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鈴铛(完)
血淚順着铛铛的臉往下淌着,滴到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最初見到鈴鈴時所聽到的聲音,莫名熟悉。
想到鈴鈴,林暮就想起了鈴鈴發布的命令。帶铛铛去見她。
林暮低下頭,看着襯衫上那個血掌印。
掌印已經開始逐漸變淡了,林暮不知道如果掌印真的消失了會發生什麽。但她一點也不想試,畢竟事關人命,她試不起。
秋笛餘光一直在林暮身上,此時見她有動作就轉過頭去看她。
只見林暮看着身上的血掌印一動不動,秋笛伸手握住了林暮擺在膝蓋上的手,林暮擡起頭來,毫無防備的掉進了秋笛滿含溫柔與堅定的眸中。
撲通。
林暮感覺自己的心髒少跳了一瞬。接着又開始了瘋狂的跳動,林暮忽視了所有,眼裏只容了一個秋笛。
铛铛毫不在意其他兩人的互動,自顧自的哭着說着,深陷情緒中無法将自己撈出。
“在你提遺願前,我可不可以提一個要求?”林暮努力把自己從秋笛深不見底的眼中剝離了出來。
铛铛從上衣口袋中抽出一張折得方方正正的手帕,細細的擦着臉,聲音微啞,聽上去楚楚可憐:“什麽要求?”
林暮毫不猶豫道:“去見你的姐姐。”
铛铛動作一僵:“我不想去。”
“你是不想,還是不敢?”從進門之後就一直沒開過口的秋笛說話了。
铛铛避開秋笛質疑的眼神,聲音有一些飄忽了:“我不想去,我讨厭她。”
秋笛沒那麽容易放過她,她追問:“為什麽不敢去見她,是因為她能傷到你?”
“不是,不是,什麽都沒有!只是我不想去見她!你聽懂了嗎!”铛铛怒吼道,手帕也因為太過激動而掉到了地上,正好落入那灘血中,短短幾秒白色的手帕就染成了紅色。
秋笛盯着铛铛的眼睛,用極快的速度抽出水果刀并抵在了铛铛大動脈處,突然,她笑了一下,用一種果然如此的語氣說:“你是自殺。”
不僅是铛铛,林暮也驚住了。
铛铛笑着,可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她問:“我為什麽要自殺?”
“因為你媽媽把你認成了你姐姐。”
铛铛很不可思議:“就因為這個我就要自殺?”
秋笛笑道:“的确,因為這個你當然不至于自殺,但如果你殺了你姐姐,還被你媽媽知道了呢?”
“你在說什麽?!怎麽可能會是我殺了她?我才七歲!我就是想也做不到啊!”铛铛極力否定着。
“你那天根本就沒有去接你姐姐,是你在你姐姐上樓的時候推了她一把,才讓她突然出現在貨車面前的吧?像這種居民樓的第一層樓梯口都是對着街道的。”秋笛表情竟是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铛铛如同看惡魔一般看着秋笛,幹巴巴的擠出一句:“你有什麽證據?”
“當時車離你姐姐還不算太近,只要是還能思考的人都可以避開,但因為一向忍氣吞聲的妹妹突然推了自己一把,你姐姐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意外,就是因為意外,所以在你姐姐看到卡車時已經來不及躲開了。”
“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這些東西,我明明沒有做過!”
“你姐姐的鈴铛沒了。這個鈴铛也是你媽媽把你認成你姐姐的原因吧?”
秋笛手中的水果刀又離铛铛近了幾分,逼迫着铛铛将頭轉到另一邊。
而就是那個方向的牆壁上挂着一個小小的相框,相片裏有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而女人懷裏抱着一個五歲左右的女孩,女孩的腳踝上系着一個寬松的紅帶鈴铛。
“既然你媽媽那麽不喜歡你,應該不會抱你才對。
相片裏這個和你長的這麽像的,除了你姐姐不會是別人了吧。”
沉默,如死一般的沉默。
铛铛突然大笑了起來,她一邊笑眼淚一邊滑下來:“是我推的她,她的鈴铛也是我拿走的,我本來拿走她的鈴铛只是想當做戰利品,可後來我發現只要我帶上鈴铛媽媽就會把我當做她,有一天晚上媽媽喝多了,抱着我說,對不起,铛铛。
那是第一次她清清楚楚的喊出我的名字,而不是把我當做她,即使那以後媽媽還是經常打我,但我還是沒有再帶上鈴铛。我後悔了。”
“但是,媽媽自殺了,用的就是你手上這把刀。
那天我放學回來,見到的就是媽媽的屍體,她留了封可笑的遺書。
那上面寫,她知道是我害死姐姐的了,但她不生氣,她說她覺得很對不起我,叫我下輩子不要再成為她的女兒,她要去找姐姐了,以後我就跟着我爸。”
“所以我就說了,我讨厭媽媽,她嘴上說着對不起我,最後還不是把我抛下了。她想要去找姐姐,好兩個人幸幸福福的在一起?我偏不如她意,我就是死也要纏着她們!”
“你真的是恨她們?”林暮問道。
铛铛回答的很快:“我恨!我恨到巴不得她們全都死了!”
“可她們都死了,你明明可以開始新的生活,為什麽你卻跟着自殺了?”
