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5】
賈珍年三十多,不算年老,但也不算年輕了。
他早就意識到了吳茗對自己的不滿,或者說十幾年前父親還在的時候榮國公就對他不滿了,那時候他并不在意,他是賈敬獨子,榮國公作為弟弟,還真能親手斷絕了自己兄長那一脈不成?
但現在賈敬的妻子又有孕了,這就是個問題了。
先不說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嫡子,吳茗壓根就不是什麽在意嫡長的人,她可能之前顧及寧國府不好動手,但這一胎一旦生出來,是個女孩也就罷了,若是個男孩,吳茗絕對做得出廢了他換一個繼承人的事。
賈蓉還絲毫不在意,漫不經心道:“就算是生出來,也就是個喝奶的崽子,能把我們怎麽樣?”
賈珍急的團團轉,恨鐵不成鋼地拍向兒子的腦袋,怒道:“你知道什麽!要是那位榮國公真是懂得宗族觀念的人,我也不至于現在還只是三品将軍,以他的能力,想提拔我一個還不容易?”
他恨恨道:“還不是祖父看錯了人,以為是賢弟,誰知是條忘恩負義的毒蛇。”
賈蓉撇了撇嘴,他現在也還只是個白身,但因為家族勢力備受追捧,并沒有感覺有什麽問題,只道:“那他也得管咱們,太爺爺可是他的親哥哥,發達了就往死裏打壓兄長的後代,他也不怕被禦史彈劾死。”
賈珍一頓,微微冷靜了些,若有所思道:“也是……蓉兒,據說近來你母親在給你找親事?”
賈蓉一蹙眉,想說她算哪門子母親,但想到尤氏承諾只要他乖乖成親就把身邊的丫頭賞給他,頓時咽了咽口水,道:“好像是……南安王府的庶女。”
他對那些貴女都沒什麽印象,所以娶妻之事無可無不可,但尤氏身邊水靈靈的丫頭是實打實的,因此他也算難得的聽話。
賈珍冷笑一聲,“你這幾天給我收斂點,等事成了随你怎麽鬧騰。”
南安王府的這場婚事,絕對是他們高攀了,想來如果不是因為榮國府,再加上這幾年陛下在打壓異姓王,南安王府也敗落的差不多了,他們可能連和南安王府讨論婚事的機會都沒有,別說最受寵的縣主了,連前面那幾個透明的姑娘小姐都挨不着邊,南安王妃舍出這個庶女,八成是想攀上榮國府。
可那又如何?宗族世家不可違背,吳茗要想還要名聲和官職,以及後代前途的話,就不會在明面上對他這個長兄後代動手,外人看來他和榮國府還是一家,至于以後對方發現吳茗其實并不把他當回事,那也不重要,女兒都嫁進來了,還想跑嗎?
某種程度上,賈珍和賈蓉是一路貨色,最了解對方的想法,因此見他滿臉的不以為然,就道:“南安王府共有四個庶女,你說的這個庶女是最受寵的三女竹溪縣主,就算日後南安王嫡子上位慢待這位庶姐,她也有自己的封地俸祿,”
賈珍壓低了聲音,略帶幾分蠱惑意味道:“若你能得到這位縣主的勢力,以後美人兒還不是任你挑?竹溪縣都是你的,幾個女人又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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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蓉心思一動。
賈珍接着說:“聽說,這位縣主之所以受寵,是因為她的母親是位風華絕代的美人兒,若非出身實在不高,在當年說是第一美人也不為過。”
說着他咽了咽口水,竟然還有幾分遺憾。若是這位竹溪縣主不是什麽王府貴女就好了,他也不至于……
不過有舍就有得,等人進來成了兒媳婦,他看幾眼,摸幾下,想來縣主為了名聲也不敢說出去。
兩個人想到美人,頓時一拍即合,不約而同地露出奇異的笑容來。
……
賈母在賈琏成親後也就開心了一兩天,連她最疼愛的寶玉在她面前撒嬌都不能讓她多笑幾回。
阮卿知道她在愁什麽,賈琏成親了,而賈珠和元春連個影都沒有。
賈母是更偏疼二房的,這十幾年裏阮卿深有體會。
一是賈赦實在太糟心,基本很少有女人會對一個花心好色沒本事沒責任感的男人有好感,即使是兒子,除了那份天性的母子情,平時看到也多少會覺得有些糟心,尤其是有賈代善和賈政對比着,這兩位就算偏愛妾室也不會完全不理妻子。阮卿記得她剛來的時候賈母還不是很明顯,畢竟那個時候賈赦對張氏還是喜歡尊重的,但自從生了賈琏,張氏容貌不如從前,夫妻倆關系越來越惡劣,可能是想到年輕時被妾室膈應了十幾年的自己,賈母對賈赦的态度也一樣慢慢變得冷淡。
二也是賈政貌似除了能力不行外,似乎各方面都挺像賈代善,賈母對自己丈夫的感情還是很深的,自然會愛屋及烏。
她幾個孫輩都還算真心,尤其是賈政的三個嫡出子女,當這三個孩子中兩個都不省心的時候,她就會顯得格外焦慮。
阮卿真的覺得可以,但沒必要,日常勸解道:“咱們元兒是國公府嫡女,還怕嫁不出去不成?何況以咱們家的勢力,給的嫁妝就夠養活她一輩子了,又何必急着嫁人?”
這才十五歲就恨嫁,也太急了吧。
再說了,這個年代國公府級別的貴女嫁人的嫁妝折合成現代的人民幣,少說也能有幾百萬,還有一些能生錢的鋪子,上供糧食的莊子等等,老了還有一群奴婢丫鬟照顧,有賣身契在,還有一些被主仆觀念洗腦的忠仆盯着,不嫁人不比去別人家做管家婆強?
