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堂

第4章 羊角辮（二）

餘姚姚從林暮背後冒出一點頭來，小聲問秋笛：“你怎麽知道床底下有人啊？”

秋笛輕聲笑了一下，根本不理會餘姚姚的問題，她在女孩耳邊小聲說了句：“你的故事。”

女孩被秋笛放在床上，明明那麽大一張床她偏偏蜷縮起來，只占一小塊。

聽見餘姚姚的問題，林暮将四周再次打量了一遍，才發現在書桌上有個相片。

而相片裏有着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他們之間夾着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正是剛剛在樓下見過的。

而這張全家福卻少了一個“姐姐”。

加上餘姚姚剛才說的地毯，秋笛自然馬上就做出了反應。不過這種反應實在太快了，快到連林暮都以為這只是運氣。

林暮偏過頭，對餘姚姚說：“全家福裏少了一個人。”

餘姚姚恍然大悟：“你們把那個小女孩的話記得這麽牢啊。”

那倒也不是，剛剛才注意到。

林暮心中想，但還是對着餘姚姚微微一笑。

能裝逼為什麽不裝？

秋笛眼神掃過，正好與轉回頭來的林暮撞了個正着。秋笛一頓，裝作無事的移開視線。

女孩沙礫的嗓音響起，如同古老的大擺鐘，緩慢又沉重。

“我和媽媽來到了新家。我有了一個新爸爸。爸爸對我很好，還讓我和妹妹一起住在漂亮的房間裏，穿漂亮的新裙子。但是媽媽很不喜歡妹妹。”

“媽媽和我說，只要把妹妹比下去，爸爸就會把目光全部放在我身上。所以我在每一個方面都把妹妹壓住。”

“妹妹總是惹媽媽不高興，媽媽喜歡罰妹妹在桌底下吃飯，在衣櫃裏睡覺。還會和爸爸說妹妹又不聽話跑到外面去玩了。”

秋笛盯着小女孩，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暮也皺緊了眉，非常生氣的表情。

“那，那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餘姚姚锢緊林暮的手臂，顫聲問。

小女孩又縮了縮，似乎不想把皮膚的任何一寸暴露出來。

“因為妹妹同樣也很不喜歡我。我想要搶走她的爸爸，她也想要搶走我的媽媽。”

“是她把我變成了這樣……我被塞進了床底下。死亡卻來的很漫長。我不知道過了多少天，我只記得，在我還活着的每一天晚上，妹妹都會把我從床底揪出來。”

“用刀割我的皮肉。一寸又一寸。”

女孩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在場的人都不由冒了一身冷汗。

戛然而止，女孩沙礫的嗓子突然冒出了幾聲笑，在這寂靜的環境中顯得很詭異。

“妹妹要了什麽？”

秋笛與女孩對視了兩秒。開口答：“她要你媽媽的懷抱。”

女孩突然笑的大聲了起來。

“我要她得不到媽媽的懷抱！”

不愧是兩個小孩，連這種用命換來的時候都要賭氣行事。

難聽的笑聲響起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女孩的聲音變的狠厲。

秋笛挑了挑眉，回頭看了眼林暮，林暮點了點頭，走到了衣櫃前。幹脆打開門，在一片狼藉中開始翻了起來。終于在衣櫃最裏面翻出了一本日記。

林暮走到秋笛身旁，翻開了日記的第一頁。日記沒有日期，只是每一張都寫着不同的話。

第一張：

今天有一個漂亮的阿姨和爸爸回來了，爸爸和我說，這是新媽媽。我很高興，我終于有新媽媽了。這是我第四個媽媽了，新媽媽應該會陪我很久吧。

從孩子天真的文字中可以看出孩子對這個新媽媽的喜愛。

林暮擡頭和秋笛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的神情。

這個家庭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家庭？這個孩子們口中的媽媽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而這個偶爾才被提及，卻又有着重要位置的爸爸在哪？……

