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3】
因為賈蓉又搞事,整個寧國府都陷入了難以言喻的低氣壓。
賈珍氣急,直接拎起手邊的花瓶砰的一聲砸到賈蓉身上,名貴的瓷器碎了一地,他還不解氣,擡腳就踹:“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兩個主子鬧起來,下人哪裏敢攔,想來想去也只能去找尤氏。
尤氏等于是被架在了火上烤,她又不能不管,不然少不得一個失德不賢的罪名,到時賈母只怕也會對她不滿,畢竟不管怎麽說,賈珍是她丈夫,她有規勸職責。
逆來順受慣了,尤氏在差點被迸濺的碎片紮到腿的一瞬間,突然想,為什麽她就不能和張氏阮卿一樣自在呢?
看看這對父子吧,為父者風/流/淫/亂,曾經連元春房裏的丫頭都想沾,尤氏毫不懷疑,如果以後賈蓉娶了個貌美如仙的姑娘,性子稍軟弱些,也逃不過賈珍的毒手。
而賈蓉自私懦弱,光有色心,甚至還沒有賈珍的色膽,對她別說孝順了,連恭敬都沒有,她這個繼母做的,竟是連個丫頭都不如,自己以後能靠什麽呢?
靠這些狼心狗肺的男人?靠自己身邊這些如果不是吳茗力保都逃不過被玷污的丫頭,還是那兩個和自己稱不上親近的妹妹?
連寧國府旁支出身的賈薔,吳茗也早早抱走了,她的态度很明顯,不希望賈家任何一個可能有出息的子弟和賈珍沾上關系,如果不是這些年長兄還壓在頭上,可能吳茗甚至恨不得他們寧國府直接滅了吧。
看來看去,她的餘生竟是沒任何指望了。
“大姐如今還年輕,也該早早生個孩子做依靠才是。”
她突然想到那天尤三姐說的話,微微出神片刻,就見賈蓉抱着頭往她身後縮,這是才算找到喘息的空隙,忙道:“老爺、老爺息怒、你聽我說!”
賈蓉怕也就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想到她是賈珍的妻子了。尤氏冷笑,垂下臉也低聲勸道:“老爺且先冷靜些,先聽聽蓉兒怎麽說吧……”
賈蓉忙不疊點頭,縮在尤氏身後瑟瑟發抖。
尤氏被他扯在身前,渾身都冒出了雞皮疙瘩,忙往前一步避開他的手,上前去拉賈珍,手指在觸及到賈珍的皮膚時,不知怎麽突然冒出了一陣陣惡心的感覺。
一想到要和賈珍生孩子,她就抑制不住的惡心,吳茗怕也不喜歡賈珍的後代,就是不知道婆婆懷的那一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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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收起腦海中紛亂的想法,柔聲勸道:“蓉兒不是糊塗的孩子,若是有什麽誤會,老爺也該聽他說說。”
賈蓉怕賈珍又暴起打他,忙不疊道:“老爺,你是不知,那秦氏的容貌簡直堪稱天仙,別說是竹溪縣主,就是尤二尤三,甚至是鳳妹妹元兒妹妹都不及半分,我瞧着,竟是有幾分敏姑媽當年的風采。”
尤氏聽這小畜生在自己面前就能這麽臆想她的兩個妹妹,甚至于王熙鳳和元春賈敏都沒逃過,臉上表情差點扭曲了,不過她在寧國府伏低做小近十年,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城府,很快便遮掩過去。
賈珍若有所思地停下手,蹙眉問道:“你可當真?”
賈蓉舔着臉笑道:“我怎麽敢騙老爺呢,那女子性情柔順,身段好看,聲兒又好聽,就不知在床上……”
尤氏忍不住打斷道:“蓉兒,豈敢放肆!竹溪縣主可是宗室貴女,豈容得你議論半分!”
賈珍一聽這話才回過神來,他到底還有幾分理智,知道南安王就算是沒落王爺,也不是他得罪的起的,何況他打竹溪縣主的主意,本就是想借南安王的勢力挾制吳茗,這下落空了,他氣怒之下又要去抄家夥,卻忘了自己方才已經砸了一地的淩亂碎片,腳下一個沒站穩,便滑了出去。
尤氏一驚,心髒都差點停跳,“老爺!”
