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璨璨
璨璨小手高舉書本，得意洋洋地搖晃小腦闊。
“二哥，你騙不了璨璨。”
祁森欲言又止，頓了幾秒問：“你爸爸讓你背那麽長的句子，卻沒教你識字？”
璨璨搖頭：“爹爹說識字是懂事的開始，璨璨不需要懂事。”
百年前，她每次跟着三哥去私塾，總會被爹爹拎着衣領拖回去。娘親說她還是個小孩子，正是貪玩的年紀，不需要識字讀書，背會《璨璨成長寶典》就好。
祁森沉默。
璨璨的家人真是..獨具一格。
低頭。
璨璨仍歡喜看着他，激動得好像看到了什麽大寶貝一樣。
祁森眉目柔和了幾分，蹲下身子，輕輕松開攥緊他衣角的小手。
“我沒有妹妹。你認錯人了。”
他從小就活在黑暗裏，養父母嫌棄，家庭環境一團糟，怎麽可能會有這樣可愛軟糯的妹妹，笑時眉眼彎成兩道月牙，酒窩甜的醉人，像顆甜甜的奶糖。
連攥着他衣角的小手都軟乎乎的，讓人不舍得放。
璨璨重重點了點小腦袋，紮着的羊角辮也往下垂，模樣甚是可愛。
說話也奶聲奶氣的：“你是二哥呀。”
她從身側的小布袋裏拿出兩個比祁森拳頭還大的桃，笨拙地捧在懷裏踮起腳尖向上仰，獻寶似地歡喜道：“二哥你看，這是你給璨璨的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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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森苦笑。
他見都沒見過璨璨，怎麽會給她桃子。
擡腕看了眼手表，還差十分鐘就要上課。
他微微皺眉。下節課是班主任的，這次月考班級數學成績全年級墊底，免不了受班主任的一頓罵，但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你還記得爸爸媽媽或者哥哥的名字、電話嗎？我帶你去找警察叔叔，讓警察叔叔幫忙。”
璨璨抿嘴低頭抱着桃子，十分不開心。
二哥還是不信她。
璨璨偷偷看了他一眼後盯着地面小聲說：“璨璨已經找到二哥了，不需要找警察叔叔。”
三哥說，遇到困難可以去找警察叔叔。
可她現在不困難。
她找到了二哥。
真的找到了。
即使只見過一面，璨璨也能肯定他就是二哥。
是九重天上威風凜凜、受萬人敬仰的淇森上神。
也是十八年前送來兩顆仙桃，輕輕摸她的小腦袋讓她回寝殿吃桃，在忘仙海天雷滾滾時捂着她的耳朵表演桃子賽跑的溫柔二哥。
那次見面後，璨璨再也沒見過二哥，一同消失的還有爹爹娘親、大哥三哥。
找不到他們，璨璨在寝殿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九州四海連日暴雨驚雷，擾得各府神仙苦不堪言，卻又束手無策。讓衆仙驚訝的是，璨璨的師父閻王不過用一炷香的時間就平息了她的哭聲。
不僅如此，衆星捧月般被人圍着的小公主璨璨，在帝君帝後消失的數年裏非但不吵鬧，反而十分乖覺地獨自待在無妄海中。
閻王用什麽安慰小公主，讓她能不哭不鬧地忍受數年孤獨，成了九州四海的一大謎團。
衆仙猜測，許是璨璨最愛的奇珍異寶之類的珍寶吧。
天上地下大概只有璨璨時刻抱着的仙桃知道，璨璨每每抱着二哥給的仙桃坐在無妄海門口呆愣愣望着空無一人的海道時，總會奶聲奶氣一遍遍重複閻王跟她說過的話。
那日，閻王拎着只螃蟹面無表情站在璨璨面前，冷眼看她哭鬧許久後只說了一句：
“別哭了。再過十八次生日，你就能看到他們。”
**
閻王沒有騙她。
上師中學預備鈴響了好幾下，祁森擡步帶她去附近的警察局。
璨璨猛地一驚，連番被拒讓她下意識開始擔驚受怕，連退好幾步躲過祁森伸過來的手，可憐兮兮地昂着頭：“二哥，爹爹娘親不在這裏，璨璨再也不調皮了，你別把璨璨丢到警察局裏去。”
她不想一個人了。
說到最後，小奶音裏隐隐帶着哭腔。
誰都不會明白，這場相遇對璨璨有多重要。
