回來了。”嚴律宸朝着窗外張望了一下，回頭的時候只看到蘇珺白溜回房間的背影。

蘇珺白把門鎖好，迅速找出自己的衣服換上，隐隐約約能聽到嚴律宸和他母親的對話。

“昨晚有人來家裏了？”何妍心問。

“同學來陪我過生日而已。”能聽出來嚴律宸的語氣不大好，“你怎麽一大早突然回來？”

“飛機晚點了，昨天趕不及，禮物還在快遞的路上。”

“所以收到的時候已經是聖誕節了。”

聽到這裏蘇珺白被嚴律宸那貧嘴的本事給逗笑了，明明就很在乎的不是嗎？

他把昨晚穿的那套衣服疊好放床上，準備去拿書桌上自己的書包的時候無意中看到嚴律宸的手機，才想起來照片的事情。

蘇珺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機拿起來打開相冊翻看，裏面确實有一張之前在酒吧廁所的偷拍照，但拍的不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地方，而是他那因環境過于昏暗而看不清五官的糊照。

聽到外面有腳步聲，他連忙把手機放回原位，背起書包就去開門。

“你要走了？”嚴律宸看到蘇珺白這樣，臉色有些不悅。

“嗯。”蘇珺白只是點點頭，沒有說什麽。

他看到何妍心正往二樓走來，便主動打了聲招呼：“阿姨好。”

“原來是珺珺吶。”何妍心是打心眼裏喜歡蘇珺白的，畢竟和嚴律宸比起來他俨然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不用問也知道昨晚來家裏過夜的人是誰了，何妍心走上去，即使面容有些疲憊也不影響她的笑容：“吃完早餐再回去吧。”

“不用了，我還得去上課，謝謝阿姨。”蘇珺白回頭朝嚴律宸招了招手，“拜拜。”然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嚴律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但終究礙于何妍心在這，他什麽都做不了。

這時何妍心注意到，嚴律宸房間裏的床鋪疊得整整齊齊的，這絕對不是她兒子能做出來的事情。

“你們昨晚一起睡的？”何妍心疑惑道，“家裏不是有客房嗎？”

“男生一起睡很奇怪嗎？”嚴律宸并沒有絲毫的心虛表現，他心裏惦記着蘇珺白，想着等一下就跟他聯系。

何妍心表情凝重地看着嚴律宸，心裏仍然表示懷疑，畢竟女人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一切是不對勁的。

“嚴律宸。”她突然連名帶姓地叫。

“幹嘛？”嚴律宸吓了一跳。

“沒什麽了。”最終她什麽都沒說，只希望是自己想太多。

新學期開學後，青春期的心總是躁動的，一些莫名其妙的傳言又開始在學生之間傳播開來，以此作為他們重歸于“囚籠”的慰藉。

蘇珺白聽到的是之前傷害嚴律宸的健壯男生不知道是轉學還是退學了，聽說是在外面惹了些什麽人，手腳筋都被砍斷了。

謠言總是誇張的，真相到底如何沒有幾個人知道，蘇珺白并不關心這些，他也沒興趣去問嚴律宸，只是當本尊出現在他班級裏的時候，還是引起了一場騷動。

高二按考試排名重新分了班，嚴律宸沒有參加期末考大家都知道，至于他又是怎麽進來這個班的，他們不用問也知道。

嚴律宸本來是想和蘇珺白一起坐的，但座位已經提前被安排好了，這次他還是只能坐最後一排，而且沒得選的那種。

感覺很不爽，因為蘇珺白的同桌是個女生，而且一來就看到兩人在聊天，他路過的時候蘇珺白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這個班裏的人都是愛學習的，平時除了讨論題目基本都不會聊天，嚴律宸覺得無聊至極，只好戴着耳機趴在桌子上聽歌。

