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向茗茗好不容易哄睡蔣舒藝, 去洗手間搓了熱毛巾,她給蔣舒藝捂眼睛。
傻姑娘哭紅的眼睛閉着都腫得不成樣,換了兩趟毛巾, 她經過客廳, 電視機還開着, 已經自動播放到最新一期節目。
簡陋的舞臺、拉二胡的蔣舒藝, 以及舞臺下神色溫柔的沈尋。
“益路同行”每一期節目向茗茗都會看,跟吃瓜網友一樣帶着顯微鏡去分析。從先導片開始,望着蔣舒藝的沈尋很不一樣, 一次比一次專注, 寵溺的目光能膩死人, 跟對其他嘉賓鮮明的對比。
她關了電視躺到蔣舒藝邊上,糾結半晌,她給向揚發消息:速來救駕!
向揚是夜貓子,這個點還在嗨皮:咋的?
向茗茗擡頭瞅一眼熟睡的蔣舒藝:別問, 最近陪豆豆。
向揚很敏銳, 語音問:“沈尋欺負她了?”
差點外放,向茗茗趕緊關上, 切換成聽筒模式:“沈尋欺負她了?這兔崽子!”
【向茗茗:你就別添亂了!!!!】
向揚氣呼呼:“那不行, 哥得給豆豆出氣。”
向茗茗:那你別來!!!
向揚:……
蔣舒藝這一覺睡了很久,可能前一天哭累了, 睡得特別沉, 她醒來時, 腦袋還是昏昏沉沉。對着天花板緩了很久,房間外頭傳來說話聲。
已經十一點半, 肚子也餓了, 她揉了揉酸脹的眼睛, 穿上拖鞋開門。
開門聲和腳步聲,向茗茗猛地把手機藏背後,一臉心虛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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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就有貓膩,但蔣舒藝心不在焉,反應遲鈍,沒注意。
向茗茗趕緊挂了跟向揚的電話,問她:“醒啦?”
蔣舒藝點頭,飄去洗手間,向茗茗跟上,“那咱們去吃飯?”她多少問得有點小心。
“好。”
向茗茗反倒無語,蔣舒藝瞧着太乖,沒點活力。
愁人啊。
向茗茗趁她不注意,打字:哥哥哥哥哥,你怎麽還不到!!!
向揚正在開車:快了快了。
蔣舒藝洗漱完,被向茗茗挽着胳膊去樓下餐廳,剛到餐廳坐好,接到蔣銘洲電話,他問:“還在浪?什麽時候回來?小夥伴可都等着給你接風慶祝。”
他什麽都不知道。
“沈尋回來了?”她緊張。
向茗茗打了個手勢先點菜。
蔣銘洲笑了一下,故作不滿,“豆豆啊,你這滿腦子都是沈尋,哥都傷心了。”
蔣舒藝捏緊手機,沉默不語。
蔣銘洲反應過來:“吵架了?”
蔣舒藝沒心情被盤問,直接挂了電話。
被挂電話的蔣銘洲一頭霧水,電話又打過去,他擔心問:“什麽情況?”
電話裏死一般的寂靜,她就是不開口。
蔣銘洲自顧自說:“要不要哥來接你?”
蔣舒藝蔫蔫的:“不用,我自己回。”
蔣銘洲蹙了蹙眉,什麽都沒說。
向茗茗等她挂了電話,把菜單轉給她,“給你點了幾串烤串,我看節目裏你挺愛吃沈尋烤的吧。”
蔣舒藝一頓,掀了掀眼皮,拒絕看菜單。
向茗茗沒在意,繼續說:“還想吃什麽?沈尋沒做給你吃的,我給你買。”
蔣舒藝終于忍不住:“你幹嘛呀?”
向茗茗高深莫測:“以毒攻毒。”
蔣舒藝:“……”
改變策略的向茗茗三句話不離沈尋,不是說節目裏他沒笑點,就是說他接下來的新電影行程。蔣舒藝只是低頭默默幹飯,特別面無表情。
向茗茗說得口幹舌燥:“沈尋回上海了嗎?”她問。
蔣舒藝依舊吃飯,一口菜一口飯,搭配穩定。
向茗茗傻眼,罵一句都不肯?問題真的大了。
蔣舒藝認真幹飯,向茗茗愁得一點吃不下,絞盡腦汁想着法子,就聽到小碎步的高跟鞋聲,最後,定在她們餐桌前。
向茗茗看過去,是個挺年輕的姑娘,她目光灼灼盯着蔣舒藝。
小迷妹啊。
她往後一靠,咳了一聲。
小姑娘腼腆開口:“是蔣妹妹嗎?”
蔣舒藝僵了一下,勉強擠出笑,“嗯。”
“可不可以請你給我簽個名?”小姑娘小心翼翼把手裏的簽名本遞出去。
蔣舒藝說“好”,還問:“有想要的話嗎?”
小姑娘想了想:“可以寫妹妹加油鴨嗎?”她補充,“鴨子的鴨。”
“好。”
“謝謝妹妹。”
蔣舒藝簽字的手頓了頓,寫完,把本子還回去,“謝謝你。”
小姑娘笑,猶豫幾秒,“妹妹加油鴨!”
