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2】
阮卿真的不知道是秦可卿太倒黴,還是賈蓉這貨實在沒腦子了。
這次吳茗和郦芷一直在減少賈珍和賈蓉與外界的接觸,很多原本被寧國府所害的受害者也都避過了一劫,沒想到賈蓉還是碰上了秦可卿,這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秦可卿能力沒什麽問題,能得寧國府上下和王熙鳳的認可就代表她只是性格有些軟弱怯懦,但人際交往和管家能力不會差的太離譜,郦芷當時挑挑選選,選中了安家。
太常寺博士不是什麽重要的官位,但他的獨子卻早早就有聰慧之名,秦業也不是多高的官職,兩家也算門當戶對,又都是容貌一流的姑娘少爺,自然是金童玉女,何況安老爺為人清正,養條狗都不會是賈珍那種貨色,秦可卿嫁去至少安全。
南安王側妃安氏出身不像話,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她出身煙柳之地,雖是賣藝不賣身,但畢竟不好聽,南安王為了讓她進府廢了不少功夫,正巧之前安老太爺因為過于剛直得罪了上司,南安王順手幫了一把,一句話的事,卻讓安老太爺一直銘記于心,主動提出了認安氏做義女的想法。
安氏原也不姓安,做了安老太爺義女後才改了姓氏。安家是清流之家,要認一個煙花之地的姑娘做義女是很困難的,安老太爺當初差點被彈劾的丢了官,卻也不曾退讓,對他來說,如果不是南安王那句話,他早就被有些上司同僚坑的家不成家了,那時也沒見有誰這麽有正義感出來拉他一把,如今他為報恩認個義女,一群人反倒是為他好一般來勸解阻攔了,豈不可笑?
最後這義女到底是認了,南安王是異姓王,也不用上皇家玉牒,只記錄在案就是,皇帝也不管這種事,只要皇家檔案上寫的不是某某青樓出身的側妃,是誰的女兒不重要。
安老太爺去後,安老爺謹遵父命,在父親去世後也不曾聽從族中長輩的話将她除族,安氏感念這家人對自己的維護,再加上她也确實需要有一個娘家做後盾,在女兒受封縣主,風光無限的時候也沒有疏遠,因此兩家不說長輩感情如何,竹溪縣主和安澤遠感情是不錯的。
郦芷看中的,就是他們家的家風,富貴時不攀附,貧困時也不放棄,秦可卿這類苦命女子就需要這種丈夫。
……對了,尤二姐應該也挺需要的。
阮卿一頓,也湊近過去壓低聲音道:“安老爺是不是有兩子來着?”
張氏神色詫異地看她一眼,不知道話題怎麽就突然跳到了這上面,不過到底是相處了十幾年的朋友,她還是看出了阮卿的想法,道:“兩嫡一庶,嫡次子十五歲,庶出的那個姑娘今年剛出生,是安夫人的陪房所出,家裏也清靜,倒是挺合适……”
尤二姐性情溫順不争,就是親娘糟心點,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安夫人不是吃素的,安澤遠和他兄弟也未必就是軟包子。
不過倒是不知道安澤遠的這個弟弟訂婚了沒,尋常人家的郎君十五歲就開始相看了,張氏也沒什麽把握:“你這想法倒是挺好,有機會我替你去問問,不過我也沒什麽把握,說不準那公子已經定親了。”
她能知道安澤遠家裏的情況,還是從尤氏那聽來的,具體如何她也不知道,本就不是一個階層的。
阮卿點頭,忍不住問道:“那縣主和蓉兒的婚事是不是就……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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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嘆了口氣,道:“可別提了,事情剛一出就被王妃壓下去了。你想想,縣主若是南安王妃所出,蓉兒這樣的品貌能力根本就入不了南安王府的門,既然他房裏一堆人都能和縣主議親,可想而知……”
這位端莊大方的王妃,怕也未必多在意這個庶女。
阮卿本還沸騰的血液霎時涼了下去。
……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南安王府也像開水煮沸了一般熱鬧。
永平郡主穆婉玲在院子裏氣的團團轉,嘴裏還在嘀嘀咕咕罵着什麽,穆宛雲捏着帕子,眼角微有些紅,臉上表情哀婉,心裏卻是一片冷凝的沉寂。
她就知道,她這個嫡母,怎麽可能毫無芥蒂的給她尋一門好親。
她竟是渾然不知賈蓉房裏已經有數十個丫頭都被他沾過了!
南安王妃那時只說,賈蓉房裏有幾個通房,如今已經被打發出去了,她想着世家公子誰沒有通房,就是千嬌百寵的永平,未婚夫房裏不也有個開了臉的丫頭麽?只要婚前不弄出庶子,這都不重要,她那時便也沒在意。
世家公子屋裏放人,一是教導人事,怕公子沒有經驗新婚夜上出糗,二也是在正妻進門前有個管理院子的人,兒子大點後,做母親的就不好插手兒子院裏的事了,這時候就能安排個聰明伶俐的丫頭,既暖床也能名正言順的管理院子。
可數十個,顯然就不是慣例了,這分明是好色!
