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更）
沈婧語這周快忙瘋了。
劉曉雯年休,朱以枚孩子肺炎住院請假，人事部一下子請假了兩個，就只剩下宋靜、楊莉和她三人。
要準備材料參加招聘會,招聘會回來還要整理資料,又要給新員工辦入職手續錄系統，財務那邊還催着要上個月的工資花名冊……連着幾天,幾乎每天都加班到晚上九點多才下班。
雖然有加班費，但也是真的累。
沈婧語每天晚上到家匆匆忙忙卸了妝後就只想躺平，第二天又被鬧鐘叫醒急急忙忙趕去公司。
一天到晚馬不停蹄的,好幾回看到顧飛展給她打的電話和發的微信，不是沒空接，就是不知道接了該說什麽。
又或者說，她在用工作忙碌這樣的借口來逃避。
那天,顧飛展的那句“二手貨”雖然無心,卻也讓她完全看清了自己和他之間的差距。
就像一盆冷水，将她從渾渾噩噩的日子中兜頭澆醒了。
就算兩人在某些方面的感覺那樣好,可是畢竟現實擺在眼前。
哪怕是情人，似乎都很不登對。
沈婧語并不确定顧飛展對自己的新鮮感能保持多久,也理不清自己現在對他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不可否認,她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感覺。
那種被取悅、被滿足、被激,情所占據的快感，也許她這輩子都很難碰到一個這樣的男人。
就算那原本是和靖岩一樣，被她當做弟弟的人。
她還是不可避免的,很可恥地被他撩撥得有些心動。
偶爾閑暇之時，沈婧語回想這段時間的經歷,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離婚後太空虛了,荷爾蒙分泌過度昏了頭了。
記得那天靖岩和她打電話的時候還問起顧飛展,問他現在交女朋友了沒有？
靖岩當時笑說以飛展那樣冷淡的性格，不知道哪個女生能受得了？
沈婧語聽在耳裏只覺得一陣心虛，誰能将那位侵略感占有欲十足的男人，和弟弟印象中淡漠高冷的高中同窗聯系起來。
然而上床畢竟只是上床，就算再親密，下了床之後形同陌路的人比比皆是。
大家都得面對生活，都要看清自身所處的位置。
年少的美夢，她也做過。
最後夢被打碎，而她原本滿腔熱血的心也被傷得再也不堪一擊。
想得累了，索性不去想。
那筆轉給他的錢最後被退了回來。也是，顧飛展怎麽會缺錢呢？
天天別克開得那麽像模像樣，真當她是傻子嗎？
她不知道他家裏什麽情況，不過肯定和她不是一個社會層次的。
眼裏的光漸漸恢複平靜。
希望時間久了，他那邊也漸漸淡下去吧……
“婧語，杯子洗好了嗎？”
走廊那邊傳來楊莉的催促聲。
收回飄遠的思緒，沈婧語連忙應道，“哎，馬上就來。”
“快點，林副和歐總監都來了。”
快到接待室的時候，楊莉迫不及待迎了出來。
沈婧語忙将洗好的茶杯端給她。
楊莉雙手接過，一邊不忘叮囑她，“財務要的報表一會兒你趕緊給小龔發過去吧。”
“哦。”
“還有一會兒有兩個過來面試的人，你給接待一下。”
“好。”
“這季度的培訓方案……”
“下午給你。”
楊莉滿意地進去了，沈婧語微松了口氣，回到辦公桌前繼續忙活。
原本以為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幾天，沒想到下午的時候朱以枚回來了。
看見正在她辦公桌前整理報表的沈婧語，朱以枚有些過意不去，月初和月末本來就是最忙的時候。
“這幾天辛苦你了婧語。”
“以枚？”
沈婧語自厚厚一疊報表中擡起頭，看見她十分意外，“你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嗯。”
朱以枚将包包放到一旁的邊櫃上，眼底是濃濃的黑眼圈。
“孩子怎麽樣了？”沈婧語問。
“好多了。”朱以枚如釋重負，“明天就出院了。”
沈婧語雖然沒有生過孩子，以前卻也沒少幫小姑宋雨婷帶過，聞言便安慰她，“照顧孩子不容易，你可以等孩子大好了再來，沒事兒我這急的都差不多弄完了。”
