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路德維希看到瑤光,一時間竟愣在原地。
“你……”他似是有滿腹的話，躊躇到最後，卻只說出簡短的一句，“……有受傷嗎？”
瑤光愣了下。
“沒有,”她迅速道,“而且你知道的,我是機器人。”只要不傷到中央處理器,零件再怎麽損毀都不要緊。
瑤光說完,就緊緊盯着路德維希。
她是故意這麽說的，就是為了看路德維希的反應。
果然,在最初的怔忡後,路德維希的表情很快就恢複平靜,他望着瑤光，眼中浮起複雜情緒：“你都知道了？”
瑤光抿了下嘴：“嗯,你和我來自同一個位面，”猶豫了下,指向阿道夫将軍,“他也是？”
聞言，一旁的阿道夫将軍面上浮起一絲古怪的笑。
“看啊,她把所有的都忘了，”他看向路德維希，“路德,值得嗎？”
路德維希表情不變，瑤光卻注意到他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抖了下。
路德維希岔開話題，冷冷對阿道夫将軍道：“我已經修好裝置了,席勒,我們随時可以出發。”
阿道夫将軍挑了下眉：“不愧是你。”
他們在說什麽？
瑤光躊躇地看向兩人,下意識朝路德維希的方向靠近兩步：“等等……”
“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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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能源槍忽然出現在阿道夫将軍的手上，他沖瑤光挑起眉：“小姑娘，你可不能再往前了，”他調轉槍頭，對準路德維希，“否則——他的命可就不保了。”
瑤光的眼中燃起怒火：“你敢……”
“瑤光，”路德維希卻突然打斷她，“別沖動。”
瑤光一怔。
“但……”
路德維希豎起一根手指，示意瑤光止聲，同時側過頭，看向阿道夫将軍。
“在動身前，”他低聲道，“我想和她說句話。”
“當然可以，”阿道夫将軍欣然應允，“我也必須要滿足你的心願嘛。”
“只是……”
他往前走了一步，朝路德維希張開手：“你必須先把裝置給我。”
“裝置？什麽裝置？”瑤光出聲，“路德，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但無人理她。
阿道夫将軍含笑望着路德維希，而後者抿緊嘴，藍眸中的光如同即滅的燭火般搖晃了下。
終于，他開口了，聲音沙啞。
“瑤光，”路德維希低聲道，“你站在那裏不要動。”
“我不要……”瑤光倔強地擡起頭，卻發現身體像是被人定住一般，動彈不得絲毫！
與此同時，電子音在她耳中響起：
【警告，檢查到抵抗行為，請遵循指令。】
什麽？瑤光目露震愕。
為什麽中央處理器會越過她的反應，優先執行路德維希的指令？！
難道……
一個念頭自心頭浮起，并且如同氣球般越漲越大，她終于忍不住，試探道：“長……”
路德維希擡起一只手。
瑤光那後一個字便像是被擦去一般，消失在她的喉嚨裏。
瑤光：“！”
望着這一幕，阿道夫将軍緩緩扯開一個微笑。
他朝路德維希晃了晃手：“給我吧。”
路德維希停頓了下，擡步上前，從袖口裏掏出一個圓球形的鐵灰色裝置，遞給阿道夫将軍。
阿道夫将軍小心接過那顆不足巴掌大的球型裝置，一邊往後退，一邊道：“別急，讓我先測試一下。”
他一直退到門口，才停下來，将那枚裝置放在地上，迅速在裝置表面點了幾下。
當阿道夫将軍放下手時，一股強大的能量忽然從裝置中迸發而出，下一秒，它朝頭頂射出一道光線，那光線越來越粗，不消片刻，竟形成一個小型的光洞。
瑤光震驚地望着裝置。
“這是……”她喃喃道，“時空穿越……？”
“沒錯，”阿道夫将軍道，“這道光洞可是和我們的位面相互連接的哦。”