原劇情中的張氏和賈敏之類的貴女,拼命為夫家生下孩子,打理家務,最後又得到了什麽呢?
就是現在還活着的賈冬,傷了身為丈夫生下一個藥罐子女兒,貼錢又出力的幫傅清奪家産,現在又是什麽處境?
王熙鳳管家的時候威風凜凜,失勢也就是幾天的事,賈琏那種玩意在現代也就只配被包養,更別提娶能力優秀長相漂亮的女孩了,可在這裏還要人家姑娘膽戰心驚怕壞了名聲、怕丈夫納妾、怕自己被休。
古代之所以有哭嫁這個習慣,就是因為女孩子出嫁前的生活竟然是一生中最後自在的時候了,真是心裏沒點逼數,還指望嫁個好男人呢,沒有話語權和支撐,生活全靠別人的意願,是永遠不會幸福的,因為心裏沒有着落,永遠在慌,怕嫁的男人不好,怕男人前途出問題,怕生不出兒子,怕兒子不争氣,怕家産被庶子分走……總之,還是靠自己更有安全感。
賈母也能理解她的意思,嘆息道:“你倒是一點也不心急,可元兒已經十五了,也不學學管家的事,以後哪裏能找到什麽好夫家……”
阮卿毫不在意:“若只想要個賢良淑德的管家婆,那咱們元兒還不稀罕嫁他,再說,元兒天賦異禀,跟着大嫂子打下手就已經學會了七八成,等以後真想嫁人了,再臨時教教也來得及。”
賈母知道她油鹽不進,也懶得理她,嘆了口氣就找張氏說去了。
正好張氏也要在今天提自己抱養兩個庶子女的事,頭一次沒給她解圍,笑着和賈母開始聊迎春了。
阮卿摸了摸鼻子,感覺自己好像是有點破壞氣氛,也就不說話了。
兒女都長大了,阮卿再不願意,也要被自願去參加各種宴會,正好南安王府有請,她想到那個倒黴的竹溪縣主,也就應了。
關于孩子,阮卿本來打算帶元春,可惜元春這幾天要幫大公主處理書院一應事務,最終經張氏提醒,她決定帶上安春。
十歲的姑娘也能被帶出去讓大家知道有這麽個待嫁女了,不過安春因為被綁的事,早就在京城中出名了,郦芷趁這次機會拔了不少安親王的爪牙,也順便打擊了一番南安王府。
阮卿其實覺得南安王有點冤,因為郦芷吳茗甚至于她都知道是安親王在搞事情,但被坑的還是他,只是帝王心術本就無情,郦芷現在想做什麽,阮卿也不好多說什麽,反正那些人也未必無辜。
但這件事的直接後果就是竹溪縣主一個本該在宗室貴族裏挑丈夫的貴女,不得不自降身份和寧國府聯姻,落魄宗室不如得意大臣,吳茗自己一人升天,連帶着寧國府的地位都能提高不少,現在的寧國府可比原劇情中受外界重視。
阮卿搓搓手想着,能不能把這樁婚事給攪和了,不管對方人品好壞,用婚姻折辱一個人都是最低級的方式,南安王妃人品再差,竹溪縣主也是無辜的,沒必要牽扯人家。
懷抱着一種奇異的心思,阮卿帶着安春和張氏一起去了南安王府。
張氏的心思就比她純粹的多,單純是來幫賈蓉看看竹溪縣主的,她雖然知道吳茗不待見賈珍父子,但作為一個宗族觀念根深蒂固的古代人,她也只當公爹是恨鐵不成鋼,畢竟賈珍風光了榮國府可能沾不到什麽光,但倒黴了絕對是一死死一窩,連坐不是說着玩的。
因此,張氏也頗為關注寧國府的發展。
王府的宴會規模不小,即使是被打壓逐漸衰落的王府,對很多普通官家也是降維打擊。
四王傳到這一代,正好是襲爵三代而終的時候,南安王府的嫡子再繼承的時候就只能是郡王了,再一代一代削下去,四王八公也會只是歷史了,再加上帝王打壓,南安王府比以往更注重聯姻和家族勢力的培養。
因此這次來的不止榮國府親眷,還有不少王公貴族,包括安親王家眷。
阮卿看了一眼,發現來的是安親王妃和她的十一歲的嫡三女丹陽郡主盛如華。
南安王世子如今十二歲,正好與這位姑娘匹配,據說安親王當時看上的是十歲的北靜王世子水溶,但北靜王身子骨弱,生怕兒子在他死後被安親王帶歪摻合皇家的事,忙不疊給推拒了,剩下的兩個異姓王基本早就被架空了,因此他們也就只能打上南安王府的主意。
做到王府郡主這個地位,再高嫁基本是沒可能了,往上就是皇子皇女,能高到哪去?但盛如華打小被人捧着,怎麽甘心和前頭被她壓了一輩子的兩個庶姐一樣嫁的臣子靠祖宗蔭庇,若丈夫不争氣天之驕女直接墜落凡塵,因此異姓王世子就是她的首要目标,出息不出息都有爵位在身。
這唯二兩個有實權的王府,北靜王是有眼色的,就是不知道南安王是怎麽樣了。
真是造孽,十一歲還是小學生的年紀呢。
阮卿收回視線,再三叮囑安春不要亂跑,這才心不在焉地坐在座位上和張氏聊天。
沒多久,她突然聽到王府的小太監來報,說長寧公主和二公主來了。
阮卿一愣,才反應過來長寧是剛出生就給大公主的封號,一個小型相親宴,來了兩個公主?
好家夥,這排面有點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