“再過兩天，李莫愁的電話還不把我打爆了？”
朱以枚偷偷朝裏面辦公室望了一眼，“總監這幾天沒少讓你加班吧？”
沈婧語只能笑，宋靜有些強迫症，很多原本不急的事情都要趕着提前做完。好在她現在孤家寡人的，就算下了班也沒什麽事兒，勉強能應付。
“也就你好脾氣。”
朱以枚嘀咕道，“我還以為她談戀愛後會好一些呢，怎麽還是這麽變态？”
沈婧語望了眼裏面正在打電話的宋靜，心道已經比之前好多了。
起碼這段時間臉上都能見到笑容了。
就是不知道什麽樣的男人，才能打動那樣鐵面無私的宋靜呢？
這樣一想，轉念又笑自己太八卦，別人的事情瞎操什麽心？
朱以枚回來了，這天沈婧語總算可以正常下班了。
然而下班前宋靜又給她交代了一樣新的任務，讓她明天開始整理公司的人事檔案。
對于這個安排沈婧語倒是并不意外，記得她當時剛進市局時，第一個月就是在人事處幫忙整理人事檔案的，這事兒她之前無意中和宋靜聊過。
大概是覺得她有經驗吧。
而且，自從公司搬來新址後，成堆的人事檔案就一直堆在那裏無人整理，宋靜之前安排劉曉雯去整理，結果那妮子推三阻四的最後不了了之。
劉曉雯嘴甜，據說還是老板的親戚。
哪怕她有許多偷懶的毛病。
宋靜也無可奈何。
這些沈婧語也知道，就算在國企和單位，這種情況都無法避免，所以倒是很能理解宋靜的感受。
—
第二天沈婧語和宋靜打完招呼後便早早去了樓上的檔案室。
剛打開門，一股混雜着陳年資料和黴味的氣息頓時迎面襲來。
沈婧語後退了一步，好半晌才從那股濃烈的氣味中緩過來。
一摞一摞的檔案盒堆在架子上，旁邊的推車上還散着零零碎碎的材料。
沈婧語随便拿起一個檔案盒翻了下，裏面的東西倒是做得十分規範，聽宋靜說是之前公司花大價錢請外面的人幫忙整理後裝訂成冊的。
一個私企的員工檔案，竟然整理得和公務員的人事檔案差不多，足以見得公司規模和老板對這一塊的重視程度。
檔案室旁邊的小辦公室裏配有電腦、打印機和裝訂機等等，各種設備倒是挺齊全的，只是因為搬遷，又很久沒有人整理的緣故，顯得有些雜亂無章。
沈婧語先把窗戶都打開通風透氣了，之後找樓層保潔阿姨借來工具，将檔案室和辦公室都打掃了一遍，檔案架也分別用幹濕抹布擦拭幹淨了，這才打開空調，将溫度和濕度都調到最合适的度數。
光是打掃清理，就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
中午匆匆吃了個飯，又回來對着最新的人員花名冊，将檔案目錄重新調整了一下，挑出離職和退休人員，把新入職的員工按部門和姓氏分配到相應目錄下。
宋靜帶着老板王宏昇上來的時候，沈婧語正對着新打印出來的檔案目錄，準備将檔案盒按照部門歸到檔案架上。
“……所以我們計劃在月底前完成公司人事檔案整理，下一步我們争取全部做成電子檔案，就是電子檔案在資金這塊可能成本會比較高。”
宋靜一邊引着王宏昇參觀，一邊介紹道。
王宏昇手裏拿了本檔案，翻了幾頁便放回架子上。
“可以，你找林瑞商量一下，如果對公司的人才儲備和人事管理有用的話，該花的就花吧。”
視線掠過正默默候在一旁的沈婧語，王宏昇問宋靜，“這是你們部門新招的人事小妹？”
“……是，挺能幹的。”
宋靜看了沈婧語一眼，笑着和王宏昇說：“她來了之後幫了我不少忙，今天的檔案室就是她整理的。”
沈婧語便溫和有禮地叫了聲“董事長好。”
此前她幾乎沒有正面接觸過大老板，對他還有些陌生。
“嗯。”王宏昇的視線在她臉上頓了下，“你叫……沈婧語？”
不止沈婧語，宋靜也愣了一下，記得當初給他簽入職審批單和轉正審批表的時候他似乎看都沒多看一眼。
“對，我是沈婧語。”沈婧語垂眸應道。
看着面前态度恭敬的年輕女職員，王宏昇的目光帶了點審視。
記得曉思和他說過，這個女員工還是飛展介紹進來的。
腦海裏掠過小舅子那張清冷寡淡的臉，王宏昇不茍言笑的臉上難得現出了一絲笑意。
難得，他還以為那小子不食人間煙火呢。
王宏昇很快收回了視線，留了句“好好幹”便走了。
