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到學校給你發短信~”施詩磊擡起手,滿眼笑意。
符欽若略略看了看他,說,“路上小心。”說完便低下頭,像古時不敢用目光亵渎美人顏貌的書生。
施詩磊抿起嘴角的笑,挑眼看他,他已經自顧自地點了頭,轉身走了。
盡管第二天就是周一,但施詩磊可不打算就這麽回學校,待符欽若走遠,他拿出手機撥通電話,接通以後勾起嘴角,“喂?有沒有節目啊?”
還是上回的那間酒吧,盡管第二天是工作日,但生意還不錯。施詩磊一杯酒都沒有喝完,就已經有人主動找上門來了。
一來還來了好幾個。
夜深之後,施詩磊問朋友拿了一支煙走到外頭,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不借個火?”
這聲音調笑意味居多,他回頭歪着頭輕笑,道,“看你點不點得着。”
對方笑着走過來,掏出打火機給施詩磊點了火。
“小小年紀抽煙可不好。”他收回打火機後說。
施詩磊挑起細致的眉,把煙圈吐到他臉上,聲音也跟這煙圈一般缭繞,“知道啦,大哥哥~”
對方微微錯愕,眼睛似是沒法在他臉上離開似的,盯着施詩磊眼裏自己的影子,手就勾過了他的細腰。
就這樣,施詩磊今晚住的地方有着落了。
散場的時候一群人成雙成對,錯錯落落走出酒吧。他今晚的床伴好像怕他跑掉似的,大庭廣衆之下也摟着他的肩不放,擰頭跟自己的友人揮手道別,更像是勝利的吶喊。
施詩磊還在抽煙,嘴角牽起一抹嗤笑,看起來卻甜得似蜜,跟另外一對聊得開心。
“打算去哪裏?”女孩子被身邊男人摟着腰,傾身問施詩磊。
他聳肩,“我無所謂啊。”
她的男人說,“我知道一家不錯。”說完注意到女孩子腳步一頓,奇怪道,“怎麽了?”
女孩子媚眼一彎,“看帥哥呗!”
施詩磊順着她下巴擡過的地方看去,腳步不自覺也停了一下。
不是別的什麽人,就是符欽若。
他電動車後面載着一個年輕姑娘,正把姑娘在路邊放下,自己坐在電動車上跟她說話。
年輕姑娘長發及腰,連衣裙中規中矩,裙長及膝,跟符欽若說話時眉眼之間含着婉約的笑意。
施詩磊認得這個女的——就是跟符欽若相親的那個。想來之前符奶奶所說的結婚的對象就是這個人吧。
“你喜歡這種啊?”男人笑着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女孩子驕傲地說,“對啊。哪個女孩子心裏沒住着一個穿着白襯衫的少年啊?”
符欽若今天的确又穿白襯衫了,長袖的,披在一件鵝黃色T恤外頭,袖口折起來露出了白皙精瘦的上臂。施詩磊幾個小時前跟他道別時,他還不是這麽穿的,應該是回家洗過澡又換了衣服了。
想到這裏,施詩磊的目光就冷了三分。
倒是身邊的床伴壞壞地笑,對女孩子說,“小倩,你真是眼盲。那可是GAY,看多了也沒用!”
這說法吓了女孩子一跳,轉而“噗”地笑出聲來,“這是鬧哪樣啦~”
床伴摸了摸下巴,揣摩道,“看這樣,說不好還是個雛。”
“怎麽可能?!”聞言施詩磊立即應了一聲,他從他們眼裏看到了訝然,又改口道,“應該不可能吧。”見床伴皺眉看着自己,他笑着用手指劃過了對方的下巴,目光妖媚,“嗳!有我在旁邊你還惦記別人啊?”
床伴忙抱住他,表态道,“怎麽會呢?我可不喜歡雛。沒經驗,盡吃苦頭。”
施詩磊一聽笑了,捏着他的下巴說,“那我待會兒就讓你嘗嘗甜頭!”
他眼睛都亮了,“小妖精~”
後來施詩磊也沒回學校上課,連續缺勤了幾天,一直到班長給自己打電話催他去上課。
早上的課他也是睡過去的。
學校一個詩社的外聯主任過來請他吃午飯,商量點事情。說是中秋近了,詩社的同學們寫了新詩、填了新詞,想弄點合乎意境的照片出冊子和明信片,想拜托施詩磊幫忙。
正巧施詩磊最近也打算去拍照,就暫時答應了他們,讓她先把寫好的詩詞發到郵箱裏給他看。
午覺是在學校草坪上睡的,睡到一半忽然被人用草葉掃醒了,睜開眼睛就看到樊靈天帶笑的眉眼。施詩磊目光一沉,張開手把他巴掌大的臉推開。
“周末去哪裏玩了?怎麽不來開會?”樊靈天笑嘻嘻地坐在旁邊。
施詩磊撓撓後腦勺上的草屑,起身對他伸出手,“還不是拜你所賜。”
樊靈天握住他的手,被他拉起來,順着慣性還撞到了他懷裏,莫名其妙道,“關我什麽事?”
他挑眉,又撿起自己的書包背上,“還不是你每天晚上睡不着,阿盧才跑到系裏來找我?受不了。放心啦,你日思夜想的符公子不但活得好好的,還準備結婚了,安生睡覺吧。”
樊靈天跟在他後面,聽了很吃驚,“你居然去找他了?上回我打客棧的電話,也都是沒人接的呢。又去找了齊老板,才知道客棧不開回紹興了。”他摸摸下巴,“第一次看你對誰這麽上心哦!你是怎麽知道他的住址的?”
