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教授的畫像
許墨有一段時間沒有打開微博了。
刻意無視似乎也沒有那麽難,在對方根本無意與他交流的前提下。
他把這個ID發給了周棋洛,讓他幫忙查一個IP。許墨是少數知道周棋洛的另一重身份——超級黑客Key的人。
Key最近重出江湖,披露了很多無良黑客的行為。想到這兒,許墨不由微微一笑,他覺得對方挺閑的,找點活給他,趁機接觸一下也不錯。
組織裏不是沒有這方面的人才,但是把這個ID暴露給他們,他們必然會順藤摸瓜追蹤一切。比起那些不可控的因素,許墨更加相信自己的evol。畢竟,記憶不會說謊。而周棋洛答應的也很幹脆。
周末是許墨雷打不動看望孤兒院孩子們的時間。這個周末剛巧是平安夜,許墨索性去甜品店買了一些小點心。雖然他本人并不喜歡這些甜品,但是看着那些孩子們吃蛋糕時甜甜的表情也不錯。
懷着這樣的心情,許墨提着點心走進孤兒院。
香樟樹的葉子刷刷作響,一陣風吹過,卷起了一陣落葉。
“許教授又來啦?院長正好想找您呢。”孤兒院的老師基本都認識許墨了,和在研究所時表現的禮貌疏遠和有分寸的距離不同,在孩子面前的許墨總是挂着溫柔和煦的笑容。這裏無論老師和孩子對于他都很親近。不過令許墨欣慰的是,也許是院長說了什麽,這裏的女老師從來都是彬彬有禮的,盡管跟他說話時偶爾會臉紅。“我先去看看孩子們,就去院長那兒。”許墨微笑着回應。
“許墨哥哥來啦!”小姑娘在窗邊側頭望着外面,一看見他就直接沖了出來,一頭撞進他懷裏。許墨無奈地把小姑娘拉了出來,“蘋果還是這樣呢,莽莽撞撞的。”
跟着小女孩的動作,幾個小男孩也紛紛沖出來歡迎他。小女孩有點得意地沖他們說:“我就知道許墨哥哥今天會來的!”許墨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這裏的每一個孩子,許墨都能叫得上名字,而且發自內心的喜愛,但蘋果是個小小的例外。這個可愛的女孩兒從第一次見到他就單方面宣城是他的女朋友。許墨懷疑她是否理解女朋友到底是什麽,說來說去還是出于小孩子的占有心吧。他把袋子裏的點心拿出來分給他們,然後輕輕拍了拍孩子們的頭。“我先去看看他們,再過來陪你們玩。”
孩子們聽話地讓開了,他們都知道許墨說的是誰。
許墨慢慢走向自閉症兒童的專用教室。
比起其他地方,這裏明顯要安靜許多,即使是在節日。許墨蹑手蹑腳地走了進去,輕輕關上門。孩子們還在各忙各的,沒有一個看向他。許墨也習慣了這樣的環境。他先走向了離門最近的葉桦。葉桦九歲,是典型的學者症候群,最喜歡畫星空。他用蠟筆畫出的星空頗有幾分油畫的韻味。許墨取出随身帶的紙筆,輕輕地寫:比上一次線條更流暢了,但是顏色太重了一點,缺乏層次感。
寫完之後他便把紙條推到葉桦手邊,悄悄離開了。
許墨的世界只有灰白色,從他八歲那場車禍開始。醫生沒有檢查出什麽,他也拒絕了留院進一步檢查的要求。身邊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他也并不在意。只是偶爾看着葉桦的話,他會有些遺憾,看不到這樣壯麗的星空。
他又走到下一個刷刷寫字的女孩面前,同樣輕輕地寫起紙條。這些自閉症的孩子們對于外界的接觸始終保持着警惕,他便不像對那些普通孩子一樣親近,只用筆交流。雖然他的evol能幫他輕易地看到這些孩子的記憶,可是單向的交流并沒有什麽意義。
在教室裏轉了一圈之後,許墨正了正領帶,這才走向院長辦公室。
院長正在辦公室外面發呆,見到他眉眼彎出了柔和的弧度。“小許來了呀。”
“是,您找我有事?”
