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數學老師自打接手八班，就注定了跟年底獎金無緣。
因此對這班學生的态度一直很差，教學極其敷衍，以至于有些好學的同學有什麽問題，都要跑去問其他班的老師。
對沈盛雪這種有過處分前科的小混混，更是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逮着機會就出言嘲諷。
沈盛雪撂下圓珠筆，撐着手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她有些納悶，十年前的自己是怎麽容忍這種傻逼在自己頭上蹦跶的。
“怎麽，你還想要頂撞老師不成？”
沈盛雪搶回課本，毫不懼怕地看着他：“沒有，老師說得對，垃圾擱在哪裏都是垃圾，老垃圾有什麽資格嘲諷小垃圾呢？”
古茗噗嗤笑出了聲。
妙啊，用數學老師的話罵回去，全班也就沈盛雪敢了。
數學老師的臉當場就綠了。
沈盛雪是病患不能罰跑，數學老師又咽不下這口氣，他咬牙切齒道：“難怪你的語文成績這麽好，你要背單詞是吧，行，下節課跟我去一班背給其他同學聽。”
這無異于公開處刑。
沈盛雪無所畏懼：“那我可以繼續背了嗎？”
數學老師從來沒有這麽綠過。
他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氣結地走回講臺。
沈盛雪落座，繼續背單詞。
半晌，她用另一只腳踹向古茗的椅子：“憋笑就憋笑，別震到我的椅子。”
古茗的笑聲從指縫中傾瀉而出，接收到數學老師的眼刀後，這才乖乖地冷靜下來。
他無比敬佩地扭過頭：“不愧是你沈盛雪，下節課你可能要出名了。”
“如果你繼續震動的話，我可能會變成出糗。”
古茗擡起椅子往前面挪了挪。
沈盛雪去一班背書，這已經不是個人的事情了，而是代表了八班的榮辱。
班上同學自覺地不去打擾她。
甚至有人遞來了飲料零食，鼓勵的小紙條。
沈盛雪照單全收。
雖說有了小插曲，但沈盛雪憑着驚人的記憶力，趕在下課前五分鐘将單詞全部背熟，連它們的詞性也牢記于心。
她呼了一口氣，像戰士收刀入鞘，合上了英語課本。
［恭喜沈同學完成任務！任務獎勵：4天，當前剩餘天數：1天。］沈盛雪：好家夥，直接把前面欠的三天給要了回去。
背了一整節課，沈盛雪頭昏腦漲，去廁所洗了一把臉，出來就碰上了謝遲。
謝遲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秒，他輕車熟路繞到沈盛雪的身後，幫她推輪椅。
已經習慣同學們的吃驚，沈盛雪直接将路人邊緣化。
“學神不用上課嗎？怎麽有閑情逸致推我回去？”
謝遲低聲道：“你不是要來一班嗎？”
“……”
沈盛雪直接社會性死亡。
她讪讪地笑了笑：“這消息怎麽傳得這麽快啊？”
“正常。”
認命地以最隆重的方式出場——被學神推進門，沈盛雪注定要成為榕寧二中的第二個傳說。
原以為謝遲的位置應該在最中間離講臺不遠不近的風水寶地，結果竟然跟自己一樣，窩在教室一角，擡頭攬盡衆山小。
沈盛雪松了一口氣，瑟縮着脖子，拿謝遲的課本擋臉。
他的同桌齊淩好奇地看了看：“謝遲，你怎麽帶了個小媳婦回來？”
謝遲不動如山：“她就是沈盛雪。”
“卧槽！”齊淩震驚：“她跟你認識，難怪了，那她不是要挑戰一班，而是為愛抛頭顱灑熱血啊！”
八班的事情傳到一班，已經從挑釁老師變成了挑釁一班，這也見怪不怪。
沈盛雪不客氣地拿過謝遲放在桌上的英語課本，打算鞏固一遍。
聽到學神同桌這麽說，當事忍不住出聲澄清：“沒有愛情，只有一腔熊熊燃燒的怒火。”
“什麽怒火？”
“老垃圾教導不了小垃圾，決定讓別人來圍觀小垃圾，試圖讓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齊淩聽得一頭霧水，這跟垃圾有什麽關系？
也難怪他有這個反應。
一班是全校重點培養對象，哪個老師不把他們當爺爺哄着，平時作業都不敢布置多，更別提說重話了。
數學老師踩着上課鈴進到班級，他的臉上洋溢着慈祥的微笑，跟在八班的時候完全是兩個樣。
“同學們，拿出昨天的卷子，我們這節課講一下後面的大題啊。”
沈盛雪慵懶地舉起手。
已經忘記這茬的數學老師餘光一掃，笑臉頓時僵硬。
“沈盛雪，你怎麽會在這裏？”
“不是老師你讓我來的嗎？”沈盛雪說：“而且我也想要看看，垃圾擱這兒會不會還是垃圾呢？”
數學老師眼皮子一跳，他都快對“垃圾”這兩個字産生心理陰影了。
