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果不其然,第二天大課間,趙志文就踩着下課鈴出現在教室門口。
他黑着一張臉,在教室裏掃視了一圈,說:“丁一,程今,王子勝,辦公室來一趟。”
林輝把腦袋湊到丁一旁邊,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他今天怎麽都不笑了。”
趙志文之所以有“笑面虎”這外號,就是因為不管學生犯了多大的錯,翻牆也好,遲到也罷,他永遠都保持着一樣的微笑看着你。那眼神,說不上兇惡狠毒,也不是溫情包容,直把人盯得汗毛倒數,兵荒馬亂。
“不笑才更可怕。”丁一一刻都不敢磨蹭,和程今王子勝走進教室辦公室。
趙志文已經在座位上泡好了茶,看見三個身影進來,靜靜地看着他們。
丁一從小就怕老師,今天趙志文一反常态的板着一張臉,她就更怕了。本來是第一個進來的,進來後卻默默移到了程今和王子勝身後。
三個人誰也不上前,就在門口立着。老師和學生進進出出,就見三人跟電線杆似的動也不動。
這時,趙志文笑了。“你們三過來啊,別在門口擋路。”
丁一跟着前面的兩人走到趙志文的辦公桌前,每靠近一步,氧氣就像被抽空一點,心跳如雷震。
“知道叫你們來是因為什麽事嗎?”趙志文問。
“知道,”王子文答得很爽快,“曠課。”
“喲~”趙志文氣笑了,擡起保溫杯吹了吹,喝了一口。“很清楚的嘛,說你們的理由來聽聽。”
程今正準備開口就見他揚了揚下巴,“丁一,你先說。”
“本來是要來的,”丁一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是……來的路上出車禍了。”
“噗--”趙志文剛入口的茶水不留餘力的噴出,形成一道人體花灑風景線。
其他在場的老師也樂了,似乎第一次聽到這種荒唐的理由。
他怒目圓睜,瞪着丁一,聲音裏攜帶着譏諷:“你說謊不打草稿的嗎?你好歹也說點我能信的吧。”
丁一不明白,為什麽趙志文總是不相信她,難道她長得就像很會說謊的人嗎?還是在他心裏她就是這麽虛僞,這麽不堪的人。
“老師,丁一沒有說謊。”程今一臉無所謂,語氣卻很篤定,“昨天下午七點二十左右,天河路發生交通事故,我們乘坐的就是其中唯一一輛出租車,你不信可以去交通局查,監控為證。”
趙志文瞬間被堵得啞口無言,“我哪有那閑工夫,你倒是說得像模像樣的。”
“趙老師,他說的是真的。”坐在對面的女老師突然冒出一句,腦袋還埋在試卷裏,手上的紅筆不停。“我親戚的車也裏面,四輛車追尾,這會兒正等着保險公司賠錢呢。”
“啊?”趙志文的臉從不屑變成震驚。
丁一在內心感嘆道:真是菩薩保佑啊,遇到了好心人,大善人。我以後每次遇到您肯定規規矩矩說聲“老師好”。
“那出車禍就不能來上課了嗎?就算不能來,電話都不能打一個嗎?”趙志文又開始了他的邏輯推理幾連問,程今覺得他這種時候比他媽還啰嗦。
“老師……”
“老師我們錯了,下次不會了。”
程今本來還想再反駁卻被丁一打斷,幹嘛突然道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他感受到衣角被人輕輕拽了兩下,就不再做聲了。
趙志文看着誠懇認錯的丁一,既然有正當理由也不好再繼續追究,問道:“下不為例。但曠課是擺在眼前的事實,你們覺得該怎麽罰?”
丁一早就想好了,但還是裝作猶豫的回答:“寫……寫保證書。”
“就沒了?”
“打掃一個星期教室衛生。”角落裏的王子勝突然冒出一句。
“……”
“……”
程今咬着牙看過去,忍住了想立刻把他腦袋按在地上摩擦,問他是不是有病的沖動。
“行,保證書明天交給我,打掃衛生從今天開始。”趙志文說。
他并不想寫保證書,更不想打掃衛生。
“愣着幹什麽?”趙志文說,“想喝茶?”