身後的宋靜看了沈婧語一眼，連忙跟了上去。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影響沈婧語幹活，自然，她也不知道王宏昇離開檔案室後就讓宋靜把她的入職材料送一份給他。
下班前，沈婧語接到宋靜的電話，問她進展如何？
沈婧語有些為難，這麽多材料，單靠她一個人整理歸檔，至少也要到下周五才能完成。
本來都已經做好了周末加班的打算，沒想到宋靜聽了她的話卻只是吩咐了句“慢慢來，做不完的下周再來”，就挂掉了電話。
沈婧語倒也沒有堅持，因為從下午開始她就感覺身上似乎有些癢，不知道是不是整理檔案時接觸了太多粉塵的緣故。
打卡下班，外面天空烏壓壓的，似乎随時要下雨的樣子。
沈婧語車子開到半路的時候又調頭回去，她有些不确定自己走之前檔案室的幾個窗戶是不是都關上了。
回到公司，整個樓層的人早已走光了，大概都趕在下雨前回家。
檔案室的鑰匙還在辦公室，沈婧語拿了鑰匙上樓把檔案室幾個門窗都檢查了一下。
事實證明，她白跑了一趟。
雖然如此，心裏卻是踏實了。
回辦公室後，沈婧語把鑰匙放回抽屜裏，才發現都這個點了，宋靜那間辦公室居然還亮着燈。
正考慮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結果腳步還沒動，就聽見一陣暧昧的聲響從裏面傳了出來。
窸窸窣窣衣料解開的聲音，夾雜着一陣喘息和低吟聲。
如同那些夜晚，她和顧飛展在一起時一樣。
沈婧語臉上的溫度迅速爬了上去，後背癢得不行，她忍着沒去撓。
一道壓抑的男聲傳來。
“上來……”
沈婧語頓時愣住了。
這聲音……
不等她反應，接着便聽見了另一道破碎柔媚的女聲。
“不要……一會兒……被人看見了。”
這……是他們那個一向雷厲風行的總監？
王曉思和宋靜。
這兩人怎麽會湊到一起的？
什麽時候開始的事情？
難道先前給宋靜送花的人就是王曉思？
可是兩人明明那麽合不來……
一大堆的問題纏繞在心頭。
不過，雖然心裏百般疑惑，沈婧語卻也無意窺探別人的秘密。
再也不敢多停留，她放輕腳步飛快離開了辦公室。
那場大雨最後到底還是轟隆隆地下了下來。
雷聲陣陣，雨勢如簾。
沈婧語到家後先去洗了個澡。
結果身上反而越來越癢。
無意中看見鏡子裏臉上冒出了大片紅色疹子的自己，沈婧語吓了一大跳。
這分明就是過敏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身上一陣一陣泛冷，晚飯沒吃，卻連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沈婧語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似的爬上床，只能希望明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情況好轉一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感覺頭疼欲裂，明明手腳冰涼，身上卻燙得可怕。
她感覺自己大概是發燒了，卻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恍恍惚惚，似乎聽見手機鈴聲響起。
身上又癢又難受，恨不得把皮都去掉一層。
意識早已迷糊，夢卻一個又一個襲來。
夢裏宋昊承沖她笑得嘲諷，你看你連個孩子都不能給我，我只好去找別人了。
八年，她愛了那個男人八年，最後就落得這麽個孤獨的下場？
不甘心，委屈，憤恨……
眼淚蜂擁而出，順着熱熱的臉頰蜿蜒落到耳朵裏，只覺得嗓子眼一陣陣堵得發慌。
身上還是癢，沈婧語煩躁地撓了幾下。
迷迷糊糊之中，一只溫涼的手按住了她。
清冷的男聲，帶着安撫人心的涼意。
“別撓，帶你去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