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鹿呦呦起得很早,陸野也還沒回別墅。
她是自然醒,五點的清晨已經蒙蒙亮。推開窗戶,空氣中彌漫着濕潤的泥土的氣息,混合着花香,鹿呦呦可恥地多吸了幾口。
這不是泥土的氣息,這是□□裸的金錢的味道。
在鋼筋構建的城市裏享受着田園一般的生活,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是金子啊。
但是,她又不是神仙,吸再多空氣也飽不了肚子,還是得吃點正常的人類食物。
鹿呦呦廚藝非常好,從她一個人獨居還能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就可以看出來。她會猝死完全是另一個意外。
然而她目前并沒有開火的想法,最好是吃些現成的食物,比如面包,水果,小零食什麽的。
上上下下跑了三趟,鹿呦呦一次次不甘心,又一次次死心,冰箱怎麽就能這麽空。還有廚房,鍋碗瓢盆倒是一應俱全,柴米油鹽一概沒有。是她多慮了,這條件,想開火都難。
确定這是婚房,倒像是夫妻離婚散夥的房子。
鹿呦呦在柔軟的大床上滾來滾去,哀嚎一聲,最終仰躺着一動不動,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燈出神。
看那個燈,又大又圓,好像一個肉包子。
從前鹿呦呦一口氣能幹完小區門口阿婆家海大的一碗三鮮面,外加兩個雞蛋,一杯牛奶。現如今她只能拍拍肚子說道,“委屈你了,我們再忍忍哈。”
“叮咚叮咚……”門鈴響起。
陸野回來了?
他沒有帶鑰匙麽,回自己家還需要敲門。
真有禮貌!
鹿呦呦雖然讨厭狗男人,但好像也沒有把房子真正的主人晾在門外的道理,怎麽說她都理虧。
掙紮一番過後,鹿呦呦最終認命地跑去開門。
如果知道事情會朝着詭異的方向發展,鹿呦呦寧願冒着讓狗男人過家門而不入的風險,也不去開這個門。
“呦呦妹妹,好久不見。”
不是陸狗,是另一個陌生男人。而且他還認識原主,叫她妹妹,看起來很熟的樣子。
這就有點難辦。
“好久不見。”鹿呦呦謹慎地說道,把這句話翻來覆去地想,覺着應該沒什麽問題,不會暴露自己。
後又懊惱自己太過于草木皆兵,鹿呦呦把它歸咎于重活一次的後遺症。
林樾看着鹿呦呦皺起的眉頭,隐忍着怒氣說道,“陸野不在家嗎?”
原來是找陸狗的,那就好說多了。也不知道陸野怎麽惹到他了,對方看起來很生氣。
“他不在。你去公司找他吧。”鹿呦呦毫不猶豫地出賣陸狗,說完急沖沖地要關門。
“呦呦妹妹,別這樣,你明明知道我是來找你的。”男人一條手臂輕易抵住大門,神情是縱容和無可奈何。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麽,氣憤地說道,“陸野也太不像話了,你們才新婚,就把你一個人扔在家徹夜不歸,還騙你他在公司。”
最後他望着鹿呦呦,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鄭重地說道,“如果你想和他離婚,我會盡力幫助你。就當是替淺淺道歉,和對你的補償。”
臨了還補了一句,“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我這樣做淺淺也是同意的。我更加不值得你喜歡,沒必要為了我招惹上陸野那個瘋子。”
提到陸野的時候,對方似乎格外咬牙切齒。
男人一連串的話信息量巨大,像一個接一個煙霧彈,在鹿呦呦頭頂炸開,完全沒給她絲毫喘息機會。
片刻,鹿呦呦只記得對方最具爆炸性的話語,“我不值得你喜歡”。
等同于,原主、出軌了。
怪不得昨晚陸野好像人格分裂一樣,說喜歡他不滿意,說不喜歡他更不滿意。感情早知道原主不愛他,精神出軌了另一個男人。