忽然間，他福至心靈地張開眼睛，就看到蘇珺白拿着一沓試卷，站在他旁邊的過道上。

兩人對視了一眼，嚴律宸枕着手臂對他笑，蘇珺白看到後耳朵瞬間就紅了。

只見蘇珺白佯裝淡定地把試卷往嚴律宸頭上一蓋，路過的時候卻不經意地勾了一下他的手指頭。

于是，嚴律宸就靠着這點餘溫，愣是在教室裏乖乖地坐了一整天。

嚴律宸複學後，何妍心便吩咐司機每天準時接送他上下學，一來為了防止他的腳舊患複發，二來減少他亂跑惹事的機會。

自從這次事故後，何妍心住在家裏的時間變多了，偶爾關心嚴律宸的學習成績，甚至還會親自下廚。

雖然這樣也挺好的，但是他和蘇珺白能獨處的機會就更少了，自從那天蘇珺白離開他家後兩人直到開學都沒怎麽見面，由于家裏有何妍心的原因不管嚴律宸怎麽勸他都不肯再來自己家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課程也跟着越來越緊張，蘇珺白跟家裏說下午放學後會留在學校飯堂吃飯，這樣能省出多點時間來學習，周蕙自然就答應了。

放學後，蘇珺白輕車熟路地往學校後面的山坡上走去，來到一個頗為隐蔽的角落裏，看到嚴律宸已經在那等他了。

“快來吃，還熱着。”嚴律宸見到他後，便把打包過來的小吃盒子都打開。

蘇珺白走過去坐下來，自然地接過，其實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店裏吃的，但偶爾也會想換換口味，也多虧了嚴律宸，他才能吃到那麽多不同于家常菜的特色美食。

吃飽後兩人靜靜地靠在一起聊天，等着晚自習再一起回學校。

最近開始入冬了，蘇珺白看到嚴律宸只穿着一件白襯衫，随口問：“不冷嗎？”

嚴律宸看了他一眼，然後挪動着把腿伸向蘇珺白的兩側，從後面環抱着他，說：“抱着你我就不冷了。”

蘇珺白沒有說話，只是把玩着手上的枯草，即使天冷了，這邊還有大多數野草在頑強地生長着。

嚴律宸用嘴唇磨蹭着他的後頸，蘇珺白覺得癢，他一回頭兩人就自然地接吻。

親了一會後，嚴律宸放開了蘇珺白，把玩着他的手指問：“你想考什麽樣的大學？”

“我不知道。”蘇珺白搖搖頭，然後繼續看向遠方，“離這裏越遠越好吧。”

“那大學我們一起在外面租房子住吧。”嚴律宸憧憬着，“到時候我們依然可以每天見面，一起去學校，一起養只小貓或小狗，再種些花花草草……”

他描繪出的未來像夢一樣美，明顯與現在陰雲密布的環境格格不入，但蘇珺白聽得很認真。

嚴律宸知道承諾說出來很容易，想要實現的話卻很困難，不然夢想就不叫夢想了。但他願意為了蘇珺白去嘗試、去努力，畢竟年少只有一次可以讓他們輕狂的機會。

而且，在嚴律宸心裏，蘇珺白值得這一切。

“怎麽辦？放寒假後我又見不到你了。”他們的手指扣在一起，嚴律宸從背後把蘇珺白抱得更緊，悶悶不樂地說，“就像現在這樣，只是看着你的背影，我便已經開始想念你了。”

蘇珺白想了想，這樣回答：“今年的寒假很短。”

他聽到後忍不住笑了，無奈道：“我以為我的情話已經說得夠差的了，沒想到你的比我還要爛。”

蘇珺白用手肘往後頂了頂他，控訴着自己的氣憤，嚴律宸反倒笑得更開心了。

“珺珺吶。”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同時因惱羞成怒有些微紅的耳垂被含住了，“我太喜歡你了，喜歡到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蘇珺白珍惜地把兩只緊握的手放置在心口，像是在回應。