“不了不了,”丁一連連擺手,“謝謝您的好意,我們先走了,老師。”
“卧槽,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啊!王子勝。”程今在路上抓狂的抓着自己的頭發,“你好歹打個五折,三天差不多了。”
“抱歉!”王子勝撓撓頭,笑得憨厚老實,“就想着趕緊出來,這波虧了。”
“虧!”程今強調,“虧大了!”
打掃衛生本來是件很平常的小事,就算不被罰也會輪流值日。程今哭喪着一張俊臉,像極了一個不聽話的小朋友被罰一個星期不許吃冰淇淋,又委屈又可愛。
丁一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了,“哎呀沒關系了,一個星期很快的。”
“哼。”他冷哼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保證書我幫你寫,可以了吧。”語氣裏盡是寵溺與無奈。
程今這才眉開眼笑,一臉狗腿地提着要求:“那字可不可以寫醜一點兒啊?你的字太秀氣了,老師肯定一眼就認出來了。”
“醜不了,畢竟人漂亮。”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丁一竟然也學到了他們的幾分厚顏無恥。
“那不行,”程今說,“必須得像我本人一樣潇灑帥氣,這才符合我的氣質。”
“你要求好多,不寫了。”
“別呀別呀,”程今大笑着,長臂一伸就把她的雪白秀頸圈在手臂中,耍賴道,“好班長,你就幫幫我嘛,哈哈哈……”
少年的笑聲乘着清風飄去好遠,洋洋盈耳。他沒有看到黑色秀發下紅透了的耳垂,更沒注意到少女因羞澀躲閃的眼神。他像好兄弟般的和丁一勾肩搭背,哄着她幫自己寫保證書,自己則洋洋得意地笑得如夏日暖陽灼人心房。
丁一想:不要再靠近了,沒人不想擁有永遠明亮的太陽。
她的心早已裝滿了那個少年,對他的喜歡早已從一粒種子長成了布天蓋地的爬山虎,層層疊疊,盈千累萬,任她心裏有多大的世界都給她覆蓋得的一寸不留,且與日俱增。
除了清楚的喜歡就只剩下恐慌。她明知道自己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她清醒的時候總提醒自己只能和他做朋友。因為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忍不住想要更多,所以恐慌。
時間過得飛快,摩登出道這一天,丁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到齊了。
難得的一個好天氣,下午三點,太陽還算溫和。小城的人流量多,且舞臺前期宣傳力度大,臺下人頭攢動,沸反盈天,說是萬衆矚目也不誇張。
主持人生動地介紹着接下來出場的摩登,丁一穿着陳舒華精心挑選的小白裙,身前挂着電吉他,和大家一起站在臺上,享受着屬于摩登的第一次掌聲、歡呼聲……
說來奇怪,臨上臺前緊張得不行,後臺練習的時候因為手抖一段SOLO彈錯了好幾個音。這會兒卻釋然了,不僅不緊張,反而信心翻倍。
左老師在調音臺的位置目光如炬,對着臺上的幾人舉起拳頭示意加油。
小花、丁予陳、秦叔叔、允揚姐、林輝早就占據了最靠前的好位置,舉着手機揮舞着雙手。
丁一還在人群裏看到了程今的爸爸媽媽,他們一臉驕傲,仿佛在對別人說“看!那是我兒子!”
王子勝鼓棒敲擊的節奏響起來時,一切思緒都蕩然無存,腦袋裏只有旋律和舞臺。
程今的歌聲純粹幹淨,丁一的指尖在吉他上肆意翻飛,蘇北言的貝斯沉穩有力,楊岱和弦鋪墊游魚出聽,王子勝早已把自己交給了節奏,鼓點如雨,身體随之搖擺。
跳動的音符,爽利的清風,無數揮舞的雙手,沸騰的人群……
臺上臺下,都在享受着這一刻的狂熱與躁動。他們想起了自己年輕時也曾這般意氣風發,将眼前看做曾以為永恒不變的年少時間。
演出很順利,比所有人的預期都要成功。
摩登順利出道對幾個少年來說是對日複一日的辛苦排練最好的回報。當陳舒華用自己演出的視頻連發了好幾條朋友圈時,丁一覺得高興極了。
年年歲歲的煎熬中,她終于成了母親炫耀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