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不慣
拆遷這件事兒，人人都想薅羊毛。
一口井一個狗窩，這樣小來小去，是不會跟老百姓計較的。但是房子是不要想的，既然公告已經下來了，那麽在建多少都是白費力氣。
黎舒欣是曉得的，他們村子這次後來加建的房子，一概都沒有被認可。
不過這個時候她不僅不提反對的事兒，還笑着說：“現在處處都缺人，我剛才碰到五叔，他找工人跟搶一樣。咱們家倒是好了，有這麽多幫手。”
邵淩看了一眼媳婦兒，似笑非笑的說：“一般人可沒我爸媽這麽積極。對了，爸媽你們就不用幫我幹活兒了，我這邊砂石磚土都沒定呢。今天定上了也不能動工，你們還是去叔公那邊看看吧，搭一把手兒。我記得爸你當年讀師專的時候，叔公還給你拿過學費吧？做人可不能忘本。”
“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老黃歷！”邵國威又不樂意了，這人吧，想要用溫情拿錢，但是卻又不想真的付出什麽。
這世上啊，哪裏有這樣的好事兒呢。
邵淩卻不管，說：“爸，因為你幹的那些事兒，我在村裏都擡不起頭。你去不去啊？不去以後就別來了！”
相比邵國威像是茅坑裏的石頭，邵淩媽範蓮就很能裝模作樣了，她一看邵淩語氣重了，立刻就說：“該去的該去的，你爸平時就是太忙了。其實啊，早就想去看你叔公了，這不忙的很。加上，也擔心你叔公不諒解……”
停頓一下繼續說：“既然你覺得該去，那就去。讓你爸領着你大哥他們過去，媽就不去了，媽和小芝給你收拾收拾，你看你這衣服都扔在院子裏不洗，洗點衣服又廢多少功夫？哪裏是個過日子的樣子，你媳婦兒啊……哎。”
黎舒欣剛說完就進屋打電話聯系打井的事兒了，一出門就聽到這個，她挑挑眉，笑眯眯的說：“邵淩，你媽心疼你呢。”
邵淩也笑了出來，倒是讓人有點摸不清他笑什麽，笑夠了，邵淩說：“媽，你可別給我們家添亂了，這邊用不上你們。”
“哥，你怎麽跟媽說話呢！”邵芝憋了一早上了，驕縱的說：“媽是一片好心，你不領情還要說這樣的話？真是娶了媳婦兒忘了娘！”
邵淩笑容斂了斂，冷淡的看着這個妹妹，說：“這裏是我家。”
邵芝不服氣：“你什麽意思嘛！”
邵淩懶洋洋的：“意思就是，我不樂意，你們就都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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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父母都沒有感情，更不要說這個妹妹。他還記得小時候過年回去吃一頓飯，只因為多吃了一只炸春卷，邵芝站在凳子上，居高臨下的看他，罵：“哪裏來的小要飯的，吃東西沒夠的，你出去，別來我家吃飯，這是我家！”
當時他爸蹙着眉，說：“村裏長大沒教養就是不行。”
他媽笑着說：“你看我們小芝這麽小就知道護食，是個靈透的孩子。”
至于他的大哥和三弟，一個仿佛沒看見，一個垂着頭不敢擡頭……
邵淩冷不丁就響起這個畫面，他的神态冷了幾分，說：“我得去海邊了，沒工夫在這兒招待你們。”
他不在家，他也不讓這些人留下，說：“這裏是我家，還輪不到別人當家做主，你們是去叔公那邊，還是回城，你們自己看着辦，但是別在我這裏添亂。”
他下了逐客令，抱胸看着幾個人，神态很疏離。