他不耐煩地白了一眼：“行了，你不用背了，趕緊回八班上課去。”
“那不行，萬一你又說我不聽你的話可怎麽辦？”
數學老師啪地一聲把試卷拍在了講桌上，陰沉的臉讓一班同學有些意外。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他發脾氣的模樣。
是沈盛雪太過分，還是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沈盛雪，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我說你是垃圾，你還真驕傲起來了，擱這兒當什麽攪屎棍！再給你一分鐘，你再不走就等着吃處分吧！”
全班鴉雀無聲，只能聽到數學老師的喘氣聲。
謝遲突然明白了沈盛雪剛剛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在別人眼中，八班跟壞學生打了等號，他們的話沒有人會信，即使告訴校長，也只會被當做無理取鬧而駁回換老師的申請。
沈盛雪不過是在借題發揮，她以這種手段把事情鬧大，讓所有人都知道數學老師的僞善。
以及他的區別對待。
那句話裏有她的憤怒和無奈。
謝遲把圓珠筆收入筆袋，自覺主動地當一回工具人。
他雙手一撐，少年框架清瘦堅實，鏡片下的眸子一如既往平靜如水。
“老師，你這麽說一個學生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謝遲，這件事跟你沒有關系，她三番五次頂撞老師，數學早讀課背英語單詞，這能背出個什麽東西！要我看早點收拾書包退學算了。”
沈盛雪垂眸看了一眼打着石膏的腳。
還好石膏限制了她的行動，不然數學老師已經沒了。
謝遲蹙起了眉頭，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有數學早讀課這種東西的。
早讀課一般不都是背文科類的嗎？
“老師，尊師敬長的前提是，她得到了應有的尊重。”
沈盛雪不知為何，鼻尖突然一酸。
她揉了揉，壓了下來。
數學老師一向把謝遲當成最得意的學生，沒想到有一天會他被頂撞。
他頓時火冒三丈，怒罵道：“謝遲！別以為你是年級第一就可以這麽頂撞老師，他們八班是什麽東西你們心裏清楚，就這樣的人，出了社會就只能當混混，能有什麽出息！”
“我看你就是被沈盛雪給帶壞了!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校長說過一句話，一個人的善惡不是由成績來決定的。”
齊淩站了起來：“老師，我不認為八班的人很差，至少他們不會随意欺負同學。”
“是啊老師，雖然他們嘴上是說看不慣我們，可哪回開學不是他們幫忙搬新教材？老師，要不您就跟他們道歉吧。”
“不管怎麽樣也不能罵人是垃圾啊。”
“要不我去找下班主任吧。”
“順便找下校長吧，我們很樂意給八班做證明。”
每一句話說完，班上就有一個同學站起來，形成了一塊塊陌生炙熱的盾牌。
謝遲垂眸看了一眼沈盛雪。
她正坐着，怔愣地看着教室每一個站起來的人，影子在她的眸子裏晃動。
眼淚爬滿了她的臉。
她閉了閉眼，扯過謝遲挂在椅子上的校服擦了一把。
謝遲：……
他後悔幫她出聲了。
沈盛雪突然擡頭，紅紅的眼眶像極了小兔子：“謝謝。”
本以為會是跳梁小醜孤注一擲的表演，沒想到她還沒有上場，有人便帶着掌聲和鮮花前來祝賀。
一班幾乎鬧翻，而八班卻風平浪靜，隐約有些不安。
“沈盛雪怎麽還不回來？該不會被數學老師那狗逼當衆羞辱了吧？”
“要不我們偷偷溜出去看看？”
坐在門後的男生頻頻往一班的方向看，臉色突然難看了起來。
他顧不得臺上講課的老師，着急喊道：“一班的人去請校長了!”
“完了完了，那幫書呆子忘恩負義，老子以後不幫他們搬教材科了!”
“校長往這裏來了!”
“沈盛雪也在!那狗逼也在！卧槽，學神!”
“他們不會是早戀被抓了吧？”
“胡說八道什麽!陳茗芝，你說說看，他們有沒有在一起。”
突然被cue到的陳茗芝眼神閃爍，她猶豫了兩秒，搖搖頭：“沒有，沈盛雪說過她挺看不慣學神的，怎麽可能會在一起。”
她的話讓同學們有些複雜，就好像在篝火旁激情舞蹈的時候，突然被兜頭淋了一桶冷水。
他們收起了所有的心思，靜靜地看着校長一行人走進教室。
然後看到沈盛雪紅着眼睛，比了個耶。
她凱旋歸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