瑤光仿佛突然意識到什麽，瞳孔驟然一縮，回頭看向路德維希：“等等，你要……！？”
阿道夫将軍欣賞她臉上的慌張，滿足道：“他要和我一起回去。”
“不行！”在瑤光思考前，她已脫口而出，“你別走……我不要！”
她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但在快靠近路德維希之前，一發子彈忽然擦着她的靴間而過，在地上留下一道深痕：“嘭！”
瑤光倏然回頭，目光如箭一般射向阿道夫将軍。
阿道夫将軍舉着右手，□□頂部還微微冒着煙，他盯着瑤光，露出警告的微笑：“我說你可以靠近他了嗎？”
“住手，席勒，”路德維希冷冷道，“記住你的承諾。”
一抹淡不可見的不悅從阿道夫将軍的臉上飄過，但很快被收斂在那滴水不漏的微笑下，他收起槍，做了個聳肩的動作：“好吧，抱歉。”
路德維希頓了下，繼續問：“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阿道夫将軍：“随時都可以。”
“好，”路德維希側過頭，看向瑤光，“我想和她說幾句話。”
瑤光：“……！”
阿道夫将軍定定地看着兩人，數秒後，才緩緩綻開一個微笑。
“可以，”他的語氣柔和到令人毛骨悚然，“但只允許五分鐘。”
阿道夫将軍又往後退了幾步，直到他與兩人之間幾乎隔着整個房間的距離，才停下來，“我不會偷聽的，”他微笑道，“路德，你有什麽想說的，現在可以告訴她了。”
路德維希冷冷瞥了他一眼，才轉向瑤光。
那雙冰封的藍眸稍微消融了些，透出淡淡的柔和，他輕聲道：“瑤光，過來。”
瑤光倔強地瞪着他：“你不能走。”
她絞盡腦汁地想理由：“海伽、都靈和諾爾曼都在這裏，你為什麽要回去？”
路德維希無奈道：“瑤光……”
“如果你要走，”瑤光擡高聲音，“那我要跟你一起。”
聞言，路德維希一怔。
“為什麽？”他忽然問，“瑤光，我不是你的主人。”
她完全沒有跟随他的必要。
不知為何，他的目光如炬，緊緊盯着瑤光，仿佛她的回答有多麽重要似的。
瑤光愣了一下。
“我……”
她的中央處理器一共存儲了超過十個位面的語言容量，但在這一瞬，竟吶吶說不出話來。
瑤光張了張口，最後，挫敗地垂下頭。
“對不起，我……不知道。”
誰知路德維希在聽到這句話後，卻忽然笑了。
他綻開一個溫和的、甚至幾乎稱得上是欣慰的笑容，靜靜望着瑤光：“沒事，你做的很好。”
“現在，過來吧。”
瑤光愣愣望着路德維希伸出的手，等回過神時，已經走到他面前，将手輕輕搭了上去。
“瑤光，”路德維希壓低聲音，“我走後，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
瑤光幾乎是本能地搖頭：“不行，我要和你一起……”
路德維希微微擡高了聲音：“你聽我說完。”
瑤光不由一頓，看到他微不可見地朝阿道夫将軍瞥了一眼。
阿道夫将軍只是着迷地盯着時空穿越裝置，根本沒有理會他們這邊。
路德維希收回目光，才繼續道：“等我和席勒進入裝置後，你就摧毀掉它。”
瑤光一愣：“……什麽？”
“不能讓他回去，”路德維希低聲道，“你必須要把握好時間，時空裝置啓動後，有大約三秒左右，我和他的身體會同時處于兩個位面的夾縫間，這個時候我們哪裏都去不了，你要趁着這個空檔，毀掉裝置。”
瑤光愣愣道：“如果毀掉裝置，那你……”
“我會死。”路德維希平靜道。
……死？
瑤光怔忡望着他，像是無法理解這個單詞一般。
在那瞬間，小瑤的面孔忽然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死掉的話，就會和小瑤一樣，變成一個無聲的人偶，無論她如何呼喚，都不會再睜開眼了嗎？
瑤光忽然低低發出一聲呻|吟，受傷般地捂住胸口。
她的腦內響起尖銳的電子音：
【警告！中央處理器過熱，機體即将奔潰！】
【警告！中央處理器過熱，機體即将奔潰！】