……
鬧出了這麽大的事,想瞞過榮國府肯定是不可能了。
尤氏紅着眼眶在賈母面前抹淚,抽抽噎噎地說:“……老爺沒注意,竟是跌了一跤,太醫說似是磕到了腦袋,需要靜養。”
賈母半眯着眼,冷冷淡淡道:“那便好好養着吧,這幾日鬧出來的事,着實是不像話。”
尤氏抿了抿唇,怯怯應是,阮卿見狀忙道:“再過一個時辰薔兒正好下學,你可要随我一起去?正好去見見你妹妹。”
賈母不作聲,阮卿知道她也就是默認了,忙起身給賈母行禮告退,尤氏反應過來,也跟着行禮,兩人一塊出來時剛好撞上了張氏。
張氏都快被寧國府煩死了,因此見到尤氏也沒有多寒暄的意思,打了個招呼就進去了。阮卿聳了聳肩,看向尤氏,示意她邊走邊說。
“你是說,蓉兒不知發了什麽瘋,只說多少姑娘都不及那秦氏?”
尤氏張了張嘴,到底沒能豁出臉皮說出賈蓉的原話,嘆了口氣道:“可不是,也不知道那姑娘能有多美,竟是迷的他連家都不顧了。
阮卿倒是不怎麽意外,原著裏描寫秦可卿,本就是說她/其鮮豔妩媚,有似乎寶釵,風流袅娜,則又如林黛玉/,說通俗點就是妩媚明麗像寶釵,身材氣質像黛玉,兩個仙女的結合體,能不美嗎?
竹溪縣主畢竟是宗室貴女,不同于她瘦馬出身的母親,她從小就接受嚴苛的宮廷訓練,身姿挺直板正,神情肅穆端莊,來自于青樓女子骨子裏的妩媚風流早就在日複一日的訓練中消失了,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家閨秀,因此哪怕竹溪縣主五官不遜于秦可卿,但也少了那幾分惑人的感覺。
倒不是說秦可卿有什麽問題,可就像經過專業訓練的軍人,身上總是會有一種淩然正氣讓人不敢直視一樣,竹溪縣主身上雖稱不上正氣,但也多少有屬于皇族的貴氣,賈蓉是個軟蛋孬種,自然會更喜歡柔順幹淨的秦可卿。
阮卿嘆了口氣,看着臉色憔悴的尤氏,心裏不免有些同情,嫁給賈珍這種人,還是在萬惡的古代,可真就是毀了一輩子了,尤其是古代男人是髒病性病的主要傳染源,尤氏跟他多生活一天,就是多一份危險。
“去看看你妹子吧,”阮卿想了想,又道:“我和大嫂子倒是給二姐看上了一家,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尤氏忙道:“二嬸子能為我家妹子相看,是她的福氣,哪裏談得上看不看上的話。”
阮卿撓了撓臉,邊走邊跟她解釋道:“也不是福氣不福氣的問題,這家就是那個秦氏的未婚夫安家,他們家嫡出的二公子安澤明性情恬淡溫和,不愛仕途,與你們家二姑娘倒是十分相配。”
其實也有別家的,但是吧,主要是因為阮卿此人比較顏狗,人家秦可卿和尤二姐都是絕世美女,萬一配個醜男,她自己都得吐血兩升,安家的兩個少爺都長得俊秀幹淨,擱現代也挺不錯了,再加上性格家境都很适合。
不說門第,光說家庭關系和性格,安老太爺妻子早逝,僅一獨子,庶子在他去後就分出去了,安老爺沒什麽糟心親戚,也僅有兩子一女,長子媳婦還是秦可卿那樣溫柔恭順的性子,有能力,但并不強勢,以阮卿跟張氏相處十幾年的經驗來看,太強勢的人都不是很喜歡和軟弱沒主見的人相處,尤二姐這樣的和張氏那種性格做妯娌,她得先氣死幾回。
不過婚姻大事不能兒戲,阮卿也只是先觀察一番,萬一不合适呢,安澤明放現代就是恬淡溫和的校園藝術男神,清秀幹淨,會畫畫會音樂,但放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古代,尤老娘倒是未必滿意這樁婚事。
尤氏聽到安家倒是猶豫了起來,不過想到自己是求人辦事的,咬咬牙笑道:“二嬸子做事,我自然是信得過的,還要麻煩二嬸子多多照顧了。”
阮卿點頭,打算有機會讓賈珠去研究研究,話說回來她好久沒問賈珠日常了,忙的彼此只見一面請過安就完了,好久沒細聊過了。
老母親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阮卿拉着尤氏一進院子,就問伺候的丫鬟道:“珠兒和元兒回來了沒?還有安兒?寶玉下學了嗎?還有探春,石榴可有來過?”
