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更）
“是啊,這個季節剛好，下次可以開車自駕游去……”
楊媚兒正眉飛色舞地說着，對面的肖明卻一眼看見了剛推門而入的沈婧語。
眼神不由熱切了幾分。
楊媚兒順着他的視線回頭,然後了然一笑。
“回來啦。”
她笑眯眯地幫閨蜜拉開凳子,一邊說：“我們剛還聊這時節不冷不熱，可以約個時間去東沙看海。我記得你節假日都有放假吧？”
沈婧語剛和顧飛展吵完,這會兒哪有那個游玩的心情。
聽她這麽說，勉強彎了彎唇角，“嗯,如果沒加班的話。”
“節假日還加什麽班啊，放假就應該出去玩才對。”
楊媚兒說着說着忽然盯住了她的嘴唇，“你嘴巴怎麽流血了？”
沈婧語被她說得一愣，随即反應過來。
都是顧飛展那小子幹的好事。
她臉頰一燙,有些不自然地避開了楊媚兒的視線,抽了張紙巾拭嘴，“大概太幹了,破皮了吧。”
“是嘛？”
楊媚兒還有些狐疑，對面肖明卻笑道,“這個季節天氣确實比較幹燥,平常開水多喝點,唇膏也不能少。”
聞言，楊媚兒朝他看了一眼，捂着嘴偷笑。
“喲,這就關心起人家來了。”
肖明被她說得面上一窘，擡手摸了摸後腦勺。
楊媚兒見好就收,也沒接着打趣他,擡頭見大家都沒再動筷子,便問，“都吃好了嗎？吃好了就走吧。”
方志偉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這會兒去影城時間差不多，早點兒過去你們還要買吃的吧？”
“那當然，看電影怎麽能少得了爆米花。”
楊媚兒笑吟吟地挎住沈婧語的手，“對吧婧語？”
沈婧語這會兒實在沒有心情去看什麽電影，她看了閨蜜一眼，面上浮起幾絲歉意。
“電影……你們去看吧，我有點不舒服，想回去了。”
“啊？”
楊媚兒扯了下她的手臂，皺眉道：“幹嘛啊，我票都買好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麽就不舒服了？”
三人的視線都落在沈婧語臉上，肖明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沈婧語避開他關切的目光，勉強一笑，“不用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電影你們去看吧。”
楊媚兒好不容易把她騙出來，哪裏肯放她走。
“難得大家一起出來一次，看電影又不用耗多大體力，實在不行你靠着休息會兒，等看完電影了我讓肖明送你回去。”
見沈婧語沒應，楊媚兒撞了下她的手臂，“怎麽樣？去嘛。”
認識這麽多年，她眼裏的暗示沈婧語哪裏看不出來，也知道閨蜜是真心為她着想，平心而論，肖明各方面都很适合她，人也好相處……
只可惜，注定要讓她失望了。
看了眼身旁的楊媚兒，沈婧語兀自嘆了口氣。
有些事情，還是直接說清楚比較好。
心念微動，她清了清嗓子，略過閨蜜帶着期待的眼神，朝對面的肖明彎唇笑了下。
“肖先生……條件這麽好，相信以後一定可以找到更适合他的人。”
肖明：“……”
空氣似乎僵住了。
幾人面面相觑，楊媚兒暗戳戳擰了下她的胳膊。
“也沒喝酒，怎麽就胡說什麽呢。”
沈婧語卻不想就這麽含糊過去，她望向閨蜜嘆了口氣，“媚兒，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現在确實沒有那個心思……”
後面的話她沒有再說，但大概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楊媚兒想不到性子一向随和的閨蜜居然會直接挑明甚至根本不給彼此留餘地，她瞪大了眼睛，饒是巧舌如簧一時竟也被弄得不知道如何圓場。
對面的肖明卻是将沈婧語剛才進來時魂不守舍的樣子盡收眼底。
她今天穿了條收腰襯衫裙，原本領口的那粒扣子是扣着的，不知是不是熱的緣故，這會兒最上面那粒扣子已經解開了。
微微敞開的領口，白皙頸項上那一撮紅痕若有似無地露了出來。
