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乾坤
一離開亢州,染蘅便用兩塊兵符同時向青陽軍和龍鳳衛下達了軍令。
五日之內,青陽國一半以上的軍力都會在大辰郡集結,此舉聲勢浩大,堪比當年四國聯合圍剿十二兇獸,因此消息一經公布便引來了各方矚目。
染蘅給趕赴大辰郡的軍衛們留足了時間,但她自己卻無法像回到隐龍林時那般悠閑。
她和雪黛離開結界之時已是三月七日,讓帝女雀用最快的速度趕往大辰郡,最早也得三月九日才能到達,而三月十二日她還要趕回太乙城參加中旬的國主會朝,能在大辰郡停留的時間便至多只有三日。
在這三日間,染蘅必須得與青耕協作,讓大辰郡的農田和果園都恢複正常供應。
可大辰郡五縣的大小農田、果園數以萬計,縱使染蘅已開了天眼,另啓了一支不受禦獸血契限制的風之靈脈,也要耗費十足的精力才能勉強達成。
不過染蘅既已調動了這麽多兵力,便是下了志在必得的決心,這雖然有違她低調處事的原則,但在大局面前個人原則必須讓步。
再者,如果染蘅真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解決了舉國的糧食危機,那幕後黑手若想再次下手破壞青陽根基應該也會掂量幾下。
畢竟三日便能恢複如常的危機還影響不了青陽整體的秩序,但這幕後黑手若再派兇獸到大辰一次可就沒有那麽容易再全身而退。
趕路的時間緊迫,最委屈的當然是精力有限又剛經歷了大喜大悲的雪黛。
但現在的雪黛一切以染蘅為重,路上除了淨手這般無法忍耐之事以外,便沒有開過口讓帝女雀下降着陸。
兩塊兵符齊出,自是舉國震動,越靠近大辰郡,帝女雀身後追随的将士便變得越多,其所經之處,無不引起一片驚呼。
到達大辰郡時,萬鳥齊聚,更是降落出了一股百萬雄師過境的氣勢。
“參見主上!參見夫人!”
大辰郡離太乙城不遠,以碧槿為首的一衆龍鳳衛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碧槿和雪黛還是第一次正式碰面,兩人對彼此都有幾分好奇,但四周都是等候命令的将士,她們一時也找不到好好交流的時機。
Advertisement
染蘅一行來勢洶洶,也一掃了蔓延在大辰郡多日的萎靡之氣,周圍圍觀的郡民越聚越多,不是在感嘆染蘅和雪黛這一雙璧侶的天人之姿,便是在嚷着會積極響應重建大辰的號召。
“我以自己的國位擔保,必将在三日之內解決大辰的産量不足之危,還請各位把重建大辰的任務放心地交給我們。”
郡民的好意染蘅自是心領,但趕來大辰郡的軍衛已然論千論萬,又怎會再勞煩這些力量微弱又承受了巨大損失的當地郡民。
吩咐了當地的郡長和縣長疏散圍觀的民衆之後,染蘅便按照青耕事前的說明給軍衛們一一下達了指令。
正式重建定在了春陽正盛的九日午時,距離此時還有兩三個時辰,染蘅想讓将士們都用了早膳再幹活,但自己手裏卻沒有餘糧,正覺有些尴尬,卻見到站在隊列最前方的龍鳳衛們紛紛擡手,從停在最外側的契獸那兒喚來了一袋袋幹糧。
“主上,這是蒼主事以蒼、宋兩家的名義捐贈的口糧,”不待染蘅發問,碧槿便湊到她跟前悄聲解釋,“數量有限,但蒼主事說一旦熬過開始,主上必不會再讓将士們受餓,還望主上能夠笑納他們兩家的這份綿薄之力。”
蒼、宋兩家在隐龍林便已聯合放糧過幾回,這次又捐出這麽多袋幹糧,怕是把他們的私家糧庫都掏了個空。
“他倒是有心。”
染蘅聽後點了點頭,便讓龍鳳衛們把糧食分發了出去。
而特地獻給國主和國主夫人的三五袋幹糧,卻僅被染蘅留下了不足兩頓的分量,便全部交給了大辰郡的郡長去派發給了民衆。
那些自認身體素質好、挨得過一兩頓餓的将士們見狀,也紛紛效仿,周圍的同僚們贊揚的掌聲也不絕于耳,大家的肚子雖然沒有填飽,卻是空前的團結。
“忍一忍,等這次危機過去,我就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染蘅擅自扣除了雪黛的口糧,自然得想法子讨雪黛的歡心,雪黛本就沒有怪罪染蘅,聽到染蘅這麽一說,立馬燦笑着勾了勾染蘅的小指:“做完承諾,要記得蓋章。”
——你又看了些什麽奇奇怪怪的書……