趙姨娘因為不安分,被阮卿關到自己院子裏了,探春現在養在石榴身邊。
立刻就有丫頭上前接過她和尤氏的披風,一邊的百靈端了茶上來,笑道:“大姑娘倒是來了一次,見太太不在就走了,珠大爺不曾來過,近來軍中忙,大爺和二姑娘難過來,二爺待會要跟薔二爺一起下學回來,三姑娘昨夜沒睡好,這會還睡着呢。”
尤氏眼裏就流露出幾分羨慕:“二嬸子這兒可真熱鬧。”
阮卿看了她一眼,知道這個時代的女人最想要的就是子嗣,想了想道:“其實若是真心,不管是不是自己所出,都是個依靠,以真心換真心罷了。”
尤氏一愣,苦笑一聲,“嬸子說的是。”
可賈珍不知是不是身體有問題,那麽多女人,就是沒見一個有孕的,她倒是想忍着惡心和賈珍生一個,但賈珍不去她的房裏是一回事,賈珍幾十年除了賈蓉沒有別的孩子也是一回事。
阮卿知道不能急,看她一時想不到正經地方,就提醒道:“我記得薔兒也是寧國府嫡支呢,他是個聰明孝順的孩子,待會下學,也讓他拜見拜見你這個嬸子。”
尤氏心裏一動,對啊,這不還有個無父無母的賈薔嗎?
賈夫人所出的這個孩子是嫡支嫡脈,比賈薔名正言順,但又有可能是女兒,且人家有正經生母,她這個長嫂并不占大義,她現在是怕了寧國府一脈了,總怕再養出個賈蓉來,那真是死路一條了。
賈薔如今已經快十歲,是個中規中矩聰明知恩的孩子,雖然不如寶玉天賦異禀,甚至不如賈琮伶俐乖巧,但勝在識時務,最重要的是,賈珍和賈蓉都很疼他,至少表面上是。
阮卿說完就不吭聲了,總得慢慢來。郦芷本來聽她抱怨的多了也在準備抄家,反正現在惜春也已經懷上了,抄家後抱過來養就成,但是她們清點過罪名和現有律法後,發現只要是抄家,就必然會傷害到無辜的人,現在的法律不完善,宗族連坐很嚴重,到時候可能連吳茗都會受影響,她畢竟是最受重用的大臣,盯的人太多了。
就算郦芷可以一意孤行重用污點大臣,也要考慮其他人,寧國府漂亮姑娘可不少,直接抄家了,這些女子最後的下場基本就是青樓,凄慘一點的還可能淪為軍妓,青樓還有穩定的環境呢,運氣好了被人買走,哪怕是被侮辱踐踏一生,可到到底咬咬牙也能活下來,但做了軍妓,基本就是去一個死一個。
所以寧國府暫時不能抄,但她們可以換一個聽話的繼承人,正好賈薔從小跟着吳茗被毒打了幾年,現在身上已經沒有了原著裏一些不幹不淨的臭毛病,何況他足夠識時務,也足夠聽話。
郦芷勤政十幾年,還是沒能徹底拔除幾百甚至幾千年的沉疴,她已經想好抄家後無辜者的去處,但青樓妓/院還是找不到理由禁止,畢竟文人墨客以上青樓為榮,而天底下最難纏的就是讀書人,一個弄不好,遺臭萬年都是小事。
阮卿漫不經心地低頭抿了一口茶,氤氲的霧氣遮住了她眸子裏沉沉的冷光。
賈蓉已經不需要再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