他也是結過婚的男人，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麽。
果然，美女身邊都不缺追逐者。
暗自壓下自嘲，他盡量讓自己笑得有風度一點兒。
“沒事沒事，不舒服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說着站起了身，“……婧語，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沈婧語自然不能說不，只好微點了下頭。
“好的婧語。”肖明笑道：“剛好我也有幾句話想和你說，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回去？”
“不用……”
沈婧語後面的“麻煩”兩個字還沒說完就被楊媚兒打斷了，“好呀，那肖明你就幫忙送婧語回去吧。電影你們不看的話我們就自己去看啦。”
幾乎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她說完就拉着方志偉起身，“我們先去了，單剛才已經買過了哈。”
“媚兒。”
沈婧語叫了一聲，楊媚兒卻已經踩着高跟鞋走到門口了，聽見聲音轉頭沖她比了個接電話的手勢。
“去吧去吧，有什麽事回頭說。”
說完幾乎是飛也似的拉着方志偉走了。
很快，包廂裏就只剩下兩人了。
沒有了咋咋呼呼的楊媚兒，氣氛有些莫名尴尬。
沈婧語無奈地望了肖明一眼，“肖先生我想你可能……”
“肖明。”
沈婧語一愣，聽見肖明笑着補充，“叫我肖明就行了。”
“好吧，肖明。”
沈婧語從善如流，既然話都已經說出口了索性開門見山說個明白。
“行，我想你我都很清楚媚兒今天安排這頓飯局的意思，不過來之前她并沒有告知我，也沒有問過我的意思。我……很抱歉讓您白跑這一趟，不過我相信以您的條件，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
還真是拒絕得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
肖明望着那張清麗明媚的臉，心裏暗自苦笑。
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把那句話問了出來。
“是因為身邊已經有了其他人嗎？”
沈婧語沒想他會這麽問，頓時怔了一下。
之前和顧飛展糾纏的那一幕電光火石般閃過腦海，她碰了碰嘴唇，沒有否認。
如果這樣能徹底打消對方念頭的話。
肖明的視線落在她因為破皮而更顯嬌豔的嘴唇上，他笑了一下，語氣卻并不顯低落。
“其實不管是不是都沒關系，媚兒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連她都不知道那人的存在而急着介紹你認識其他的男人，只能說明他可能在你心中的地位并不高，或者說你也并沒有考慮和他長久發展下去。”
沈婧語怔愣了一下。
雖然不清楚情況，卻也如此一針見血……
肖明似是并不在意，他看着她，語氣多了幾分真誠，“通過今天的見面，其實我對你的印象挺不錯的。來之前我也聽媚兒說過你的情況，我知道短時間內想讓你再接受另外一段感情确實有些強人所難。”
頓了下，他黝黑的臉微微泛紅，不大的眼睛湧上一絲自嘲。
“反正……我這幾年都這麽過來了，也不介意再多等一兩年。如果可以，請你給我個機會，彼此試着接觸一下，也讓你了解了解我這個人。就算以後覺得不合适也沒關系，大家難得認識，就當交個朋友也好。”
到底比她年長幾歲，又是經歷過婚姻的人，如此進退有度，幾乎讓人無法拒絕。
沈婧語怔怔望着對面的男人。
最後到底還是理智占了上方，她面帶愧意地搖了搖頭，“……對不起。”
後面的話不用多說，彼此都已心知肚明。
幾年來肖明第一次碰到這麽合眼緣的女人，只可惜對方對自己絲毫沒有意思。
有些挫敗，也有些失望，卻還是好風度地笑，“沒事，這種事情本來也勉強不來，你也不必急着答複我。”