黎舒欣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她懷裏的小胖崽兒也是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娘倆兒的神情倒是差不多。
這母子兩個，看熱鬧呢！
範蓮心裏有氣，但是也曉得，邵淩不是任她拿捏的，長久以來的積怨，一次就緩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如果能一次緩和，也就不是邵淩了。
她立刻按住邵國威，柔聲：“我們一起去你叔公家坐一會兒，不過你爸他們都要上班，倒是不能久留。”
邵家老大邵成話不多，他媳婦兒倒是跟着附和：“是啊，你大哥也得上班，這邊這些小事兒，恐怕是幫不上了。但是你大哥可是大學畢業生，見識還是有的。你這邊開始動遷，他是幫得上忙的。”
“老三讀書沒有那麽多，但是出力也是可以的，一個好漢三個幫麽。”老三媳婦兒笑着說。
邵芝抿着嘴，不服氣的很，幾個孩子裏，她是最像邵國威的，是那種想要硬氣着占便宜。看到大嫂三嫂這樣谄媚，哼了一聲。
“邵淩，邵淩！”
這邊正準備出門了，就聽到有人叫，邵淩出了門，看到是于胖子。
于胖子開了一輛面包車，後頭還跟了一輛面包車，他一下車就叫人，“老弟啊，在家不？”
邵淩立刻出門：“于哥？”
于胖子開口三分笑，說：“咱們的人找好了，不過海邊那邊住不下啊，我想着你這邊是開小旅館的，不知道能不能安排他們住在這邊？”
他立刻補充：“這個格外算錢，咱們幾個平攤就是了。”
邵淩：“行啊。”
于胖子擺手，很快的兩輛面包車就下來二十多個人，面包車擠得滿滿當當的，一個個跳下來，一個個看着都高大強壯。邵家人出門見了，男同志瞪大了眼，幾個女同志都默默的往後縮了縮。
邵淩：“走，我帶你們過去。”
邵淩領人離開，範蓮立刻變了一個嘴臉，尖刻的說：“老二媳婦兒，這是怎麽回事兒？這些都是什麽人？老二都這麽累了，你一點也不能分擔？”
這不是自己選的媳婦兒，就是不行。
黎舒欣眼睛清亮，從眼神兒裏都透着無辜的，她說：“媽，您什麽都不知道就這樣說，聽着真讓人傷心，我們一家三口，小胖崽兒還要照顧，不是我跟阿淩分擔，難道他有三頭六臂不成？”
“你還敢還嘴！”範蓮惱火。
黎舒欣笑了笑，說：“媽，您看您火氣真大，這說實話怎麽能叫還嘴呢。再說又不是舊社會，還不讓人說話啦！”
她是真的不生氣，她婆婆這點招數，她上輩子就見識過了。
更何況，她做營業員那幾年，奇葩真是見得多了。
就她婆婆這種，都排不上號。
“你們怎麽還沒走？”邵淩回來看到他們，蹙起了眉頭。
邵家老三邵靖趕緊說：“我們這就要走了，二哥，那些是什麽人啊？”
邵淩挑挑眉，說：“我們大家夥兒一起雇的保安，防着那些聽了動遷就上門的蒼蠅。”
邵家人仿佛被內涵到了，被他說的臉色難看，邵淩倒是不以為意，反而是直接上手兒抓了油炸鬼塞到嘴裏，說：“這還沒拿到錢，就得先花錢。對了，我剛才在街上碰見大伯了，咱們這次動遷，上頭要求我們遷墳的。大伯讓你過去一趟，大家一塊兒商量看看怎麽處理。”
邵國威一聽，立刻瞪眼睛：“你不是說，你爺奶的事兒，你全權負責？”
邵淩的火一下子就竄起來了，剛端起來的飯碗咣當一聲就摔在了桌上，說：“我爺奶我自己管，用不着你！大伯他們要讨論的是太爺爺太奶奶，還有老太爺那一輩兒的！我知道你這人不講什麽親情，愛去就去，不愛去就不去，但是也別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就自己精明。”
他爺奶生了七朵金花，才生了他爸一個兒子。
