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事
淩亦秋的臉色當即就變了,他依舊用他一雙純良憂傷的眼睛看了我半晌,最後說:“對不起。”
我冷笑,“對不起有用嗎?”
我看着果盤裏鮮紅的蘋果,心裏越來越厭惡,“咣”一下關上了門。
“你在上面抽什麽風!”剛關上門,我就聽到樓下我爸的罵聲。
我讨厭他們。
不管淩亦秋對我怎麽示好,我都讨厭他們。
直到淩亦秋的媽媽死了,我和淩亦秋的關系徹底崩塌。
淩亦秋的媽媽淩枝一直想要跟我示好,但我從沒有領過情。在我心裏,她和我爸就是一對渣男賤女,害死我媽的兇手。
一天晚上,我正在屋內寫作業,淩枝給我端了一晚銀耳蓮子羹,放在桌子上,“沐雨,這是阿姨熬的......”
我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打斷了她的話,“端走,不吃。”
“你看你學習挺辛苦的,這......”
我又一次下了逐客令,“端走。”
她沒再說話,轉身走了,但銀耳蓮子羹還在原位,我把鋼筆一扔,聲音冷冽,“我讓你端走,沒聽見嗎?”
她挺着肚子走過來,在我厭惡的注視下端走了湯,門關上後,我繼續寫着作業。
我剛拿起筆,就聽見外面一道叫聲,我皺皺眉頭,本不想理,但我還是出門看了一眼。
一開門,看到樓梯下面的情景,我瞬間就被吓了一跳,淩枝滿身是血地躺在地面,嘴裏不停地□□着,銀耳蓮子羹灑在一邊,和殷紅地血液混在一起。我大腦一剎那的空白,想要叫人卻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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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淩亦秋從樓下的房間沖出來,跪坐到淩枝旁邊,雙手不停地抖動,淚水一下子滾落下來,他急忙撥打着’120‘。
在之後,我的腦海中就只剩下淩亦秋抱着渾身是血的淩枝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一聲一聲直割人心。
“媽——”
“媽——”
就這樣淩枝死了,一屍兩命。淩亦秋也不怎麽跟我說話了。
可明明不是我的錯,他們卻都把矛頭指向了我,憑什麽?
我爸打了我一頓,把我打個半死,我至今都記得皮鞭一道道抽在身上的疼痛。
淩枝阿姨去世的當天晚上,我爸沖進家裏,揪起我的頭發,拿起皮鞭就是一頓打,嘴裏還不停罵着。
“你TM個兔崽子,都是因為你,兩條人命沒了!”
“你要是早早接受了淩枝,她至于天天想着讨好你,大着肚子還要給你送湯嗎?啊?”
一道道皮鞭打在我的身上,我痛得大叫,“是我讓她送的嗎?她就是犯賤,我媽的死她以為一碗湯我就能給她好臉色嗎?”
“混賬東西!”
我爸的皮鞭密密麻麻地落在我的身上,無論我哭得有多大聲,他都毫不手軟。
憑什麽啊?憑什麽這麽對我啊?
我忽而大笑起來,混着眼淚,要多瘋狂就有多瘋狂,“這不就是報應嗎?”
“啪”一聲,重重的耳光甩下,我頓時倒在地上,極致的痛,讓我已經失去了理智,我變得更加瘋狂。
“你有本事打死我!你要真是我老子,就打死我!來啊!”
又一巴掌落在我的臉上,我連喊得力氣都沒有了。
“陳叔。”一道皮鞭就要落下,這時,淩亦秋清冷的聲音響起。我爸舉着皮鞭的手放了下去。
淩亦秋走過來,神情漠然地看了看地上的我,然後別過臉,對我爸說:“太吵了,我媽也會嫌吵的。”
我爸停了下來,正當我要松一口氣時,他又揚起皮鞭,“啪”一聲打在我胳膊上。
“陳叔。”淩亦秋的聲音又響起,仔細聽去餘音帶着點急切,他走過來擋住了我爸。
最後我爸走了,我強忍着眼淚,不想在淩亦秋面前哭。
我艱難地爬起來,正要朝門口走去。淩亦秋此時卻擋在我身前,“你去幹什麽?”
我低着頭,不想跟他說話,更不想讓他看見我這麽狼狽的樣子,我往左挪了一步,想要繞過他,他卻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只聽他問,“大半夜的要去哪?”
我甩開他的手,“不用你管。”
“回你屋去。”
我沉默以對,不管不顧地往門口走去。
“回去。”他一把拽回了我,拉着我上了樓,把我推進房間,還一骨碌塞給我幾個藥瓶。
我認得這些藥,都是治療跌打損傷的。
我頓時竄起一股無名怒火,拿起藥瓶,一把扔出去,“我不稀罕你的藥!更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捂着被子哭了一晚上,直到眼淚都流幹了,真TM痛快,痛徹心扉。我不是不想睡覺,而是我真的疼得睡不着。因為這頓打,我在家養了半個月才去上學。
有一天放學回家,我看見淩亦秋癱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
我走近他,發現他臉色泛紅,緊緊抱着抱枕,都要捏變形了,嘴裏還斷斷續續地念叨着什麽,“媽......”
“媽,媽,別離開我。”
“我聽你的話,你別離開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聽着他這一聲聲“媽”,我心裏更不是滋味。忽而他擡手,拉住我,“媽,你別走,媽......”
然後他猛地睜開眼睛,與我四目相對,我急忙抽出手,往後退了一步。我清楚的看到他眼角有一滴淚滾落。
剛才雙手交握間,他掌間的溫度很不正常,我盯着他潮紅的雙頰,“你不會發燒了吧?”