“……瑤光？”路德維希敏銳察覺到她的異常，半彎下腰，緊緊握住她的手臂，“你怎麽了？”
“不……不要……”瑤光斷斷續續道，“……這裏……痛……！”
“什麽？”路德維希一怔。
他錯愕地看向瑤光，後者緊緊揪着胸口，力道之大，根根骨節泛起窒息似的青白。
這不可能，路德維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有人比他更懂瑤光的構造——她是機器人，根本不可能有痛覺。
“瑤光，”他抿了下嘴，盡量讓語氣平和，“你再說一遍，哪裏疼？”
瑤光像一只受傷的小獸般輕輕叫了聲，忽然松開手，用力抱住路德維希。
“求求你，”她的目光渙散，視線幾乎無法聚焦，比起說話，更像是在自顧自地呢喃，“我不要……我不想再重複……”
路德維希：“重複什麽？”
瑤光低低發出一聲嗚咽，她的面前忽然降下一片灰色的帷幕。
帷幕中，她看到一片紛亂蒼灰的戰場，一個金發少女走在沙地中，将戰友只剩下一半的屍體抛入火中。
帷幕中，她看到人們義憤填膺的臉龐，他們用力朝一名少女噴灑刺鼻的油漆，鮮紅的顏料落在她身上，宛若鮮血。
“瑤光，”隐隐的，腦海中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我餓了。”
瑤光緩緩擡起頭。
是小瑤，她躺在簡陋的床上，瘦骨嶙峋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給我做點飯吧。”
“……”瑤光停頓了數秒，才遲鈍道：“好。”
不知何時，她的手中多出了一雙筷子。
瑤光低下頭，輕輕夾起一塊肉，她想要喂給小瑤，可才到一半，那塊肉卻忽然落了下去。
瑤光一愣。
她立刻彎下腰，去撿那塊肉，可嘗試了許多次，筷子卻總是直直穿過肉。
“噗通！”
終于，那塊肉落在地上，發出一道輕微的聲音。
瑤光卻像是猛地遭到重擊一般，身子一顫，整個人倒了下去。
路德維希一驚：“瑤光？！”
他彎下腰，雙手穿過瑤光的手臂，想要抱她起來。
但下一瞬，他的衣袖卻被用力攥住了。
瑤光擡起頭，直直看向路德維希。
“路德……我不懂……”
她的聲音顫抖，幾乎下一秒就要支離破碎一般，
“是我做的肉不好吃嗎？”她喃喃道，“小瑤……為什麽不肯吃掉那塊肉？”
如果吃掉的話，小瑤是不是就不會死掉？
如果不松手的話，路德是不是也不會死掉？
思及至此，瑤光越發用力地收緊手，路德維希的衣袖幾乎快變形了。
“不要走。”她固執道。
路德維希盯着她，良久，緩緩嘆出一口氣。
“瑤光，”他低聲道，“我……”
“嘭——！”
忽然，兩人前方響起一聲巨響！
他們愣了下，下意識擡起頭。
只見一道透明的屏障橫空出現，将整個房間一分為二，他們在房間的一側，而阿道夫将軍則站在另一側。
路德維希看到屏障，臉沉了下去。
“席勒，”他冷冷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抱歉打擾到你們了，”阿道夫将軍的臉上挂着古怪的笑容，“不過該做正事了。”
阿道夫将軍轉過頭，看向光洞：“現在……時空裝置應該已經啓動完畢了吧？”
那道光洞在不斷旋轉，從裏面洩出一股巨大的能量波，猛地撞在屏障上，發出一道悶響：“嘭！”
路德維希目光突然一凝。
“這……”他低聲道，“不是時空裝置？”
阿道夫将軍看到他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
“不，這确實是時空裝置，”他滿意道，“只不過——是反向穿越罷了。”
“将軍，您這麽聰明，應該能明白我的目的吧？”
路德維希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中閃着沉默的光。
阿道夫将軍并不在意，兀自道：“其實，本來我是打算把你帶到過去，消抹掉瑤光的存在。”
躺在路德維希臂彎裏的瑤光忽然痙攣似地抖了下，路德維希垂下眼簾，輕輕抱住他。