“我是去玩的好不好?”施詩磊嗤笑一聲,看樊靈天一臉不相信,便掏出了手機,“讓你看看我上星期的獵物。”
“你還真是萬人騎啊。”樊靈天不予茍同地嘆氣,還是接過了手機看。
施詩磊總是喜歡給床伴拍睡顏,就像收集郵票一樣。
這神經質的習慣是為樊靈天所知的,還跟盧松子一起笑話過他,別哪天手機被盜了,就又是一樁豔照門了。
樊靈天看了上周的那個男人,又滑動屏幕看上一個,“哇!這位叔叔……”他眨了眨眼睛,又看下一張,“咦?!這個不是床照啊,這不是符公子嗎?!”
施詩磊始料未及,打了一個激靈,立即把手機搶回來,“好了今天到此為止。”
樊靈天哭笑不得看着他,正要說什麽,就看到一輛豪車來到了學校門口。
車裏下來一個小青年,看起來并不似車的主人。
施詩磊他們本不想在意,但他多看了兩眼以後發現這人眼熟,頓時回想起來這人是姚錫陽的司機。
“施同學,姚先生回來了,讓我接你去喝下午茶。”胡司機說話禮貌而熟絡。
“哦。”施詩磊沒想到他會來學校找自己,對一臉詫異的樊靈天說,“那我先回去了。”
樊靈天還是有些回不過神來,呆木着揮了揮手。
施詩磊就這麽被車送往度假村,一路上胡司機還跟他談笑風生,但午後的施詩磊昏昏欲睡,打斷了正自己說得歡的司機,窩在座位上睡着了。
睡得模模糊糊的,依稀記得胡司機說,姚錫陽是前天回國的,在北京參加了一個慈善酒會,然後馬上就回這裏了。
秋天到現在還有些炎熱,要等到太陽落山餘熱才能慢慢散去。
施詩磊跟着服務員一路走,見到了在翠青竹園裏做Spa的姚錫陽。他在旁邊坐了一會兒,突然聽到他閉着眼睛說,“過來一起。”
不知為何,這慵懶而渾厚的聲音讓施詩磊背脊一涼,他抓緊了書包的帶子,猶豫了一下以後還是沒有拒絕。
“我幫你跟學校請假了,多住幾天,沒關系。”先做完Spa的姚錫陽不知何時走到了施詩磊身邊,拍了拍他光潔的背部。
按摩師好幾次說施詩磊的肌肉太緊了,要多放松放松才好。他迷迷糊糊地應着,聞着熏香,又睡過去了。
這度假村用現代的手法還原了許多宋代元素,白牆烏瓦、亭臺樓閣、水岸長汀,頗有幾分江南水鄉的意味。
但比起真正的水鄉,自然多了幾分奢華。
施詩磊坐在陽臺的倚廊上端杯望着夜色中被白燈籠照亮的池水,卻沒有尋到落在水上的花瓣。
過了一會兒,客房送來筆墨紙硯,放在長案上一一安排齊整。施詩磊看了一愣,走進房間問姚錫陽,“這是做什麽?”
“檢查你的功課。”姚錫陽拉過他,道,“這也有一個多月不見了,看看你有沒有好好上課,認真做作業。”
施詩磊記得自己明明跟他說,自己學的是攝影。聽到他這麽說,心裏不禁吃驚,但他沒有表現在臉上,佯怒白了他一眼,“怎麽搞得跟家長似的,要我叫你爸爸嗎?”
姚錫陽的手在他背上撫摸了一陣,道,“好啊。”
施詩磊的确是有一陣子沒有靜下心來寫字了,上一次認認真真寫,還是給那幅江南夜景圖題字的時候。
他在長案前端坐下來,提筆沾了墨,心卻發緊。轉頭笑對姚錫陽,施詩磊問,“父親讓孩兒寫些什麽?”
姚錫陽眉峰一挑,“想到什麽,就寫什麽。”
到底是個商人,不是那麽容易揣摩和看透的,施詩磊思量了一會兒,轉眸對他靈巧一笑,便伏案寫了一首李義山的七絕。
“‘後庭玉樹承恩澤,不信年華有斷腸。’”姚錫陽看着後面兩句,不禁笑了,摩挲着他的臉頰,說,“你可真是個尤物……”
施詩磊還握着筆,托腮歪過身子看他,笑意嫣然。
“我倒是也想到了一句——‘只要君流眄,君傾國自傾。’倒真的是可以用來形容你了。”姚錫陽用另一支筆,寫下一行狂草。
這位商人還真是跟別的生意人大不一樣,竟然會這麽有文化,看得施詩磊訝然。
“我雖然還不至于為了你傾盡山河,但我有我的堅持和規矩。我們盡管沒訂什麽合同,可君子之間有些東西應該是約定俗成的。”姚錫陽慢條斯理地說道,“你的字筆力勁險、法度謹嚴,頗得歐陽之風,都說字如其人,你也該再像你的字多一些。”
他盡管沒有言明,不過,施詩磊還是猜到了他所說的是什麽。
沒想到姚錫陽不在國內,卻還是對自己的日常了如指掌。想到這裏,施詩磊由不得毛骨悚然,本來就只是想玩玩而已,這種人一旦認真起來,恐怕吃虧的會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