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錢石的屍體和前兩具女屍一樣, 被很随意地扔在了河岸邊。胸口有把匕首,插于心口之處, 可見是一刀斃命,幹脆利落。
“這手法必定出自練武之人。”展昭道。
兇手既然是富貴人家出身, 身邊有些練武的家丁侍衛倒不稀奇。所以雖然說換了死法,但兇手很可能還是同一人。
趙寒煙問王朝等人,查來往馬車的時候可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王朝:“不太好查,來往行走數目過百輛, 多數的馬車太過普通, 守門禁軍并不知道具體是誰家, 倒記得幾位皇親貴胄, 有八王府的,禮部尚書、宣奉大夫、上将軍、禦史中丞、刑部尚書家的。”
“怎麽這麽多權貴?”趙寒煙問完反應過來, “對了, 昨天十五。”
“偏巧碰到上香日,便一大早就有許多權貴家的馬車都出城。”趙虎無奈嘆道。
公孫策接着道:“推測死者死亡時間在昨晚前半夜。現在整個屍體上的露水還沒幹, 該是今晨之前屍體就在這裏。要麽殺人完畢立刻抛屍了,要麽此地就是案發第一現場。因為匕首還插在胸口, 基本上不會造成血跡噴濺,所以這裏也有第一案發現場的可能。”
公孫策順便遺憾了下上兩具屍體發現的時間太晚,在午後,太陽高照,早把露水曬幹,所以無法像現在這樣判斷具體的抛屍時間是在晚上還是早上。
“那今天有什麽人回城?”趙寒煙問趙虎。
“被守城門禁軍記住的就只有刑部侍郎晏大人了, 再都是普通的馬車。”趙虎接着回答道。
“晏大人出城了?”公孫策問。
趙虎搖頭,“是否昨天出城不确準,但晏大人今早回城确準了,守城門的禁軍親眼見晏大人坐在車裏。”
“不過偶爾出城辦事罷了,該不會是他。”公孫策嘆了句,然後跟趙寒煙打商量,看看錢石的這樁案子跟昨天的女屍案是否可并案處理,确定為同一兇手所為。
“抛屍現場太幹淨,證據還不足夠。”趙寒煙提議公孫策還是先讓目擊證人去認一下錢石,确認是否是錢石帶走了皮素素。
一行人從菜河回京的時候,正好在城門口碰到了忘塵。
“你這是打哪兒回?”趙寒煙問。
忘塵給諸位行禮,笑道:“一早出城幫我家公子采了些紅葉回來,公子說要用這樹葉作畫。”
忘塵說罷就把背着的一包樹葉給大家看,趙寒煙捏了一片,樹葉表面濕潤,還帶着露水。待忘塵走後,趙寒煙去和守城門的禁軍确認,禁軍倒對忘塵有印象,确實是一早開城門的時候見他騎馬出城。而昨天夜裏,一整晚都不曾有人拿令牌出城。
“你怎麽打聽這個了,莫不是你以為忘塵殺了錢石,龐三公子是兇手?”展昭湊到趙寒煙身邊小聲詢問道。
趙寒煙想了下,搖頭:“依龐三公子的性子,不會慕殘,我大概是覺得剛巧了,謹慎起見還是要問一問。”
展昭點點頭,覺得趙寒煙這樣挺不錯,避免因私而在查案上面有所偏頗。轉即掃了眼趙寒煙的腰際,發現她挂上了昨天龐三公子送她的那塊玉佩。
“我也帶了,還挺好看。”反正案子也問完了,大家一起回府,展昭就邊和趙寒煙并肩騎馬邊聊起來。
“嗯,是挺好看,這塊玉上的雕工可真精致,本以為飛禽走獸只有十幾種,我昨天上睡覺前無聊就數了數,可能有五十個,也可能這還沒數全。”趙寒煙道。
“你這玉佩有點趣,似乎比我這個好。”展昭嘆道。
“那我們換!”趙寒煙無所謂道。
展昭搖頭:“別了,簡簡單單更适合我。保不齊龐三公子送東西的時候,就想到了咱倆性子不同。”
趙寒煙正要點頭附和,忽聽身後飄來一句沒溫度的話。
“你那塊是玲珑玉,遇水可變紅,據傳戴它養身,可救人命。”白玉堂說着就騎馬插到了展昭和趙寒煙的中間,倆人并排騎變成了三人齊頭并進。
不過展昭和趙寒煙倒沒注意這個,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塊號稱是玲珑玉的東西上。
“我聽說這玲珑玉是華山的振山之寶,華山的老掌門生前曾是個好鬥的高手,放言過整個江湖誰要是有能耐把這玉偷走,玉就歸誰,絕不追究。後來新掌門因為功夫不行,又不能違背死去老掌門立下規矩,很怕高手來偷盜,就把這塊玉給藏起來了,沒人知道它的下落。”
一塊玲珑玉,勾起了展昭講江湖轶聞的興致。
“這麽說來,我這塊玉很值錢了?”趙寒煙趕緊拽下來,放進袖子裏。