阿道夫将軍注視着兩人的動作，嘴角扯成嘲諷的弧度，繼續道：“不過當我看到這個位面後，我又改了主意。”
“這個位面雖有魔獸，但還沒有嚴重道擾亂人們的生活，是個理想的居住環境，更關鍵的一點——”他掀起嘴唇，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它的科技水平也比我們的位面落後。”
所以，就算帝國現在的實力欠佳，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将它收入囊中。。
“想想看，”他低聲道，“與其辛苦地從頭來過，為什麽不直接來到一塊新的大陸，重新開始生活？”
路德維希的臉色慢慢沉了下去。
“你想發動位面侵略戰争？”他說。
“哎呀，別說的這麽難聽嘛，”阿道夫将軍搖了搖頭，“只要這個位面的人不抵抗，我們也不願采取暴力措施。”
他含笑道：“還有十分鐘，時空洞就會完全開啓了吧？”
帝國的人已經守在時空洞的另一端，只等通道開啓，就會立刻侵入此位面！
“對了，”他轉過頭，“說起來，你還是功臣呢，如果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麽修理時空裝置。”
聞言，路德維希抱着瑤光的手微微顫了下，他忽然放下瑤光，抽出一柄狙擊槍。
阿道夫将軍冷冷哼了一聲。
“你拿那個做什麽？想阻止我？”他譏諷道，“放棄吧，這屏障可是用塔納托斯的大炮也轟不開，那把可笑的狙擊槍又能做什麽？”
路德維希卻微微抿起嘴。
“足夠了。”
阿道夫将軍皺起眉，剛想說話，路德維希卻忽然豎起槍身，對準頭頂放了一槍！
“咔啦！”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聲音，整個房間陡然一暗，阿道夫将軍一驚，但迅速平靜下來，道：“你這是幹什麽？”
難道他以為打碎照明就能拖延時間了嗎？真是可笑……
“嘭！”
“看招！”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巨響——密室的大門被猛地撞開，三個矯健的身影飛出來，直直沖阿道夫将軍奔去！
阿道夫将軍：“什麽？！”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猛地按倒在地上，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呼……好險，差點沒趕上。”
阿道夫将軍錯愕地瞪大眼，海伽跪在他的身上，低下頭，對他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你……你怎麽會……？！”
海伽道：“你傻的嗎？真以為我們會讓瑤光一個人進來？”
剛才梢兔趁着擁抱瑤光的檔口，悄悄在她身上貼了一個竊聽器，他們就站在房子外，把事情經過聽得一清二楚。
不過……海伽忍不住看了路德維希一眼，他和路德認識十多年之久，從沒想過他竟會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跟他有什麽好廢話的？”蓋烏斯不耐煩道，“趕快把這個什麽破時空裝置關掉吧！”
都靈說：“我來。”
她剛邁出去一步，卻聽阿道夫将軍忽然低低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是我小看你們了啊。”
他的笑聲桀怪，衆人不禁皺了下眉，貓稚道：“你有什麽好笑的？”
“唔，”阿道夫将軍道，“當然是——笑你們天真。”
他忽然厲聲道：“瑤光，殺了他！”
蓋烏斯差點笑出來，鄙夷地看着阿道夫将軍：“你在搞笑嗎？瑤光憑什麽要聽你的……”