很快春節就到了，嚴律宸再次跟着父母回老家，其實他心裏早有打算。

吃完年夜飯後，他随便找了個理由，就要獨自一人先回家，連壓歲錢都不要了，但他不是回市中心的家，而是另外一個家。

年三十晚基本都買不到車票，嚴律宸只能在路邊找了輛接活的私家車，給了司機四人份的錢，作為專屬VIP直奔目的地，結果還是因為塞車，回到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他一下車就打電話給蘇珺白，過了很久他才接聽。

“喂。”聲音很小，像是躲起來講的。

“出來，我在你家門口。”嚴律宸的語氣裏是掩蓋不住的興奮。

“家門口？”蘇珺白懵了，“你不是說在老家過年嗎？”他掀開被子趿着拖鞋來到窗邊，看到嚴律宸正傻兮兮地在滿地的紅色鞭炮紙上踩來踩去，目光卻一直望着他這邊，見他出現後，便開心地朝他大力地揮手。

“新年快樂！”嚴律宸把他所有的開心都用肢體語言表達出來。

“新年快樂。”蘇珺白也笑着和他招了招手。

“好了，快下來吧，不然一會來不及了。”嚴律宸看到蘇珺白後，才覺得這半個月的分離是多麽得煎熬。

“我不能出去……”蘇珺白遺憾地說。

這次嚴律宸不能再直接串門了，畢竟這種團圓時刻他不在家裏呆着卻大老遠地跑過來找蘇珺白，不管想什麽理由也說不過去。

“你等我。”留下這麽一句話後，蘇珺白便看到樓下嚴律宸的身影消失了。

幾分鐘後，電話又打了過來，嚴律宸說：“把窗戶打開。”

蘇珺白好奇地把窗戶打開，就看到嚴律宸将一個鋁制的伸縮手扶梯從他房間的窗戶遞了過來。

嚴律宸小心翼翼地把手扶梯在蘇珺白房間的窗沿邊放好，指揮道：“你把那兩邊固定一下。”

此時的蘇珺白還不知道他在搞什麽，只是聽話地照做。

手扶梯上有個槽，勉強卡在那，确認兩邊平衡後，嚴律宸沖着他說：“爬過來。”

“你瘋了吧！”這是蘇珺白的第一反應，意識到聲音有點大，他連忙壓低嗓音，不過幸好他父母都在樓下看春晚，并沒有聽到樓上的動靜。

“不用怕，我會接應你的。”嚴律宸把他那邊的手扶梯也固定住。

蘇珺白明顯很抗拒，畢竟他們這裏是二樓，但嚴律宸不斷地哄他：“沒事的，這點距離最多一米，很快就能爬過來的。”

“你以為我是你啊！”蘇珺白忍不住吐槽，但心裏卻在盤算着爬過去的可能性。

嚴律宸覺得自己确實有些異想天開了，他只想着如何制造驚喜，卻因興奮而過于沖動并沒有考慮到現實情況，如果蘇珺白出了什麽事，到時候他哭都來不及。

蘇珺白抱着手臂，擰緊眉頭望着他，神情凝重。

“對不起，是我過分了。”嚴律宸像小孩子做錯事情一樣道歉，“我只是太想見你了。”

說完他準備把梯子收回去，忽然聽到蘇珺白說：“等等。”

只見蘇珺白先去把房門鎖好，然後整理一下床鋪，再把燈給關了，接着擡腳就爬上了窗沿。

第一步有些不穩，手扶梯晃了一下，嚴律宸冷汗都吓出來了，他想阻止，蘇珺白直接對他蹦出兩個字：“閉嘴！”

嚴律宸瞬間不敢出聲，他扶好這邊的手扶梯，看着蘇珺白全神貫注地在懸空處匐匍着。

大冷天裏蘇珺白感覺到手心都出汗了，他沒想過自己沒經過深思熟慮就做出這麽冒險的事情，這一點也不像他。

但這件事情對于他來說卻很刺激，不管是高空攀爬也好，瞞着父母偷跑出來也好，還是與嚴律宸談戀愛也好，這些都是他從來沒有做過卻對他有着巨大吸引力的事情。也許真的是遲來的叛逆期吧。