“哦,不是什麽大事。”院長看向他的眼神都帶着微微的笑意,一雙眼睛包含了歲月的睿智,一瞬間幾乎能穿透許墨的僞裝,而許墨卻仍然不動聲色地看向他。“小許是本地人吧?過年能不能來看看這些孩子們?他們都很喜歡你。”
“這容易,我原本也要來看他們的。”許墨輕松地應了下來。
院長顯然很欣慰,意味深長地說:“那麽,就麻煩你了。我年紀大了,這把身子骨也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
“您身體好着呢,想必能常常陪在孩子身邊的。”許墨委婉地堵回了對方的話。他不喜歡這樣托孤一樣的話語,也不認為自己能接下這個擔子。
院長似乎也意識到了他的方案,暗精靈一會,便說道:“去陪陪孩子們吧,否則蘋果又得念叨一個星期了。”
許墨向他點點頭,便轉身離開了這裏。走遠了回頭看,院長依舊帶着笑安靜地注視着他。
小蘋果他們果然在玩游戲,一見到許墨就張開手要他抱。“玩什麽呢?”許墨握住了她的小手,把她簽到其他孩子身邊。
“你畫我猜!他們畫的不好,許墨哥哥畫我肯定能猜得出來!”小蘋果拉着他的手仰着頭驕傲地瞪着那些男孩子,許墨便猜着她方才是沒有才出來所以面子上過不去。“你們好好玩,我給你們當裁判,沒人欺負小蘋果。”他已經十八年沒碰過畫筆,自然是拒絕。
小蘋果怏怏不樂,和他們繼續玩去了。
許墨卻若有所思。提到畫畫,就讓他想起了另一個人。他掏出了手機,卻沒有做什麽動作。
然而就像心有靈犀一般,手機突然彈出一條消息提示:
Summer_Ann:許教授,節日快樂~[圖]
盡管打定了注意在收到周棋洛的回複之前不再和對方接觸,但是這個提示又讓許墨皺了皺眉。
為什麽這個女孩兒不願意跟他好好說話,卻對于公開告白他這麽執着?
許墨還是點了進去。
點進去,他便愣住了。
“許墨哥哥,這是誰啊?畫的真好看!”小蘋果見他盯着手機看就湊了過來,問話中只有單純的羨慕。
許墨卻被她這一聲才叫回神志,什麽也沒說,微笑着摸了摸她的頭。
那張畫的确畫的很好,畫上的他穿着米黃色風衣系着白圍巾走在雪地裏,手裏捧着一個蘋果。可是A大的畫工他早已見識過,真正令他震驚的是,那張畫是彩色的。
怎麽會是彩色的呢?
他一遍遍地看,一遍遍地确認。風衣是米黃色,蘋果是通紅的,沒錯,這是他多年來第一次看見彩色。
看了兩遍。許墨按黑了屏幕。
他感覺到了危險的靠近。
平安夜,夏白獨自一人待在寝室。室友不是還在圖書館,就是跟男朋友出去約會了。她原本和祁酥約好了一起去教堂,但是祁酥一小時前打電話說大姨媽來了肚子疼。夏白除了無可奈何地囑咐她多喝開水,也只能百無聊賴地待在寝室了。
她只能安慰自己,不出門也好,畢竟下個月的稿子還沒交,再不
誰知道突然聽到樓下一片歡呼。
夏白推門出去站到陽臺上,發現外面下雪了。
平安夜的初雪,對于約會的情侶自然是一份大禮了,待在寝室的夏白都能聽到樓下一片歡呼。在南方上大學,想要看到一場雪的确不容易。
陽臺上積了薄薄一層雪,夏白用一根指頭寫下自己的名字。看着茫茫雪地只有這一個孤零零的名字,難免覺得有些寂寞,索性在旁邊又補了一個許墨,然後用心形将兩個名字鏈接起來。
看着雪地上并排的兩個名字,夏白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這樣幼稚的行為倒是給了她一點靈感。正好無人打擾,夏白飛奔回屋中抓起數位板開始塗許墨。因為害怕把本命畫崩,她很少在微博畫許墨,偶爾幾張也都是素描,但是今天,她突然想畫一張彩色的圖。
這樣一個常年以黑白為伴的人穿上暖色系,捧着蘋果走在大雪中,是什麽樣子呢?
折紙沒有給她一睹為快的機會,她只能自己圓了自己的夢。
或許是這晚飄飄灑灑的雪花給了她靈感,或許是太久的執念終于得以視線,這幅圖畫起來居然意外的快。
完稿之後,夏白又撐着頭欣賞了一會圖,才依依不舍地發上微博,開始……趕稿。
卡稿的日子是痛苦的,卡稿又快到ddl的日子幾乎是絕望了。
一直磨蹭到午夜,室友都回來了,夏白才敢拿出手機。回複大都在舔屏或者誇大佬,或者……催稿。一眼掃去沒有找到那個ID,夏白隐約有些失望。原本還自我滿足,欺騙自己老公關注她了呢。
不過翻開私信,她又是一愣。一條來自許墨的消息就安安靜靜躺在那裏:畫得很漂亮,謝謝你。
第二條消息是:聖誕快樂。
雖然明知道不是那個許墨,但是不管是這熟悉的頭像,還是似曾相識的語氣,都讓她手指有些顫抖。明明知道對方是個紙片人,怎麽會傾注那麽深的感情呢?夏白也不懂。她哈了一口氣,暖一暖冰涼的手指,慢慢地回複對方:
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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