白玉堂被她的做法逗笑了,因心裏知道她身份好不缺錢,知道她這樣做是故意逗樂大家。白玉堂還是不忘囑咐一句:“龐三送你這個做見面禮,怕是有別的目的,你小心些。”
“我也覺得,不過也得收,他送得很誠心,我要是不收他該傷心了。”
趙寒煙稍微了解一些龐言清的性格,他心思敏感,很容易思慮過重,如果自己當時拒絕的話,他心裏肯定會憋悶難受,指不定又害病了。所以這收下這禮物是她在發善心,但在展昭和白玉堂聽來這就是她非想要人家禮物的借口罷了。倆人這會兒一個無奈地笑,一個面無表情地嘆氣。
“你們倆幹嘛?我是認真的,不收的話他真會傷心!”趙寒煙道。
倆人這下不約而同地一起用‘鄙視’的眼光看趙寒煙。
“至今日我才算真正見識了什麽叫‘得了便宜還賣乖’。”白玉堂嘆道。
展昭附和:“我也是。雖然我也收了人家的禮物,但我懷的是感恩之心。”
“和你們聊不來。”趙寒煙用腳夾了下馬肚子,快速前進,把趙虎叫過來說話。
趙虎颠颠地很熱情,不過說着說着就問趙寒煙有關于秀珠的問題,
“那是我的丫鬟,你再開口亂問,小心我打你!”趙寒煙最終憋不住了,警告趙虎。
趙虎忙縮脖子道:“不是說她是你妹妹麽?”
“是又如何,你就可随意了?哪裏那麽容易!我告訴你,以後注意和家秀珠保持距離,不許占她便宜,知道麽?”
“好好好,知道了。”趙虎嘿嘿笑,“那我以後還黏着你就是。”
“別!”趙寒煙道,“你要敢黏着我,我讓你這輩子都見不着秀珠。”
趙虎吓得連連賠罪表示不敢。
白玉堂冷眼旁觀,當時沒說話,但等大家都回了開封府各自散後,才單獨和趙寒煙道:“你還好意思說別人,是誰天天和秀珠拉拉扯扯?”
“我啊,怎麽了。”趙寒煙理直氣壯反問一句,轉即見白玉堂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反應過來自己身為‘男人’和秀珠似乎确實過分親昵了些。
趙寒煙拉低聲音跟白玉堂瞧瞧道:“跟你說多少次了,習慣她伺候我了,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出身。”
白玉堂怔住,想想是如此,這件事明明在他這裏早就過去了,但剛剛他怎麽又表現出了介意?
白玉堂坐下來,自己倒了兩杯冷茶喝。覺得自己八成是昨天為了查案睡得太晚,今晨有些頭暈,以致糊塗忘事。
趙寒煙見白玉堂悶悶喝茶不說話,以為他還在生氣,想想自己和秀珠确實無意識地太親近,容易引人誤會。
“我以後注意就是,打小玩到大,總忘記避諱,是我的錯。”趙寒煙主動承認道。
白玉堂這時忽然擡眼看趙寒煙,眼睛眯着,眼神裏忽然有很多審視的意味。
趙寒煙湊到白玉堂跟前坐下來,“你這是什麽表情?”
白玉堂整個人跟一尊玉雕一樣,巋然不動。
趙寒煙伸手在白玉堂眼前晃了晃,看來發呆這種事也傳染了,她傳染給白玉堂了。
搖晃的手腕忽然被抓住,趙寒煙吓了一跳。趙寒煙看着自己被白玉堂抓着的手腕,不解地問他怎麽了。
白玉堂怔了下,慢慢地松開手指,表情似乎很困惑。
趙寒煙再問他到底怎麽了。
白玉堂搖搖頭,道了聲:“沒事,我一會兒還有事,先告辭。”
說罷,他拿起刀,起身就走了。
等趙寒煙緩過神兒來的時候,只看到一抹衣角。
趙寒煙不懂白玉堂抽哪門子瘋,對了,他為何總在秀珠的事情上來回糾結?
趙寒煙邊帶着疑惑邊去取羊排,把一扇肥美的羊排用斧頭剁成手指長度的小塊,過沸水後,瀝幹備用,為之後的油炸做準備。
這時候秀珠來了,上身翠布衫,下身是淡綠色的羅裙,這時最近剛做的一套秋衣。新衣裳顏色鮮亮嶄新,看着很新鮮,加上剪裁十分得體,剛好襯托出秀珠胸大腰細的特點。秀珠的長相雖然不是乍看美豔的,但卻是那種細水長流耐看型,正是很多男人所謂的那種剛好适合娶回家做正妻的長相。
“公子要做什麽,我來幫忙!”秀珠高興到,撸起袖子,一陣風地跑來。
趙寒煙伸手阻止了秀珠,并讓她退後幾步,讓自己好好看看。
秀珠有點懵,不過郡主的吩咐她肯定乖乖聽,就後退幾步,站着不動。
趙寒煙背着手轉圈打量了秀珠一番,搓搓下巴,“我今天好像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什麽秘密?”秀珠好奇問。
“趙虎對你有點意思,對吧?”