在林暮看來,铛铛并非是全然恨着她們的,恨自然有,但血緣帶來的牽絆和自然的親近感也是磨滅不了的。
铛铛沉默了一會,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說道:“我之所以不去見姐姐,是因為這個夢不僅僅是我的,完全支撐起這個夢的是姐姐的怨氣,她一直想要殺了我,我是依靠着鈴铛才能一直躲着不被她發現的。”
林暮從不知道夢居然可以是兩個人一起的,她看向秋笛,企圖問出什麽,秋笛卻直接搖了搖頭,說:“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秋笛都不知道的話,那這會不會是個先例?先例就代表了打破一切原來的規定規則,充滿着未知。
鈴鈴也是夢主的話,那麽她的任務也要絕對性完成了。
“你的掌印快要消失了。”铛铛突然說道。那語氣中竟然還有一絲幸災樂禍。
秋笛目光一禀,将手中的水果刀義無反顧的插進了這個小小身軀的腹部。
铛铛痛呼出聲,果然,既然鈴鈴可以傷害铛铛,那麽任務者也同樣可以傷害她。
秋笛暗自呼出口氣,其實她也不是很能把握能否傷到铛铛,現在看來,她的猜想是正确的,她威脅道:“我知道沒有你的意願這個房間是無法進出的,但如果你不和我們走,那我不僅會讓你現在就再死一遍,還會把你的媽媽也殺掉。”
铛铛僵住了十多秒,才妥協的點了點頭。
将要離開這個房間之際,铛铛突然說:“我的遺願是,死在媽媽的懷裏。”
林暮一顫,所以,這個小女孩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并且發布了一個不算太難的任務。
在三人踏出屋內的時候,林暮的身上的掌印就沒再褪色了。林暮呼了口氣,放松了一點。
三人走的路上傀儡都自動讓開了,原先的那一層樓時,發現鈴鈴已經站在那了,而她的身邊站着盧峪,兩人的對面站着舒希兒和張翼。少了兩個人。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
盧峪一臉淡定,張翼沒有表情,而舒希兒卻滿臉怒意。
見到林暮把铛铛帶來後,鈴鈴霎那間就出現在了三人面前,她瞪着比自己矮一些的铛铛,語氣嘲諷:“你不是要躲嗎?我看你躲到哪裏去!”
铛铛條件反射的縮了一下後,麻木的說:“不躲了,要殺就殺,躲的我累了。”
鈴鈴一愣,審視的看着铛铛,想要在她的臉上看出其他的情緒來,沒有得到自己想要找的東西,鈴鈴尖叫道:“你累了?你把我害成這個樣子,想躲就躲,不想躲了就和我說累了?你憑什麽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啊啊啊!”
鈴鈴的反應大到所有人都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而铛铛卻笑了一下,直直的看着鈴鈴,問道:“這麽久了,你騙的人都這麽多了,姐姐,你還想要裝到什麽時候?”
“你在說什麽,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說什麽來拖延時間!”鈴鈴有些氣急敗壞道。
铛铛無力的嘆了口氣:“你每一次表面上都讓人來找我,其實背地裏卻暗自告訴其中一個人真正的任務,那就是殺死其他任務者,你就送那個人出夢,其實你根本做不到送那個人出夢,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想送任何人出夢。”
盧峪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那張娃娃臉有些扭曲:“你說什麽?!”
铛铛看都沒看他一眼,死盯着玲玲,繼續說道:“這個夢本來就不是我的,我是心甘情願死的,又怎麽會做這個夢,所以,姐姐,你到底是用了什麽辦法才把我拖進來?”
鈴鈴本就看不清的臉突然淌下了更多的血,她聲音透着狠勁:“是,這本來是我的夢,我本來是想讓那些任務者把你也推出來,和我一起感受那種痛苦的,可是每一次那些人都失敗了,你知道是為什麽嗎?太可笑了,是媽媽一次一次代替了你。
我氣,可我拿媽媽沒有半分辦法,因為她和你融合在了一起,只要你有危險,都是她幫你承受。結束了你就會和她重新融合在一起。”
“我恨這些沒用的任務者,所以我就讓他們自相殘殺。
夢懲罰了我,給了你另一個夢主的身份,只要我找不到你,就沒辦法使用任務者。”
鈴鈴突然笑了,只是她語氣冰冷:“妹妹,你說,憑什麽啊,害死我的明明是你,你卻不僅被人保護,還用來壓制我,難道你不該死嗎?”
铛铛看着她的姐姐,眼裏的淚水清澈透明,這些都是她所不知道的,她不知道自己能安全這麽久一直都是媽媽在保護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是用來壓制姐姐的存在。
“姐姐,你殺了我吧。我一心求死,不會再有人阻止你了。”
鈴鈴軀體一震,她不敢相信的問:“你說什麽?”
铛铛重複道:“你殺了……”
可這次鈴鈴沒等她說完,就怒吼道:“殺了你?!我是該殺了你!但這怎麽也輪不到你來說!”
“你想死?我就不讓你如願!”說着,鈴鈴就用力摟住了铛铛,霎時間光芒照亮了整層樓。
鈴鈴和铛铛消失了。樓下響徹雲霄的喇叭再次響起。
一模一樣的場景再現,鈴鈴呆滞的看着卡車,可就在卡車臨近的前一刻,那個相片裏的女人一把将鈴鈴扯了回來。但鈴鈴撲到女人懷裏時,女人又變成了铛铛。
兩個女孩面對面相看了好長時間。
終于。
鈴鈴與铛铛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而铛铛的鈴铛卻出現在了林暮手上。
林暮只來得及看清鈴铛本身就馬上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