淩亦秋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又朝沙發裏鑽了鑽,嘴裏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看他這樣,我擡手覆上他的額頭,滾燙的觸感着實把我吓了一跳。
“淩亦秋,你知不知道你發燒了。”
淩亦秋有了反應,露齒笑了笑,然後沒事人一樣的鑽回去。
我實感無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扶起他,回到他的房間,給他蓋上兩層被子。之後出去找到退燒藥,拿着一杯熱水,又回到他的房間。
我站在他床邊,“起來,吃藥了。”
他晃了晃頭,又偏到另一側,眉頭緊緊皺着,偶爾發出幾聲□□。
我又叫了他幾聲,結果他還是這樣。
我把藥和水往桌子上一放,粗暴地揪起他的後衣領,讓他靠在床頭,拿起藥片,掰開他的嘴,順勢扔進去,又把水猛地灌進去。
他喉頭一滾,把水咽了下去,徹底清醒,忽而睜開眼睛,“你幹嘛!”
我淡淡回答,“你發燒了,給你吃藥。”
他自嘲地笑笑,“那就燒啊,我就不用去上學了,我就可以天天做夢見到我媽了。”
我怔在原地,腦海中媽媽的面容一閃而過。只見淩亦秋癡癡地望着天花板,嘴唇翕動,聲音很輕,帶着點哽咽。“我想見我媽了。”
聽完他這句話,我心中生出一股苦澀,還有猛然沖出的憤怒,“你以為我就不想見我媽嗎?”
他緩緩轉頭望向我,神色是我猜不出的複雜,空氣安靜了好久。
我忽然崩不住,痛哭了出聲,不甘地嘶吼着,似是要把這半個月以來的委屈,全都發洩出來,“憑什麽啊?憑什麽你們一個個都把氣撒在我身上,是我讓她上樓的嗎?”
“我也見不到我媽媽了。”
“我早就見不到她了。”
我哭地越來越大聲,最後胡亂地抹着眼淚。
恍惚間聽到淩亦秋說了一聲"對不起"。不過我沒有回應他。
過了很久,房間恢複了安靜。
忽而響起淩亦秋低沉的聲音,“你不是讨厭我嗎?還管我幹什麽?”
我把眼淚擦幹,扔下一句話,“我怕你燒死了,回頭我爸又怪在我頭上。”
說完,我轉身正要走,忽又回頭說了句,“有事出聲。”
我打開門,咽了一口口水,有一句話憋悶在心裏很久,我扒着門框,咬咬嘴唇,最後下定決心,回頭小聲說:“對不起。”
淩枝阿姨摔下樓梯的确是跟我有關系,這句道歉也應該給他說的。
淩亦秋顯然一驚,“你說什麽?”
我斂好神色,不鹹不淡地說:“早點睡覺。”
後來,經過了這件事,我和淩亦秋的關系倒是沒有之前那麽冷淡了,有時還會一起上下學,一起吃飯。保持着不痛不癢,不鹹不淡的關系。我暫時接受他了。
我上高中時,發現我爸又開始找女人,我聽得這個消息就氣炸了。他是還想給自己塞一個弟弟嗎?真是一點都不戀舊,處處留情,整得一堆桃花債。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淩亦秋,結果他只是驚訝了一下,就又恢複了平和,“陳叔是單身,談戀愛很正常。”
我怔怔地看着他,“你就沒有一點失落嗎?”
淩亦秋笑笑,“我哪有資格?”
我分明察覺到他的笑中帶着一絲苦澀,于是我把我的想法跟他說了,企圖拉他一起入夥。“不如我們想辦法拆散他們,我可不想再來一個後媽,我受夠了。”
他擡眸,看了我半晌,最後拒絕了。
我幾番誠心邀請他加入,結果他都是拒絕。既然這樣,我索性一個人幹。
于是接下來幾年我和我爸的争吵越來越多,不過我成功趕走了他五個女朋友,我越來越得意,而我爸越來越暴躁。
然而這也導致我爸越來越喜歡淩亦秋,對我動辄打罵,有時淩亦秋倒是充好人擋在我身前,但每次在這個時候,我爸對我的火氣就更大,對淩亦秋就更滿意,仿佛淩亦秋才是他親兒子。
我又開始讨厭淩亦秋了,不只是我爸對他的态度,而是淩亦秋一直在讨好我爸,任何事情都不會明面上反駁,他會笑着收下我爸送他的所有東西,而另一邊又會在無人處冷着臉把一些沒用過的東西丢掉。
我越發覺得他人前人後兩副面孔,心機得很。
我看不慣他,有時氣上來了就開始罵他。
有一次我畫了一幅水彩畫,弄得書房有點亂,我沒來得及收拾。等我去拿我的畫時,發現淩亦秋在裏面,地上的畫還有畫筆,以及水彩全都不見了。我問他:“我東西呢?”
他說:“太髒了,我扔了。”
“你有病吧。”
“我有潔癖。”
當我聽到他說他這句話時,就像一個綠茶說‘哥哥,可以幫我擰開瓶蓋嗎?’這種感覺。一個小三的兒子,竟然有潔癖?
于是邪惡的念頭初發萌芽,我遲早會把這朵裝得純良的高潔之花拉下神壇。
直到我上大學我又發現我爸找女人,我想到我爸不是很喜歡淩亦秋那個外表裝得純良,實則心機十足的小白臉嗎?我要是把他睡了,我爸指不定什麽表情呢?
當我跟淩亦秋說出我的計劃時,他盯了我半晌,眼神不斷變化,最後直到盯得我頭皮發麻,他拒絕了。
後來我又跟他提了幾次,雖然每次他都盯我很久,我都以為他動搖了,結果還是拒絕了。
直到最後一次,他醉酒回來,我本來沒抱着希望,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