林暮的腦海裏浮現出無數個問題，全都需要了解事情的真相才能解答。

秋笛翻了一張。

第二張：

媽媽帶了姐姐回來。我不喜歡姐姐，姐姐吸引了爸爸媽媽的目光，為什麽媽媽誇獎我卻又不喜歡我呢？是姐姐搶走了媽媽的喜愛吧。

第三張：

爸爸給我和姐姐紮了一樣的羊角辮，穿一樣的洋裙。姐姐很高興，媽媽也很高興的樣子。看到媽媽高興我也很開心，可是這些不是我的東西嗎？媽媽喜歡這些東西？

嘻嘻，那我把這些東西全收集起來，媽媽就會喜歡我了吧。

第四張：

今天我拿走了姐姐的洋裙，沒有人發現是我幹的，媽媽很生氣，兇了姐姐呢。果然媽媽喜歡這些東西吧。媽媽讓我去把東西找回來，我當然不會找回來。

媽媽把我塞進衣櫃裏，說要和我玩捉迷藏，叫我千萬不要發出聲音。

第五張：

爸爸問我這些天去了哪。嘻嘻，爸爸真笨啊，我在衣櫃裏和桌底下啊，這麽多天爸爸居然沒有發現呢。媽媽果然很會玩游戲。我最喜歡媽媽了。

第六張：

好疼啊，媽媽為什麽要打我呢？是因為我沒有好好躲在櫃子裏嗎？

第七張：

媽媽為什麽要把我的洋裙給姐姐？不可以這樣，媽媽又會不喜歡我的。把姐姐藏起來吧，姐姐應該也喜歡捉迷藏吧？嘻嘻。

第八張：

姐姐為什麽不乖乖呆在床底呢，真是不會玩游戲呢，讓我來教姐姐玩游戲吧。要乖乖躲起來不發出聲音才行呀。

第九張：

我第一次下廚呢，媽媽看上去吃的很開心，我終于又讓媽媽高興了。真是謝謝姐姐啦！

第十張：

糟糕，肉不新鮮了。姐姐真是不乖啊，為什麽不多活些時候呢。

第十一張：

呀，媽媽發現姐姐了呢。

第十二張：

媽媽吃掉我啦。

十二張紙，把事情的隐情攤在了所有人眼前。結合所有知道的消息，終于鋪開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重組家庭。繼母虐待。孩子争寵。藏匿繼姐。割肉哺母。繼母吃女。

然而那位父親卻不知道在哪，這麽荒唐的事情，身為一家之主竟然不知身在何處。

一片寂靜。

秋笛打破了沉寂：“這是線索。我們現在知道了整個故事。”

故事？林暮一頓。對她們來說，這只是個故事，她們只需要完成任務，其他的都不該去想。可她還是被秋笛的冷血吓了一跳。

秋笛輕輕撇了撇眉，看出了林暮心中的想法。

她想要解釋一下，可是話在口裏滾了一圈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要怎麽解釋？這的确不是誤會，可在夢裏不需要同情心這種東西存在，這只會是完成任務路上的一顆絆腳石。如果林暮一定要那麽想她的話，那她……

林暮打斷秋笛的想法：“既然我們現在知道了故事所有隐情，那我們是不是該去赴約了？”

秋笛看着林暮，緩緩将心裏那句話補完。

那她就去當林暮喜歡的那種人好了。

可是林暮根本就沒有鑽牛角尖，她被吓了一跳後就想開了。

這畢竟是個死人的夢，還是個她不認識的死人，她沒有必要因為這件事去和自己最好的朋友産生隔閡。

“嗯。”秋笛應的有些輕松。一瞬間林暮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夢外的秋笛。

餘姚姚看不懂兩人之間的互動，扒着林暮抖個不停：“我們去赴什麽約啊？去和那個媽媽吃飯？”

林暮安撫性的按了按餘姚姚的發頂，說道：“姚姚，別害怕，不會出事的，你只要跟着我就可以了。

一會到外面你會看到很多人，不要和任何人說話，觸碰，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要發出聲音，記住了嗎？”

餘姚姚立馬淚眼婆娑的點了點頭，可憐巴巴的喊：“暮暮，我怕。”

秋笛此時已經站在門邊，要開門了，她聞言冷冷說道：“怕就呆在這。”

餘姚姚看了眼床上的女孩：“……”

“我還是勇敢點好了。”

林暮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秋笛面無表情的拉開了一條門縫，擠了出去。

走廊上果然有很多傀儡。林暮習以為常的自己向前走着。而餘姚姚在自己身後亦趨亦步的跟着。

她們用了十分鐘才下到了二樓，她們看似漫無目的的慢慢走着，實際上在找身處二樓的張智霖和高究。

她們路過了敞開着黑色大木門的餐廳。裝作沒看見似的繼續找人。

越往裏走傀儡就越多，這時她們才發現傀儡們都在躲着那敞亮的餐廳。

“咚。”一聲小的近乎聽不見的敲門聲響起。那聲音很難分辨到底來自于哪。

秋笛眯了眯眼，突然将手中的日記本猛地砸向了傀儡最多的那扇門。

日記本砸在門上發出的聲音在此時顯得非常大。所有人都呼吸一窒。等待着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

然而，那群傀儡卻如同躲鬼一般，迅速離開了那扇門。

秋笛大步向前，将那扇黑色的門從外打開了。裏面的人果不其然就是張智霖和高究。只是他們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高究本來就黑的臉好像更黑了一點，他說：“我們好像，砍死了關鍵人物。”

說着，他們本來并排着的身軀向兩邊分開了。他們身後的景象也露了出來。

躺在地上正淌着血的男人正是樓上全家福裏的男人。

也就是那個占據重要位置的爸爸。

說是砍死其實還沒死，只不過離死不遠了。秋笛冷着臉上前，掀起裙子。

在她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除了林暮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發出了聲：“咳。”

秋笛看着她裙子裏的牛仔短褲沉思了一下……

然後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小瓶子。瓶子的花紋也是纏纏繞繞的。一看就知道是夢裏給的獎勵。

她取出一枚藥丸，塞進了男人口中。又從高究手中拿過匕首。

眼前的男人一點一點恢複呼吸，秋笛冷漠的用匕首抵在男人心髒上。

“老實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現在就弄死你。”

作者有話要說：

秋笛：“不給收藏現在就弄死你。”（兇狠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