秀珠害羞地點了下頭,忙要解釋,被趙寒煙攔住了。
“春去對你,是不是也有點?”
秀珠尴尬了會兒,點了點頭。
“行啊,這麽受歡迎,給我長臉。”趙寒煙開心道,“現在連白玉堂也淪陷了。”
“淪陷?”秀珠不懂問。
“就是也對你有意思的意思。”趙寒煙幹脆道。
“白、白玉堂?”秀珠倆腳一晃,要不是扶住了竈臺,肯定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公子這種玩笑可不要開。”
“誰和你開玩笑了,白玉堂幾次三番警告我不要和你走得太近,暗示我你是大姑娘了,還讓我和你保持距離!”趙寒煙一臉認真地和秀珠分析,“他這個人什麽性格你清楚,多孤高冷漠一人,平常從不愛管閑事,現在為了你和我提了足足兩遍,而且他今天發現我沒有改的意思,臉色非常之難看。”
秀珠瞪圓眼,還是不信地搖頭,“公子真的莫要開玩笑了。”
“那你說,白玉堂好好一個那麽冷性子的人,為什麽這麽說?他總不至于喜歡我吧,我是男人。”趙寒煙示意秀珠,給她機會拿道理反駁自己。
“或許是在乎公子,就嫌我煩,想打發我走?”秀珠道。
“他就是愛吃我做的飯菜而已,但我一個大男人身邊跟個丫鬟伺候,礙着他什麽呢?他為何偏偏要管?除非這丫鬟是他在乎的人。”趙寒煙覺得自己這個推理非常合理。
秀珠愣了又愣,想想好像也有道理。她有點怕得縮肩膀,“可是公子,我根本沒覺得白少俠對我如何特別啊。”
“趙虎一開始對你有意思的時候,你感覺出來了麽?”
秀珠搖頭。
“趙虎開始也是和我套近乎,誇我做東西好吃,最終證實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借黏糊我的機會去看你。”趙寒煙想了想,補充一句,“對,他還開過玩笑話,說過我要是女子就娶我回家的話,其實都是在做借口,找敷衍。現在白玉堂對我就跟當初趙虎對我架勢一樣,他這個人還更高傲,所以情況可能比趙虎更嚴重。”
秀珠張了張嘴,竟無可辯駁。郡主說話她總是辯駁不了,聽起來都好有道理。推敲的經過似乎都沒錯,可是最後推到結果的時候總是感覺怪怪的。白少俠會喜歡她?怎麽覺得都不可能,母豬上樹了,白少俠那樣的人也該不會喜歡她才對。
“怎麽樣,你想好選哪個沒有?”趙寒煙有點替秀珠開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瞧瞧我這次可真沒白從那地方跑出來,自己的心願了了不說,還能解決你的終身大事。看好哪個就定,剩下奴籍嫁妝什麽的都不必擔心,我給你辦了。”
秀珠聽這話更腿軟了,忙拉着趙寒煙叫屈,“婢子可沒那些野心思,只想伺候好公子。不管那些人對婢子如何,婢子的心都在公子身上。”
秀珠說罷,可憐巴巴地看一眼趙寒煙,堅決表忠心。
“怪不得白玉堂嫌我和你親近,看來我真是塊絆腳石。”趙寒煙看着秀珠黏糊自己的那雙手,忍不住感慨道。
“公子,卻別拿我玩笑了,白少俠那個……不可能!”秀珠覺得白玉堂對自己不厭惡就不錯了。
“你不喜歡他麽?論容貌、武功、言談舉止,幾乎樣樣都好,你也不能太挑了。”趙寒煙語重心長地勸慰秀珠。
秀珠惶恐不已,連連擺手搖頭,“我哪敢挑,白少俠是何等人物,跟天上下來的似得,我又是什麽人,就是地上髒泥裏鑽出來的。這是天差地別,天永遠沒辦法跟地碰到一起。”
“真正的感情可以不論出身,你不要妄自菲薄。”趙寒煙拍拍秀珠肩膀,迫得秀珠連連告饒,懇請趙寒煙放過她。
“罷了,你好好想想,我去炸羊排。”
趙寒煙把已經瀝幹水的羊排入熱油鍋裏炸成焦香,撈出後用酒、醬油等作料調汁,将炸好的羊排放入湯汁中焖了片刻,入味就可起鍋了,再撒上白芝麻、孜然等就算完成。
趙寒煙把剛做好的羊排裝一盤,打發秀珠去給白玉堂送去。
以前郡主每次做好菜,都會讓她端點去給白少俠嘗一嘗,秀珠就養成了習慣。應承後端走了,半路上秀珠才反應過來,這次郡主讓她送東西可能別有意思。
秀珠走到白玉堂的屋門前,竟比平常緊張,深吸口氣,緩緩擡起手,才最終落下,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