鹿呦呦頓覺脖子後涼飕飕的,昨晚她毫發無傷真是個奇跡。
這個情況鹿呦呦以前也沒碰見過,不過發揮她作為一個狗血言情小說作者的想象力,她盲猜這是一個四角虐戀故事。
陸野和眼前的男人喜歡那個叫淺淺的女孩子,原主喜歡面前的男人,于是淺淺為了幹掉情敵,勸說陸野娶了原主。
然後一不小心,陸野就變态了。
其次淺淺一方面釣着陸野作為備胎,另一方面控制了原主,簡直是一箭雙雕啊。
之後劇情大概就是男人和淺淺在墊腳石男配、女配的助攻下,虐死虐心,分分合合,最後大團圓。
鹿呦呦自己都不相信這是她能編出來的故事。就好像劇情仿佛已被寫好,刻在她腦子裏般,一個引子抛出,其餘的自然而然銜接上去。
很不對勁。沒有任何理論依據支撐她去編寫這樣的劇情,還奇異的流暢。
像陸狗喜歡淺淺這種劇情她竟然也編的出來?狗男人就應該孤獨終老。
早些年,古皂狗血虐文占據市場,她一個寫甜餅的淪落到無米可炊的地步,即便這樣的情況下,鹿呦呦仍舊寫不來虐文。
沒道理現如今就可以信手拈來了啊。
鹿呦呦努力回憶,相似的劇情,模糊的人名,愕地,她脫口而出,“林樾,林淺淺。”
“你叫林樾?”鹿呦呦詢問眼前的男人,卻是帶着肯定的語氣說出。
“呦呦妹妹,你……沒必要裝不認識我。淺淺說了,她不該逼你嫁給陸野,我代她向你道歉。她也不會再誤會我們倆的關系。”
鹿呦呦什麽也聽不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她竟然穿書了。
并不是在原本的世界裏占據了其他人的身體重活,而是穿書了。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書中男主,林樾。
林樾此刻在鹿呦呦心裏,就是一個嗡嗡亂叫的蜜蜂,不,說蜜蜂是擡舉他了,就是一蒼蠅,吵得她不勝其煩。
一張嘴巴拉巴拉的,比陸野還人模狗樣。
書中劇情大致和鹿呦呦先前想的一樣,不過她漏掉了一點。
女主林淺淺不僅慫恿陸野娶了原主,還打着幫助男主的名義勸說原主嫁給陸野,所以這兩人才能如此順利的結婚。不得不說女主好手段,雙重保險。
原主也是傻的,後來真就幫男主竊取商業機密。在男主成功成為首富,和女主訂婚那天,原主被發了瘋的反派拉着一起慘死。
哦,那個發了瘋的反派就是陸野。
想到這兒,鹿呦呦不禁打了個寒顫。
原來陸野并不是因為她出軌才人格分裂,而是真的被女主林淺淺玩弄得變、态了。
“呦呦,你臉色怎麽這麽白。沒事吧。”林樾臉上寫滿了焦急與關系,毫不吝啬地釋放他的善意和溫柔。
以書中對林樾的描寫,鹿呦呦猜測也許他是真的擔心自己,但他對誰都是這樣,活脫脫一個中央空調。
和女主确定關系期間,同時對女二女三女四噓寒問暖,連原主這種十八線小配角都能得到男主的關懷,可見中央空調的範圍之廣。
鹿呦呦有理由懷疑,這種男主能坐上首富的寶座,全靠圍繞在他周圍的女人,不是千金大小姐就是為了他默默無聞,深入敵營的女孩。
“我沒事。”鹿呦呦有氣無力地說。
那些女人中最慘的就是原主了,丢了心丢了錢,最後連命都丢了。
鹿呦呦眼簾下垂,懶得看這糟心玩意兒。
但在林樾眼中,卻是女孩為他受委屈卻仍不願打擾他的模樣。
眼前的女孩一個月前還是神采奕奕,溫柔卻靈動的樣子,結果在陸野的磋磨下變得毫無生氣。
他像往常一樣,想摸摸女孩的頭發,給予她勇氣與安慰,告訴她:他永遠是她最堅固的後盾。這大概是他現在唯一能為她做的。
啪——
兩個人都僵住了。
鹿呦呦完全是下意識反應,任誰突然被襲擊頭部都會第一時間反抗。她瞟了一眼,鮮紅的掌印,一點沒留情。
誰讓男主這麽随便,有了女朋友不滿足,還想着其他女孩的頭,活該被打。
她鹿呦呦的頭是其他男人能碰的嗎?
這樣想着,鹿呦呦深覺自己應該是理直氣壯的一方。
怼回去,日(幹)他丫的!
