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談
==========================
舒年聞聲動了下,輕輕的,聯想到他夜裏裹被子的習慣,秦荀感覺身邊不像躺着個人,倒像是躺着個什麽小動物。
“快了。”舒年在黑暗裏輕聲說,“怎麽?”
“困嗎?”秦荀問了句廢話。
“還好。”舒年也回了句廢話,“想說什麽?”
“嗯......”秦荀舒展身體,翻身仰躺着,肩膀輕磕了下舒年背,見舒年沒有躲開的意思,幹脆就這姿勢不動了。
接着便是長久的沉默。
舒年直覺秦荀還睜着眼,漫不經心地找話題:“下午看到的棺材,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秦荀一臉糾結地盯着天花板:“你确定大晚上的要說這個?”
“你怕啊?”舒年說。
秦荀:“......其實也沒什麽。”晚間秦荀在小賣部老婆婆那裏也耐不住好奇旁敲側擊了幾句,原來那地方以前就是賣棺材的,後來人搬空了,棺材不知怎麽的還留在那裏。
舒年閉着眼睛聽秦荀唠嗑,時不時嗯一聲。秦荀說完,目光凝在舒年摘了眼鏡後退去土氣而顯得格外清秀的臉上,借着牆角夜燈的光,突然發現這人的睫毛挺長,忍不住就朝着它伸出了手。
舒年突然睜開眼睛。
秦荀猛地頓住爪子,若無其事地越過舒年,拿起床頭櫃上放着的杯子喝了一口。
舒年:“......這我的水杯。”
秦荀尬住,默默放下。
舒年一臉莫名其妙。這人究竟想幹啥。
秦荀躺回原處,說:“其實我就是想謝謝你來找我。如果不是你來了,可能我真的會在哪裏待一晚上。手機沒電也充不了,不知道多久才會有人發現我不見了。”
“你不會。”舒年不假思索道,“你和我一個寝室,我遲早都會發現你走丢了,雖然那時候天黑了不好找,但老師們應該也會去找你,實在不行還能報警,總之丢不了。”
“......也是。”
秦荀細品了品“丢不了”這三個字,感覺自己無形之間受到了嘲諷。秦荀并不介意,反正也聊開了,幹脆自曝黑歷史給舒年聽。
“我從小就不記路,這其實不是我第一次迷路了。高一剛進十六中的時候,報名出來晚了點,學校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就繞着教學樓走,怎麽走都找不到校門,後來碰到巡邏的保安,才知道我原來一直在轉圈圈。”
十六中和五中隔得遠,具體布局舒年并不了解,但五中是容城最大的中學這一點是公認的事實,即使十六中再難走也不會難過五中,而舒年還從未在自己的學校裏迷過路。
舒年都不知道該回些什麽,只覺得嘆為觀止。
“......不過在這之後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我就把從教學樓到校門的路記牢了,只要路走熟了,我就不會再迷路。”
秦荀說完,又像這樣解釋了一句。舒年并不覺得這樣蒼白解釋有什麽卵用,秦荀路癡的形象經過今天這麽一遭早就在他心裏根深蒂固。
“總之今天謝啦,”見舒年沒反應,秦荀又道,“以後舒大大有什麽事盡管找我。”
“不用。”舒年立馬說,“我沒什麽特別需要幫忙的地方。”
還幫忙呢,舒年現在一想到自己搶了人家将近一星期的被子就覺得心虛,哪還好意思吩咐秦荀做事。能不把人折騰感冒都是因為秦荀身體素質好。
“嗯......那我幫你洗調色盤?幫你削鉛筆?還是幫你粘紙?”秦荀沒在意舒年的拒絕,仔細思考,“或者接水?”
“真不用!”舒年略慌。
“那怎麽行。你之前還幫忙改了我的畫呢”
“不用!你快睡吧!”
“為啥?”幾次三番被拒絕,秦荀有點難過,“難道你其實不喜歡我?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呢。”
“我不是!”舒年翻身面對秦荀。
“不是什麽?不是不喜歡我,還是說不是朋友?”秦旭也翻身面對舒年,緊接着問道。
“......”猝不及防對上一張臉,舒年默默仰躺回去,小聲道,“是朋友。”
“那不就得了。”秦荀朝舒年那擠了擠,“有來有往才是朋友,什麽也別多說了,下周你的鉛筆我包了,誰也別跟我搶。”
“可是——”舒年聲音大了一點,話沒說完又弱了下來,“不太好。”
“怎麽?”秦荀不解。
“......我害的你一周沒睡好,”舒年終于道,“不應該你給我削鉛筆,應該我幫你削,當賠罪。”
他剛開始還想讓自己的語氣盡量不起波瀾,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顯然是有些愧疚、底氣不足的感覺。秦荀聽了之後發了會兒愣,才反應過來什麽叫“害他一周沒睡好”,忍不住擡手,薅了一把舒年的頭發。
難怪......秦荀是說這幾天舒年總對自己非常耐心,即使畫的不好也沒說重話,講課時靠着他打瞌睡也不介意,偶爾還用非常複雜又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原來是一直對睡姿的問題耿耿于懷。
這人......本來以為應該是個謹慎高冷的繪畫大佬,沒想莫名有點呆啊。
“那這樣吧,”秦荀說,“咱倆換着削。你削我的我削你的不就完了。”
舒年聽了一愣:“這不對吧,有區別嗎?”
“我不管,就這樣。”秦荀耍賴,一把拉過被子将舒年的臉蒙住,打了個巨大的哈切,“我好困啊快睡吧不說了晚安安!”說完翻身背對舒年,假裝打呼嚕。
“......”舒年默默掀開蓋住頭的被子。
幼稚。
第二天,舒年如同往日一般在鬧鈴聲中緩緩醒轉,覺得肩膀有什麽東西抵着,不舒服。他下意識偏頭去看,發現他又跟之前幾夜一樣,将大半被子裹在身前,而秦荀背對着自己,緊靠着舒年的肩,腳趾抵着舒年的小腿,蜷着身子,将自己完全藏匿于僅剩的那一小半被子裏,用類似依賴的姿勢挨在舒年身側,暖烘烘的,像個大抱枕。
橫亘在兩人中間的那空檔消失了。
舒年睜着眼睛,隐約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滋長。
--------------------
感謝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