璨璨想起坐在無妄海門口等他們的場景，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嘴裏不斷重複一句話：“哥哥你別不要璨璨。”
同時舉起雙手上前兩步求祁森抱，小短腿邊哭邊抖。
祁森下意識地虛摟住小團子，溫熱的手掌輕拍她的背，一遍一遍安撫着：“我沒有不要你。”
說了好幾遍，璨璨才真實聽到這句話，靠在祁森懷裏哭聲漸止。
随意抹去臉上的淚痕，璨璨抽抽嗒嗒地問：“你..你真的會要我嗎？”
祁森頓了頓。
沒得到回答的璨璨嘴巴癟起，正欲扯着嗓子嚎啕大哭時，祁森忙道：“要你的。會要你的。”
不是他不想要，是他不能。
剛才第一眼看到璨璨，他就對她有股天然的親近感，也莫名想要相信他是璨璨二哥這種荒誕話。
但他不能。
養父母只會把璨璨當作拖油瓶，整日罵罵咧咧，就算躲到房間裏也能聽到他們無語肮髒的打罵聲。
可現在璨璨把他當作唯一，見到就覺得歡喜的唯一。
祁森從沒體會過這種被需要的感覺，盡管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孩需要他，他也覺得溫暖無比。
溫暖之下，兀然生出幾絲荒唐的想法來：就算他沒有家，也要給璨璨一個完美的家。
再說璨璨說父母已經不在了，既然沒有人能陪伴她，那他可以。
祁森在警察局和學校之間猶豫了幾秒，目光定格在璨璨仍泛紅的眼眶上。
不過小朋友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眼眶雖紅，但璨璨心情很好。
才幾秒的時間，璨璨已然恢複到之前歡歡喜喜的模樣，小手高舉搖晃着，示意祁森牽她。
叮鈴叮鈴的上課鈴聲震得人耳朵疼，祁森長呼一口氣，略過璨璨的手握緊她的手臂，帶她進了學校旁邊的書店。
一邊走，一邊給自己的行為找借口：下節課是班主任的課，他不能遲到，再者今天是國慶放假前的最後一天，放假後他還有很多時間處理璨璨的事。
書店的老板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因祁森常在這買書，兩個人很熟。
老板看到璨璨時微微一愣，笑道：“這小女孩是誰？”
沒等祁森回答，璨璨昂頭高聲說：“我是二哥的妹妹。”
臉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痕，但身板挺直，神色驕傲，好像當祁森的妹妹是件十分光榮的事情。
老板被璨璨的憨傻模樣逗樂了，打趣問：“這個小妹妹剛才哭過啊？”
璨璨小臉漲紅。
龍族小公主哭哭被凡人發現了，她的驕傲沒有了！！
發現了怎麽還說出來呢！
璨璨氣鼓鼓地側頭不看老板，抓着祁森的衣角奶聲奶氣說：“二哥，璨璨以後不會再哭哭了，璨璨很堅強的。”
另一只小手緊握成拳，表情嚴肅，頗有宣誓那味。
古靈精怪的模樣讓另外兩人忍俊不禁。
小朋友一本正經的模樣真的太可愛了！
老板像看到寶一樣默默關注璨璨。
“璨璨真棒。”祁森附和誇獎道，“我現在要上學，你在這個姐姐這裏待着哪裏都不準去，放學了哥哥來接你，哪裏都不要去，外面很危險。”
璨璨乖乖點頭：“娘親說，小孩子一個人在外面會被捉走的。”
“對，所以你一定要在這裏，不要出去。”
交代好一切，祁森跟書店老板說了幾句離開，走時不忘買一本化學的《試題調研》。
這次月考他化學考得一般，要補。
祁森正在腦海裏規劃着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複習計劃，因早已上課，步伐很快，跟一個人擦肩而過時不小心撞到了肩膀。
他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眼。
腳步微頓。
對面站着的是學校出了名的化學天才，裴深。
裴深正帶着耳機聽歌，眉眼很精致，鼻梁高挺唇紅齒白，頭發微卷，額前劉海中分，雙手放在校服口袋裏，像娛樂圈裏的偶像明星一樣好看。
就是身體看着有些瘦弱，臉上帶着些不健康的白。
學校的門衛笑着說：“祁森、裴深是吧？趕緊去教學樓，已經上課了。”
門衛知道他倆的名字并不奇怪。