他伸手比了個請的手勢，“我先送你回去吧。”
沈婧語搖了下頭。
既然不想和對方發展，就沒必要再有過多牽扯。
她揚了揚手機，彎唇一笑，“我叫了車，就不麻煩你了。”
說完朝他輕點了下頭，挎上包包轉身走了。
肖明望着那道離去的纖細身影，只能在心裏苦笑。
心防這麽重，不知道那個人，真的能走進她的心裏嗎？
……
殊不知，這邊肖明吃了個閉門羹。
那邊的顧飛展也并不好受。
胃痙攣了一下午幾乎什麽都吃不下，精神狀态也很不好。
接到阿姨電話從會上趕回來的廖文潔，看到自家唇色蒼白的老幺，急得差點又讓人送他去醫院。
最後在顧飛展的堅持下只能妥協，讓家庭醫生給他檢查了一下。
檢查出來依然是老毛病，小時候那次胃出血留下的後遺症——神經性胃痛。
鄭醫生給開了些保護胃粘膜和調節神經功能的藥，叮囑說盡量避免讓他的精神緊張和情緒起伏過大，建議讓他多放松，注意休息和勞逸結合。
聽了醫生的話，廖文潔便耳提面命地讓他在家裏好好休息幾天，還勒令家裏幾個保姆阿姨一定把他盯牢了。
在家裏呆了幾天，就算樓上就有健身房後院有籃球場和游泳池，各種設施一應俱全，顧飛展還是感到百無聊賴。
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床上，只覺得偌大的屋子一片空曠，落地窗外芭蕉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顯得整棟別墅寂靜地出奇。
手機瑩白的光芒照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他低頭翻看着微信上的聊天記錄。
那天沈婧語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卻是一筆兩萬元的轉賬記錄。
顧飛展把錢退了，之後給她打了幾個電話沈婧語都沒有接，發微信也不回。
似乎……鐵了心要和他劃清界限。
第三天的時候，他想出門去找她，結果兩個阿姨攔着他差點沒哭出來。
……
明天就是周五了。
顧飛展摩挲着手機屏幕，一手捂住了左腹部，那兒一陣一陣地抽痛，似乎連先前吃下去的那些藥都不管用了。
他擡起頭，落地窗外，遠處幾盞昏黃的庭院燈在夜裏閃爍着幽暗的光芒。
庭院深深，更顯寂寥。
房門不知什麽時候被打開了，顧飛展擡起頭，一眼便望見那道抱着個變形金剛站在門口的小身影。
“銘銘。”
顧飛展朝他招了下手。
七歲的顧銘沒應聲，只抱着他的玩具走了進來，然後輕車熟路地爬上了自家小叔叔的床。
顧飛展将沉默安靜的孩子攬進懷裏。
屋裏一片寂靜，思緒漸漸游離。
恍惚中，他想起小時候的自己，似乎常常也是這樣獨自行走在偌大的屋子裏。
只除了那一年……
他閉了閉眼，那些被壓制的記憶卻紛紛跳了出來。
逼仄的柴火間，馊掉的剩菜剩飯，隐藏在身上的那些看不見的錐心疼痛，和時常回蕩在耳畔的尖銳女聲。
“錢呢，不是讓你找你媽要了嗎？”
“餓什麽餓，我沒空伺候你，昨晚的菜在那兒……”
“小畜生，家裏有幾個臭錢了不起了，還不滾過來洗澡？”
“涼嗎？矯情個鬼，給老娘忍着。”
“痛什麽痛，不給錢，這點教訓算輕的了。”
“要是敢和你爸媽告狀，我就切掉你的手指頭。”
……
硬硬的手掌箍在身上有些難受，顧銘輕輕掙紮了一下。
懷裏傳來的動靜讓回旋在腦海裏的黑色回憶瞬間化成了碎片。
溫暖的觸感讓他仿佛回到了十五歲那年。
明媚的少女叉腰站在他面前，“顧飛展，你怎麽這麽難伺候？”
“就你吃這麽點飯，難怪瘦得跟竹竿似的，不知道還以為你家裏多困難。”
“你看靖岩都吃了一大碗，趕緊把湯給我喝了，我還等着洗碗呢。”
……
緩緩吐出一口氣，顧飛展睜眼時漆黑的眸子已恢複了往常的清澈。
大手帶着撫慰拍了拍懷裏的小侄子。
“睡吧。”
擡頭望向頭頂的歐式大吊燈，夜色如水，有瑩潤的光輝落在上面。
顧飛展抿着唇，一張清隽的臉染上了幾分不大明顯的偏執。
唯一的溫暖，怎麽可能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