“嘭——！”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重響，蓋烏斯回頭，看到眼前一幕，不禁目露錯愕。
——瑤光竟突然發起攻擊，扣住路德維希的脖頸，将他狠狠抵在牆上！
衆人：“？！”
“瑤光！”諾爾曼驚愕道，“你做什麽？！”
“咯吱咯吱……！”
從他們的位置根本看不到瑤光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抵住路德維希的手臂正劇烈顫抖，像是在抵抗着什麽，卻又無從掙脫。
“瑤光！快住手啊！”海伽幾乎是在尖叫，“你快把路德掐死了！”
瑤光的手如鐵鉗般禁锢着路德，他們甚至看到他的喉頸已經泛起窒息的青色。
但無論衆人如何呼喚，她卻紋絲不動。
路德維希艱難地垂下視線，輕聲道：“瑤光。”
瑤光的身體忽然一顫，下一瞬，她仿佛如夢初醒一般，緩緩擡起頭。
她的原本清澈的瞳孔此時正瘋狂跳着藍光，目光透着無措，動作間，甚至能聽到金屬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路德，我……”她語無倫次道，“我不知道為什麽……”
她聽起來像是快哭了，手指卻絲毫不留情，越發摁住路德維希的喉嚨。
“哈哈哈哈！”阿道夫将軍大笑起來，“蠢貨！你們以為我不會留後一手嗎？”
“我早就在她的體內種下病毒，現在她只能聽從我的命令！”
他的眼中閃着殘忍的笑意：“路德，你應該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親手制作的機器人殺死吧？！”
“什麽？！”海伽大驚，“瑤光是機器人？！”
“……現在這不是重點！”梢兔道，“快看她的胳膊！”
衆人定睛一看，發現一道黑線浮在瑤光的皮膚上，并順着胳膊不斷往上蔓延！
都靈沉聲道：“是病毒。”
“怎麽辦？”蓋烏斯急道，“我們該怎麽做？！”
如果要阻止瑤光，就必須穿過屏障，但他們又不能放棄光洞，一時竟進退兩難。
“哼，”阿道夫将軍冷冷道，“你們就放棄吧，等瑤光殺了路德，我就來收拾你們！”
瑤光将衆人的對話聽在耳裏，她奮力想抵抗阿道夫将軍的指令，卻遭到中央處理器毫不留情的拒絕：
【請立刻停止抵抗行為，否則将強行進行自毀！】
瑤光咬牙，固執地想要反抗，下一瞬，一道脆聲忽然響起！
“嘎嘣！”
她臉上的肌膚竟陡然碎裂，露出底下一寸寸的合金骨骼，瑤光不禁發出一道悶哼：“……唔！”
“瑤光，別這樣，”路德維希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沒關系的，已經夠了。”
瑤光猛地擡起頭，不可置信地望着路德維希。
“但……”她的眼中滿是驚慌，“不行！你會死掉的！”
路德維希微微嘆了口氣。
“不要緊，”他低聲道，“我已經做好覺悟了。”
他一路走到這裏，已經背叛了太多：戰友，軍隊，帝國，他……本就不該再活下去。
但在死前，唯有一件事，他必須要完成。
路德維希沉聲道：“瑤光，你聽我說……”
“不要！求求你！”瑤光卻打斷他，目光透着慌亂與祈求，“再給我一點時間……真的！我可以成功的！”
“我可以反抗他的命令！只是病毒而已……這種東西，我只要幾秒鐘就能解決！”她越發語無倫次，“你知道的，我的機能很優秀——我，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的！”
路德維希微怔：“瑤光？”
瑤光卻低下頭，躲避他的目光。
“拜托了……只要幾秒……”
“我不想……”
她只是——不再被丢下。
路德維希望着她，眼中浮起複雜的情緒。
他躊躇了片刻，擡起手，輕輕覆在瑤光的頭頂。
“沒有關系，”即使喉嚨已經被掐出深青色的痕跡，呼吸也逐漸困難，路德維希低下頭，維持着溫和的聲音對她道，“瑤光，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瑤光聽不進去，機械地搖着頭。