邵淩口中的大伯，其實是他堂伯父。
一個太爺爺的。
“老二，你這……”範蓮又想緩和一下，邵淩不想聽了，直接起身：“你們別讓我拿掃帚趕人，給我出去！”
邵家老大邵成繃緊了臉色，說：“老二，你這也……”
“出去！”
邵淩直接就拎起了掃帚，他長得高大，這些年幹體力活兒多，雖然不壯，但是卻一看就是肌肉，不是很好惹的樣子。老大媳婦兒一下子拿住男人，說：“要不我們先走吧。”
“對對，先走。”老三媳婦兒也怕挨揍。
老二一個就夠兇了，她可沒忘記，還有二十來個“打手”呢。
什麽保安，他們就覺得那叫“打手”。
“媽，我害怕。”邵芝委屈了。
要說別人家都是重男輕女，但是邵家男娃兒多了就不值錢了，邵國威和範蓮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小女兒，一看小女兒這個樣子，立刻就扛不住了。
“你這混小子，你有事兒別求到我的頭上！”邵國威指着邵淩放了狠話，拉着一大家子轉頭兒就走。
邵靖不想走，他跟二哥關系沒有那麽差的，但是又不敢違抗他爸，邊走邊跟邵淩打手勢，使眼色。
剛才還熱鬧的院子突然就安靜下來，邵淩臉色發黑，心氣兒不順。黎舒欣上前輕輕的在他的背上順了兩下，說：“怎麽這麽大火氣？你不是早該知道他們是什麽人？”
邵淩：“我就是看不慣他們幹的那些事兒。”
黎舒欣安慰人：“你看不看得慣，他們都會這樣做，也不會記得什麽老人。我們自己記得就好。你爸媽雖然人品一般只認錢，但是你不給他們又不能從你兜裏掏出來。再說，最近要遷墳，他們怕花錢肯定不回來的。你也不用看他們。”
邵淩擡頭看了一眼黎舒欣，輕聲嗯了一聲，單手攬住她，低頭在她的額頭親了下，說：“也辛苦你了。”
黎舒欣：“好了啦。”
她輕聲笑了出來，說：“人都安排好了？”
邵淩點頭：“嗯，他們兩班倒，不過我也沒完全指望他們，咱們自己圈裏的工人，也分兩班。我打聽過了，公告下來，只要我們沒有異議，一個月內肯定動的，咱們其實也就花一個月的錢。”
黎舒欣不敢完全放心，她斟酌了一下，說：“把人拆開了，別讓關系近乎的在一個班。”
她說：“咱防人之心不可無。”
邵淩向後一靠，帶着打量的看着黎舒欣。
黎舒欣擡眼：“怎麽了？”
邵淩雙手抱着胸，挑眉說：“媳婦兒，你這兩天怪怪的啊。”
黎舒欣心一跳，擡眼俏生生的問：“哪裏怪？”
邵淩也說不好，但是就是覺得有點不一樣。
想了半天，這人總結：“你對我冷淡了。”
他說起這個，還委屈上了：“你都不心疼我了。”
黎舒欣噗嗤笑了一聲，推他一把，說：“你沒正經。”
“我跟你正經什麽啊？”
他伸手搭上了黎舒欣的肩膀，說：“你說啊，我幹什麽要跟你正經？”
她被邵淩纏着，終于忍不住回頭攬住了他的腰，明明沒笑，但是大眼睛卻彎彎的，帶着笑，她說：“好了的呀，你最不正經，行了吧？”
她的嘴角也翹起來，說：“不正經先生，我們來說點正經事兒？”
邵淩：“嗯？”
黎舒欣：“我們不要加蓋房子了。”
邵淩一下子就瞪大眼，說：“這還有嫌錢多的？大家都占，我們不占不是虧了……”
黎舒欣不等他說，打斷他，說：“你覺得，通知都下來了，會讓我們占這種大便宜？你出去打聽一下就曉得根本沒有這樣的事兒。我不贊成你白費力氣。我們家本來就人少，如果還蓋房子，你就太累了。”
邵淩這時似笑非笑的，暧昧的睨着她說：“所以，你還是心疼我吧？”
黎舒欣：“……”
她沒忍住，伸手捏住邵淩的臉，說：“自作多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