一想到自己還滿心期待的給賈蓉做荷包繡帕子,她就一陣幹嘔。
同時心裏又不免生出幾分悲涼,她已經足夠安分聽話,安側妃平時也沒少幫南安王妃打壓妾室,她們母女倆只是想嫁個正常人家,平平淡淡過一輩子,這也不能滿足嗎?
穆婉玲叉着腰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看暗自垂淚的姐姐,熱血上頭便三兩步上前去抓她的手,道:“阿姐,你随我來,我們去找母妃求情。”
穆宛雲一愣,她還在想應對的策略,沒想到穆婉玲會這麽說,就這麽一愣神,她已經被拉起來往正院走了。
她下意識就想掙紮,軟聲勸解道:“永平,你先冷靜,母妃管理府務繁忙,我們何必拿這等小事去叨擾她?”
穆婉玲氣呼呼道:“這哪裏是小事,女兒家婚姻乃是一輩子的大事,若是被小人诓騙了去,三姐以後如何自處?”
穆宛雲漸漸冷靜了一些,知道穆婉玲還以為是賈蓉欺騙的南安王妃,心裏突然就多出了幾分自暴自棄的惡意。
讓她知道吧,讓她知道也好,免得她還當自己母親是什麽賢良淑德的聖母呢。
南安王妃聽下人說郡主來了,剛揚起一個笑容,一聽後面跟着竹溪縣主,瞬間沉了下來。
可惜已經晚了,穆婉玲已經進來了。
南安王妃耐着性子問道:“永平來了?竹溪……你不在院子裏繡嫁妝,來這做什麽,可有事找我?”
穆宛雲規規矩矩行了禮,低聲道:“勞母妃惦記,女兒……沒什麽事,叨擾母妃了。”
穆婉玲不敢置信地回頭看看她,咬咬牙道:“誰說沒事!娘,那賈蓉不是好人,姐姐不能嫁他!”
南安王妃眉心微蹙,冷聲道:“閉嘴,現在回你的院子裏去。還有你,竹溪,若不是你貿然請她那親戚來,賈公子也不會被迷惑,你現在也回去反省去。”
穆婉玲驚了:“母妃,你怎麽能這麽說,那賈蓉既然能因美色不顧人倫,就證明他本來就不是個好人,是他僞裝出來騙父王和您的,既如此,就該退婚才對!”
南安王妃怒不可遏,一拍桌子斥道:“放肆!誰允許你這麽跟長輩說話的?退婚,你說的輕巧,你姐姐還要不要嫁人了,說出去你姐姐名聲還要不要了?我們府上又如何開罪得起榮國府,你想過沒有?永平,你不是孩子了,行事怎能這般天真!”
穆宛雲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她知道走家裏的路是沒用了,如今也只能指望榮國公還能幫她一把,南安王妃給她結親賈蓉,不就是想攀附榮國府麽?
既如此,還有什麽是比直接找上榮國府還便利的呢。
……榮國府二房的嫡長子,京城裏風頭最盛的賈珠,目前可還沒成親,房裏也沒一個丫頭的。
穆宛雲咬了咬牙,也不做無謂的反抗了,扯了扯穆婉玲的衣袖,匆匆福身道:“母妃教訓的是,是女兒考慮不周了。永平,我屋子裏還有昨天新出的簪子,你不是想要麽,我讓人給你送去,走,你跟我去看。”
穆婉玲還想說話,被她大力捏了一下,一臉不甘地閉了嘴,也福身悶悶道:“母妃別氣,是我錯了,女兒這就告退。”
南安王妃怔怔地看着大女兒的背影,良久才落下淚來,“我這女兒,算是白養了……”
她家世并不顯赫,當年嫁入王府時滿心期待歡喜,哪知南安王娶她只是因為她家裏勢力不顯,不會被上頭忌憚,她一進門就做了母親,天知道她看着幾個妾室抱着庶子在她面前耀武揚威有多想大哭一場。
好在南安王在外守邊不常回家,她有很多操作的空間,那些庶子看着都是自己病亡或者意外,但即使抓不到錯處,南安王也認定了她失職,那段時間她的日子格外難熬,連呼吸都像是能結出冰來,那時她又能依靠誰呢?
她求了近十年才有的一個孩子,哪怕只是個女兒也滿足了,可後來又有了兒子,那是她自己和她全家的希望,她不過多分神一些,女兒就徹底被安側妃籠絡了去,和庶女親近起來。
永平抱着那庶女撒嬌的時候,可曾想過,她的母親曾被這些庶女的母親壓的擡不起頭來,只怕稍一松口氣,就會“病逝”被人取代,永平生來受寵,但她有沒有想過,這受寵是建立在她多少個日夜留下的血淚上的?
南安王妃身邊的成嬷嬷見她臉色越來越差,忙不疊給她端水拍背,輕聲哄道:“郡主到底年輕,等她做了母親,就能理解您的苦心了。過些年世子也該尋親事了,六姑娘還小,也要您操心呢。”
想到乖巧聽話的小兒子和牙牙學語的小女兒,南安王妃眼裏顯出幾分暖色,喃喃道:“對,對,我還有熙兒和婉晴,婉晴到現在也沒能有個封號……”
至于大女兒,橫豎她的前程已定,也不用再操心了,她愛親近誰,就親近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