他們一個是學校備受注目的校草，一個是名氣享譽全市的化學天才，再加上裴深長得好看，聽說是下一屆校草最有力的競争人選。
針尖對麥芒，兩個人的擁護者在論壇上争論的十分火熱。
這都是他愛逛論壇的女兒說的，無聊時聽聽高中生的生活倒也有趣。
祁森淡淡朝門衛颔首，快步離開。
倒是裴深，友好地朝門衛笑了笑，哼着歌曲慢悠悠往前走。
**
祁森走後，璨璨一直保持昂起頭，雙手環胸不理書店老板的高傲姿勢。
舒書能猜出原因。
還不是兩分鐘前她捅破了小朋友哭過的事實。
不過這小孩也賊要面子了點，不就是哭嘛，小朋友都這樣。
璨璨用餘光看到大姐姐在看她，小臉一紅，又轉了一小圈完全背對着老板。
面上雖保持着小公主般的驕縱模樣，但心裏卻在打鼓。
她..她哭哭被人發現了！！
怎麽辦！
璨璨不自覺地開始啃手手思考問題，啃着啃着，身後傳來幾聲大笑。
她好奇地轉身。
大姐姐正握着一個方正的東西，邊笑邊看。
璨璨站在那裏忍了兩秒，小步小步挪過去。踮起腳尖，小手先撐在書桌上，圓圓的小腦袋像熱氣球一樣慢慢往上升。
書桌側邊，慢慢露出半個小腦袋，圓溜溜的杏仁眼好奇地看着方正會發光的東西。
可舒書身子微側，完美擋住她的視線。
她撅着嘴，不開心地哼了一聲。忍了兩秒，終究是好奇心戰勝了一切。
不好意思地撓腦袋，璨璨挪到舒書身邊小聲說：“大姐姐，我們和好吧。”
“我為什麽要跟你和好？”舒書仍忍不住逗她。
璨璨被堵得不知道說什麽好，認真說：“姐姐，不要這麽小氣，爹爹說做人要大度，你就跟璨璨和好嘛。”
說完，指着那個讓人大笑的東西，一板一眼地說：“好東西要懂得分享。”
舒書不由笑出了聲。
璨璨的父母把她教育的真好。
不獨自外出，分享東西這些道理張口就來。
舒書本也是想逗她，見璨璨樂了，拿着手機解釋：“這叫手機。”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裏，她詳細介紹了手機的功能，最後在璨璨的強烈要求下，播放了一集她正在看的電視劇：《西游記》。
《西游記》很好看。
其他人看《西游記》看的是師徒四人取經的神奇經歷。
但璨璨不同。
她看不懂電視劇裏說的大道理，這麽入迷的原因純粹是因為：她在找相同。
哇！這裏面也有九重天！有龍宮！
咦，怎麽沒有無妄海nei？元靈命君去了哪裏？怎麽又多了個會說話的猴子哥哥？
經典電視劇《西游記》在璨璨眼裏成了大型連連看游戲。
等到快放學的時候，舒書關了電視牽着璨璨的手等在學校門口時，璨璨連哥哥都來不及想，心心念念的都是《西游記》。
舒書邊往校園裏面看，邊問璨璨：“璨璨，你是祁森的親妹妹？”
祁森是上師中學的大名人，人長得帥，成績又名列前茅，自然被許多學生來回念叨。
舒書雖不關注這些，但來她店裏買書的學生時不時八卦的兩句，都會傳進她耳裏。
如果沒聽錯，她記得祁森應該是被領養的，且養父母脾氣不好，對他很差，家境也一般。
哪裏冒出來這麽個可愛乖巧又古靈精怪的妹妹？
再加上璨璨舉手投足間都是一副被寵着的模樣，不像是養父母那樣的家庭出來的。
正想開口問，璨璨突然向前跑，邊跑邊甜甜地喊：“二哥，璨璨終于等到你啦！”
上師中學門口的學生看到這一幕，發自內心的開始羨慕。
有這麽好看的妹妹小跑過來撲到自己懷裏，想想都覺得好甜！！
離校門不遠處的裴深一邊戴耳機一邊看着校門口奔跑的可愛小團子，等到一大一小兩個背影消失在視野裏，他才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身旁有人小聲說話。
“你看到祁森的妹妹了嗎？”
“看到了好可愛！如果我也有個這樣的妹妹就好了！”
裴深不自覺朝祁森消失的方向望了眼，回過頭暗自搖頭。
妹妹這種生物有什麽好。
愛哭又愛鬧，時不時還會打擾他學習，想想都覺得可怕。
“有祁森這樣的帥氣哥哥也好啊，每晚還能給我輔導功課。”
裴深皺眉，提到祁森，眉眼裏露出幾分嫌棄。
他對那種整天扳着張臉拽的跟天王老子式的人物沒什麽好感。
拽什麽拽，又不是拽哥。
作者有話要說：
祁森：不是拽哥，是你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