“不夠……”
路德維希的笑容中透出淺淡的無奈。
“不，你很優秀，”那雙淺灰藍的眼眸透着前所未有的溫柔，“瑤光——我最偉大的創作，永遠只有你。”
瑤光一愣。
路德維希的手還停留在她的頭頂，伴随着他微涼的體溫，一股熟悉的觸感也傳了過來。
就好像……也有人對她做過一樣的動作。
是誰？
是誰也用這樣柔和的聲音，曾告訴過她同樣的話。
她擡起頭，眼中隐隐透出一點亮光，如同初萌芽的種子，漣漪般逐漸擴大。
路德維希沒有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繼續道：“但……還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做到。”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說下去，瑤光卻突然動了。
——她擡起手臂，一手成刀，毫不猶豫地斬向左臂！
她是如此的果斷堅決，左臂就像是一條柔軟的樹枝，被瞬間截斷，鋼筋和導線從整齊的切割面裏露了出來。
“噗通！”因重心不穩，她晃了晃，倒在地上。
路德維希立即道：“瑤光？！”
瑤光半躺在地上，細小的電流發出噼裏啪啦的尖聲，幾道電花不時閃過，在斷臂間跳躍。
但路德維希沒有去看她的傷口——他怔怔盯着瑤光，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錯愕。
瑤光咬緊牙，努力用那只僅剩的左臂，用力支撐起身體，她擡起頭，眼睛明亮得像是跌入了無盡星光。
“我想起來了，”她一字一句道，“我認識你。”
“這不可能！”路德維希還沒發聲，阿道夫将軍卻陡然叫起來，“一派胡言！他明明已經把你的記憶都消除了！”
他雙目血紅，緊緊盯着瑤光，一字一句道：“你只是一個機器人，一個工具，你所謂的記憶就只是一堆數據，一旦消除數據，你就會忘了一切。”
瑤光沒有被他動搖。
“沒錯，”她低聲道，“我确實不記得了。”
現在的路德維希于她而言，只是一個認識不超過一年的陌生人。
但是——
機器人最偉大的優點在于，它們永遠不會忘記曾經發誓效忠的主人。
迎着路德維希怔忡的目光，瑤光深吸一口氣，在他的面前單膝跪下。
她的脊背挺拔如劍，她的聲音堅定不屈。
“我沒有關于你的記憶，也無從再回想起，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她定定看向路德維希，一雙藍眼亮得驚人，“你是【長官】，對不對？”
沒錯，路德維希是長官。
——是她第一任主人。
——是她發誓效忠的對象。
——是她即使能源耗竭，機體損毀，也要永世追随的人。
路德維希怔忡地看着她。
那片一直籠在他眼中的濃霧消散了，有一瞬，少年的眸中似乎閃過一道水光。
“瑤光……”他喃喃道，“你……”
“那又怎樣？！”阿道夫将軍幾近癫狂的聲音突然打斷他。
他惡狠狠地瞪着瑤光：“就算你認出他又如何？！你們已經沒有勝算了！”
“小心！”海伽忽然發出一道尖叫。
從光洞口突然迸發出一道強大推力，站在附近的貓稚被一下甩出去，重重撞在屏障上。
衆人：“！”
唯有阿道夫将軍哈哈大笑起來。
“看啊，”他滿足道，“我的軍隊來了。”
光洞中忽然裂開一道縫隙，随即出現一只泛着金屬光澤的機械手臂，那只手臂不斷攪動，将縫隙越扯越大。
“無論你們做什麽，都已經晚了。”阿道夫将軍道，“再過幾分鐘，帝國的軍隊就會穿過隧道，來到……”
“還不晚。”一道清冽的聲音忽然打斷他。
衆人一愣，下意識回頭。
瑤光單膝跪在路德維希面前，擡起頭，目光炯炯看向他。
“長官，”她朗聲道，“請解開Polaris保護程序。”
作者有話說：
這一章好難寫啊……（無力癱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