反正這是穿書世界,她的結局看起來不怎麽好的樣子,難道還不允許她活着的時候快樂快樂。
再說了,他已經在反派面前崩了一次人設,不能因為男主渣就區別對待。再崩一次沒什麽大不了。
渣男主人人得而誅之。
鹿呦呦開始清嗓子:“不知道女孩子的頭不能随便摸嗎?吃着碗裏看着鍋裏,見誰都妹妹,妹妹的,怕不是個巨無霸萬能充,來者不拒,持久供應。”
說完她隐晦瞄向林樾的腰子,投去懷疑的眼光,“悠着點,少年。”
鹿呦呦這句話是真的狠。
林樾差點沒控制住表情,下意識握緊了另一只手。果然,和陸野那種人在一起呆久了,連鹿呦呦這樣溫柔小意的女孩都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一絲惡習。
以前無論鹿呦呦有多委屈,從不會讓他心煩,更別說像今天這樣。
林樾煩躁得想揍死陸野。就是這個人,天天踩在他頭頂,像看跳梁小醜一樣逗弄他。
好歹看馬戲團還得要門票錢,而陸野對他,連勾勾手指都不用,只需要一個不愉快的眼神,一個不贊同的抿嘴,多的是人上趕着為了讨好陸野而對付他。
總有一天,他要陸野後悔,最好是跪着求他。
想一想,那樣不可一世的男人匍匐在他腳下,一想到那是陸野,他全身都興奮地發顫。
所以現在,還得穩住鹿呦呦,他需要她為他看着陸野,甚至必要時候做出一些犧牲。
反正,她們自願的不是嗎。
事情還是可控的,鹿呦呦這樣發怒恰好證明了她委屈,她有怨氣,她愛他。
慢慢平複心中的異樣情緒,林樾恢複了原本的柔和。
只不過在鹿呦呦看來,對方怎麽笑都勉強得有些扭曲。
明明不想笑,卻裝出一副鄰家好暖男的樣子,偏偏他自己還認為掩飾得很好,辣眼睛。
鹿呦呦都不忍心戳穿他,默默感嘆這個男主業務能力不行啊。
“呦呦妹妹、”
“叫我名字,別妹妹、妹妹的,我們不熟。”鹿呦呦打斷他的話。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呦呦,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相信剛剛的話并非你本意,只要你能消氣,我怎樣都無所謂。”
“但陸野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就算為了氣我,你也不應該和他在一起,他會傷害你的。”
前一句話冠冕堂皇,後一句倒是有點道理,鹿呦呦難得給了男主一個好眼。
“呦呦,聽我一句,和他離婚。我以後照顧你,像親妹妹一樣。”
啊呸!真是三句離不開渣男本質。
既然這樣,就別怪她辣手摧花。
“真的嗎?可是陸野不會同意的,淺淺妹妹也不會同意的。”鹿呦呦裝作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終于把眼睛揉的通紅。
“不會的,淺淺會和我一起照顧你。”
至于為什麽鹿呦呦明明比淺淺小,卻喊對方妹妹,林樾只當她是口誤。
有比搞死陸野更興奮的事嗎?鹿呦呦上套了,陸野還遠嗎?
“只是現在陸野可以稱得上一手遮天,他要是不願意,會很難辦。只要我能強過陸野……呦呦,我需要你的幫助。”
說道興奮處,他雙手不由自主地牢牢鎖住鹿呦呦的肩膀,仿佛已經看到了陸野的未來。
鹿呦呦忍着想把對方手剁掉的沖動,但更想從他嘴裏套出點話。沒辦法,書中對鹿呦呦的描寫太少了,她必須要自救。
“什麽……”
幫助?
話說到一半,不經意的一撇。
哦豁,大反派陸野倚在不遠處的花樹上,笑的比旁邊的栀子還要幹淨明媚。
只是他手中的動作,輕撫着花骨朵兒,一片一片剝開花瓣,讓它強行綻放。最後花瓣實在太小了,掰不開,于是他用大拇指殘忍一戳,露珠和花汁,混合着淡黃的蕊心,在陽光的照射下返着亮晶晶的光芒。
鹿呦呦心狠狠地一顫,這樣的距離,應該聽不見吧。
隔着男主,和身後的人對視上,眼睜睜看着他把那朵摧殘得不成樣子的白花摘下,扔青石板鋪成的地面,然後從口袋拿出手帕,不慌不忙地擦拭,苦惱地皺起眉頭。
鹿呦呦想,他大概是嫌棄花遺留的香味擦不掉。
最後陸野直直的向她,不,是向他們走過來,途中狠狠地碾壓腳下那朵嬌嫩的、未開的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