這些充滿人情味的俏皮小動作顯然不在雪黛真身自行領會的範圍,但看到雪黛一笑,引得四周将士一個接一個地擡頭偷瞄,染蘅只抿了抿唇,便叫上碧槿、拉着雪黛離開了集合場所。
參加集會多是有名有姓的軍官将領,餘下追趕不上先頭部隊的普通軍士,不是正在趕來大辰郡的途中,便是已在染蘅劃分好的區域之內等待下一步命令。
染蘅雖然只在大辰郡待上三日,但餘下的将士們多數都要待上一旬,直到大辰郡各郡縣回歸災前的狀态才能全部撤離。
将士們均為中階靈士,大多家底豐厚,好在危機當前,他們都不介意要過上一段餐風露宿的生活,而大辰郡的郡民知曉将士們都是為重建他們的家鄉而來,都在盡自己可能踴躍地提供物資上的支援。
身份地位最尊貴的染蘅和雪黛,這幾日都要在大辰郡郡衙的後院解決吃住,但染蘅不喜他人伺候,一切吃穿用度都是由她們自己操辦。
染蘅匆匆拾掇完自己又用完簡單的早膳,看着還有一段剩餘的時間,便趁着雪黛沐浴休息的空隙,跑到前院的郡衙吏舍找到了碧槿。
“碧槿,跟我出去一趟。”
碧槿也剛同曲照夜和宋遠寄用完早膳,此刻正需要消食,聽後當即向前去整隊的曲、宋二人傳音交代了一聲,便跟着染蘅朝郡衙外走去。
大辰郡以平原為主,果樹又受損嚴重,已不适合青陽靈士踏着枝幹四處游走,若靈士們想要節省趕路的時間就只能選擇乘坐飛禽。
碧槿的契獸孰胡和帝女雀、青耕此時都吃飽喝足,停在了郡衙大堂的月臺之外。
連日趕路的帝女雀略顯疲态,青耕又要在半個時辰後大力施法,碧槿便主動向染蘅提議一起乘着孰胡外出,但染蘅只輕撫了一下帝女雀的柔順青羽,便搖頭拒絕。
碧槿頓覺納悶,染蘅的表現不像不心疼自己的禦獸,但心疼卻不願讓帝女雀歇息實在有些古怪。
而在被帝女雀帶着飛到了染蘅指定的地點後,她心中的納悶又頓時變成了訝然。
“主上,此地可是有何蹊跷?”
此時的大辰郡四處都是被毀壞的農田和果園,已看不出它們原本的種植之物,平疇千裏又意味着地形相似,對于不熟悉大辰郡的人來說更是難分東西。
但碧槿終歸在大辰郡待過一段時日,又對此處印象深刻,因而立馬便認出了她們的所在位置,便是當初犀渠從她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地方。
距離犀渠禍亂大辰,已過去快有一月,染蘅若是想來探查犀渠如何逃離的線索也未免太遲,除非她已經知道了答案,想要回到現場進行确認。
果不其然,染蘅擡頭望了望天,又從帝女雀背後跳下,沖着還未反應過來的碧槿喊了一聲“看好”,便在碧槿的注目下從原地消失不見。
“主上,您在哪?別吓唬臣!”
碧槿臉色驀然一變,連忙翻身跳下,半跪着在染蘅剛才站定的位置胡亂摸索。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一個大活物從自己眼前消失不見,但犀渠消失,碧槿與其說不關心它的死活,不如說更希望它的消失就等于死亡,可這對象換成了染蘅,她就無法這麽淡定了。
碧槿搞不懂染蘅憑空消失的原理,嘗試傳音也搜不到染蘅戒玺的訊號,只覺越發心慌。
染蘅也不想吓壞碧槿,确認了自己的猜想後,她便故技重施,回到了原位。
只是她消失之時分明還站在地上,出現的時候卻是自半空中落下。
“這…這是什麽奇術?”
碧槿瞠目結舌地望着落在她跟前的染蘅,甚至忘了從地上爬起來。
“這啊,叫做天地相連之術——”
染蘅一把拉起碧槿,笑呵呵地回道。
“我還要再确認一遍,等會兒再向你解釋。”
語罷,縮回原形的帝女雀便落到了染蘅的右肩,下一刻,周圍的活物便僅剩下了碧槿一個。
碧槿被染蘅吊足了胃口,臉上可謂五味雜陳、色彩缤紛,待到染蘅再次帶着帝女雀從半空中降落的時候,她甚至忘了繼續堅持自己恪守了整整三個月的禮節,滿是哀怨地沖着染蘅嚷道:“我不服!你跟禦獸認識了多久,又跟我認識了多久,怎麽不先帶着我一起消失?”
這種受委屈的小媳婦語氣聽得染蘅哭笑不得,她一邊擡手揮走帝女雀,一邊嫌棄地睨着碧槿:“堂堂執木使居然跟一只纖瘦鳥兒置氣,我倒是想帶,可你又沒有跟我締結血契,我就算帶着你,你也走不了。”
“還是說,你覺得當人沒有意思,已經在考慮轉行當一只人形契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