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唔。”言虺悶哼一聲,觸電般縮回手。
言知瑾緩緩把電擊器揣回兜裏,望向夜空,問:“你為什麽會跟我回來?”
言虺莞爾:“你想帶我回來。”
“你沒有拒絕。”
“你邀請我,”言虺說,“我很高興。”
他暧昧的眼神讓言知瑾意識到這是個不明智的問題,就算繼續問下去,也得不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
所以他換了個話題:“你說你可以變成任何樣子,是指任何你見過的事物,還是指以任何方式接觸過的事物?”
“都不是。”言虺優雅地擺擺手,“這個世界上沒有我不知道的事物,也沒有我無法變化的形象。我只是需要你向我描述,你想要哪種軀殼。”
“你所指的世界,是什麽概念?”
言虺托着下巴思考:“由時間與空間所構建的秩序,你目之所及的一切。”
這是一個很抽象的概念。
但言知瑾覺得自己大概能理解。
“秩序之外是?”
“秩序之外是無序,”言虺順理成章地說,“但無序其實是更高級的秩序。”
因為無法理解更高級的秩序,所以将它們定論為無序。
就像他們無法分析言虺的DNA序列一樣。
“對于我們來說,你就是更高級的秩序。”
言虺卻搖了搖頭:“也許不是。”
“因為相對于更高級的秩序,我們之間的差距其實沒有那麽大。”
“大概……是這個意思?”言虺紳士地發出邀請,“你對比我們……比我更高級的秩序,有興趣嗎?”
有。
言知瑾不用思考就能得出這個結論。
但是……
“但我不一定能夠得知。”他說。
他對自己有自知之明,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類,他能了解言虺所處世界的百分之一,就很難得了。其他更廣闊的概念,是他沒有能力接觸的。
即使他很想知道。
“這不是問題,我會幫助你,”言虺雙眼微阖,“我說過,我會一直幫你,直到你願意成為我的信徒。”
“人類的壽命是有限的。”
“你覺得這對于我來說是個問題?”
言知瑾聽到自己心髒跳動得格外激烈。
他知道,他心動了。
他不僅想要知曉言虺的秘密,他想要觸碰一切他可以觸碰的真相。
“你确定想知道嗎?”言虺沉靜地問。
他的眼神意味深長,明顯隐瞞了什麽。
但言知瑾此時沒辦法去深究他究竟隐藏了什麽,他的大腦被對于未來的美好想象所占據,腎上腺素急速上升,整個人處于亢奮的狀态。
他堅定地說:“我想。”
“好。”言虺執起他的一只手,在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眼睛變成漂亮的金色蛇瞳。
他忠誠地許諾:“我會陪伴你,無論狂風驟雨,直到你獲得想要的答案。”
言知瑾那股興奮勁過去了,又冷靜下來:“我需要付出什麽?”
“你退縮了?”言虺揚眉。
“不。”言知瑾矢口否認,“我只是想确認,我會不會對其他人造成什麽影響。”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但他怕他的家人或者身邊的朋友因為他遭遇什麽不幸。
“探索真理的道路總是布滿荊棘,”言虺隐晦地說,“但是只要你能夠達到終點,途中被摧殘的一切都可以得到複原。”
言知瑾稍微安心。
“那你呢?”
言虺好像沒想到他這個問題,頓了頓,才說:“我當然不會有問題。”
他眼底浮起促狹的笑意:“如果你不想打我的話。”
言知瑾忽然想到了他胸口的那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你曾經做過類似的事?”
言虺瞳孔緊縮。
他坐姿拘謹起來,焦躁不安地用食指敲打着自己的太陽穴,問:“為什麽這麽問?”
“你是不是做過類似的事,惹到了誰,所以才受那麽重的傷?”
言知瑾想得很簡單,他将那些秘密洩露給本不應該觸及真相的人類,勢必會造成秩序的輕微混亂,從而導致其他和他同等級的生物對他的不滿。
從他以前的話語來分析,那個人應該是他的上級,或者長輩,總之在能力或者地位上,稍高于他。
言虺愣了一下,明顯松了口氣,說:“當然沒有。”
他揶揄道:“我可沒耐心陪人類玩這種游戲。”
他眨眨眼,金色的眼瞳蘊含着無限深情:“但你不一樣。”
“那你們為什麽會打起來?”
“因為……我惹他生氣了。”言虺拍拍衣服上的褶皺,雙腿交疊,換了個惬意的姿勢。
他的眼神冷下來,卻不是那種具有攻擊性的冷冽,而是一種走投無路的絕望:“他看不見我,無論我怎麽努力,他都注意不到我。哪怕我費盡心思惹他生氣,他也不願意多看看我,我甚至連讓他讨厭都做不到。”
“你為什麽一定要惹他生氣?”言知瑾皺眉,語氣不自覺地強硬起來。
“因為他不會喜歡我。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對立面。”言虺沉浸在某種情緒裏,眉眼越來越陰郁,“他也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他甚至對那些愚蠢的人類都比對我親近,我們天生對立,他應當厭惡我,但他的修養讓他把我當作空氣……”
“叮”。
言虺的聲音戛然而止。
言知瑾俯身撿起掉落的眼鏡。
這個動作對他來說有點難,近視加上光線昏暗,讓他只能大致在一塊地方摸索。
言虺替他撿起眼鏡,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問:“能看見我嗎?”
“能,”言知瑾面無表情地搶回眼鏡,“看得見人在哪。”
看不見表情。
言虺臉色緩和,細心地把眼鏡腿折好,交還到他手裏:“已經壞了,先別戴。”
“嗯。”言知瑾撫摸着眼鏡送掉的螺絲。
他把眼鏡腿打開,又折回去,來回重複了好幾次,平淡地說:“即使是瞎子,也能感知到周圍的變化。”
言虺的笑容瞬間凝固。
“就像現在,我看不清你的臉,但是能想象到你的表情。”他比劃了一下,“我想,他不一定真的對你無知無覺。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是因為你做的那些事,他才刻意忽視你。”
言虺固執地說:“……我也希望這樣,但我覺得不可能。”
“沒有什麽不可能,”言知瑾自然地把話題轉到其他地方,“在漫長的天文觀察活動中,我們從來沒有發現過M星的存在。是因為你們不想讓我們發現?為什麽後來又願意接納我們?”
***
沒有了本傑明的會議進行得很順利。
連着幾天,本傑明都以身體有恙為緣由,拒絕出戲會議。
不少不明情況的參會人員紛紛惋惜,天才竟然體弱多病,真是天妒英才。
會議結束,言知瑾才有機會正式地向所有人介紹言虺。
“這是新來的研究員,言珲,暫時會跟着我負責‘虺’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