嚴律宸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很短的距離，三兩下蘇珺白就到了最後一步，他便一把把他給抱了進來。

“怎麽樣？沒事吧？”感覺到他手腳還在發抖，嚴律宸趕緊撫慰，“對不起啊珺珺，對不起。”

他後怕地抱着蘇珺白，可是對方顯然比他還要鎮定，甚至吩咐道：“把梯子收回來，把窗關上。”

嚴律宸乖乖地照做，蘇珺白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問：“你剛剛說什麽來不及？”

“去了就知道了。”嚴律宸見他身上還穿着家居服，找出自己的棉衣棉褲給蘇珺白穿上，然後拉着他跑出門。

半路上蘇珺白就知道嚴律宸要帶他去哪了，今年縣中心廣場上第一次舉辦跨年煙火晚會，之前他們有提起過，原本以為過年要分隔兩地導致他們無法一起觀看，結果現在卻一下子就做到了。

廣場上已經人山人海，大家擁擠在一起，尋找着最佳的觀賞角度。熱鬧的地方總是充滿着歡樂的氣息，他們也被感染了，無所顧忌地拉着手歡呼着跑進人群裏。

“跟緊我。”嚴律宸緊緊地牽着蘇珺白，怕他給跑丢了。

蘇珺白喘着氣跟上，他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因為緊張下的歡喜，還是刺激造成的狂熱。

最後他們成功地擠到前排，這時倒計時開始了。

“5！”

“4！”

“3！”

“2！”

“1！”

“新年快樂！”

卡點的瞬間，漫天煙花在夜幕中綻放，鋪天蓋地的，争奇鬥豔的，一個接着一個，帶着人們心裏對來年的祈願，橫沖直撞地奔向天空，肆無忌憚地演繹着什麽叫盛開即結束。

蘇珺白仰望着，贊嘆着，他剛想回頭和嚴律宸說話的時候，卻發現嚴律宸從頭到尾都沒有看煙花，而是含情帶笑地看着他，愛意滿滿地溢了出來。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蘇珺白，都在看煙花，看那美麗易逝的風景，以此刻畫在腦海裏，許多年後會變成一場美好的回憶。

但嚴律宸只需要看着蘇珺白，看着煙花在他臉上倒映出火花讓他變得更加完美的樣子。對于他來說，蘇珺白才是他人生中最美麗的風景，也是唯一能牢牢把握住的心願。

兩人對視了良久，震天響的分貝中嚴律宸恍惚地聽見了幾個字。

“你說什麽？”他把蘇珺白帶出人群，來到一個高大的觀賞植物後面，不斷地追問，“你剛剛說了什麽？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他期盼地看着，但蘇珺白只是抿緊嘴巴，一個字都不肯說。

最後，嚴律宸忽地低下頭，快速地擦過那雙倔強的嘴唇。

“你幹什麽？”蘇珺白捂着嘴巴警惕地四處張望，這裏到處都是人，即使他們躲在黑暗的角落裏，也難保不會被看到。

“放心，看到沒人我才親的。”嚴律宸郁悶地說，“誰讓你不肯說那幾個字。”

他這樣一鬧，蘇珺白更加不願開口了，嚴律宸把他的手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裏握着，悄悄地靠近他說：“你說我們這樣像不像早戀出來私奔的？”

蘇珺白反駁道：“不是早戀。”

只是在情窦初開的年紀，遇見了在心尖上種下朵花的人，花開的時候，我便愛上了你。

他心裏忽然出現了這段話，但沒有說出來，只是動情地看着嚴律宸。

嚴律宸喉嚨一動，便迫不及待地移動腳步：“我們回家吧。”

具體回家要做什麽，他沒有說，但蘇珺白能猜到，他本能害羞地扭過頭，任由自己被拉着走。

他們剛從走出來的時候，正面遇見一個人，他們的班長，蘇珺白的同桌，嚴律宸一直不喜歡的那個女生，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