她做了個加油打氣的動作。
來自陌生人的鼓勵,蔣舒藝忽然鼻子發酸。
向茗茗全程圍觀,直到小姑娘依依不舍離開,她給蔣舒藝夾菜,“多吃點,豆豆加油鴨!”
蔣舒藝笑了笑,還是強顏歡笑。
她又勉強吃了幾口,實在吃不下,向茗茗夾住她筷子,“不想吃就不吃了,等會兒都打包給我哥,反正他是垃圾桶。”
她跟向揚準備了不少ABCDE的計劃,保證把蔣舒藝接下來的日子排得滿滿的。
蔣舒藝說“好”,她放下筷子,心裏空落落的,不知道該幹什麽。看到桌上的手機,她打開沈尋微信,他們的合照大大咧咧闖進她眼睛裏頭,看得人胸口發悶。
沈尋說不定連她微信都删了,她不敢點他的朋友圈去驗證,不點就當他們還是好友。
蔣舒藝忽然又有點委屈,她登錄微博。自從上了節目,私信和評論一直就很多,她一條一條的看,試圖找到沈尋的只言片語。
好慘,現在只能從微博去找他。
她從評論刷到沈尋超話,再刷她自己的,刷到一條艾特,應該是剛才的小姑娘:偶遇蔣妹妹,我們妹妹要加油鴨!
然後,是她秀出的簽名本。
蔣舒藝不是不感動,她參加節目的初衷根本就不光彩,卻收獲了這麽棒的粉絲。她覺得眼淚水又要來了,馬上給小姑娘的微博點了贊。
評論築起高樓。
【真幸運!】
【是在蘇州耶!】
【我們哥哥也在蘇州。】
蔣舒藝怔了下,刷新評論,果然又多了不少回複。
【就是在這個酒店吧!】
【我嗑的CP難道?????】
【媽媽咪呀,我要下樓去跑圈!!!】
蔣舒藝盯着這幾條評論,酒店是她跟沈尋出發來蘇州前就訂好的,她以為他早就回去了,沒想到還在?
他為什麽沒有回去?為什麽還是入住了他們一起訂的酒店?
她的心好像重新開始跳動。
向茗茗結完賬,打算帶着蔣舒藝去看許婷。昨天她們跟許婷爸媽說好了要去醫院,只不過昨天蔣舒藝想的是帶沈尋。
兩個人手挽着手,向茗茗一直在逗她說話:“幹脆在蘇州玩兩天?”
蔣舒藝随她:“你看着辦。”
沒有沈尋,她都無所謂。
電梯到一樓大廳,向揚的車就等在外頭,向茗茗拉着恍恍惚惚的蔣舒藝,一個擡眼,她跟電梯外沈尋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他戴了口罩,身邊圍了三四個人。
電梯因為被堵着,門遲遲關不上,跳起了燈。心不在焉的蔣舒藝聽到聲音,擡頭,呼吸一滞。
沈尋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即移開了視線,目不斜視走進電梯。只有跟在他身後的松哥和吳榮朝她點點頭,或多或少好奇的打量。
氣氛就很窒息。
“沈……”蔣舒藝定定看他。
沈尋一眼沒給她,冷漠從她身邊走過。
擦身而過的瞬間,他的袖口被她攥住。
“沈尋,我……”蔣舒藝鼓起勇氣。
他因為她的動作停下,淡淡看着她,仿佛看着陌生人。
她想說的話沒了。
沈尋等她一小會兒,低頭看了看把自己袖口攥變形的手,他眸子一黯,面上仍舊是冷漠的,“麻煩讓讓,謝謝。”
麻煩……
讓讓。
蔣舒藝頹然的松開,挪出電梯。
電梯門很快關了,水漫金山。
電梯裏,松哥欲言又止,他瞅了瞅身旁不斷制造冷氣的男人。沈尋垂着頭,左手扣着右手,右手袖口皺得沒法看。
十萬個為什麽,但場合不對。
回到沈尋房間,吳榮也離開,松哥纏着他,“到底怎麽回事?”
沈尋解開外套扣子,随手一放,他到陽臺。
套房視野很好,有山有湖,唯獨少了點陽光。天氣陰沉沉的,大概要下雨。
松哥給他倒了杯水:“鬧別扭了?”
沈尋看着遠方:“沒事。”
松哥撇嘴,什麽沒事?臉都黑了。
他不死心:“盛歡對你說什麽了?”他嚴肅臉,“我沒怎麽接觸過蔣舒藝,但比起盛歡,我對蔣公主感覺更好些。”
他在替蔣舒藝說話:“我跟蘇彤年輕的時候也總吵,只要不是原則問題,能讓就讓了。”
然後,松哥意外發現沈尋的臉結了冰。
聊不下去,空氣忽然安靜。
在松哥以為沈尋的臉就這麽要凍死人的時候,他手機響了。
沈尋看着手機揉了揉眉心,昨晚他幾乎一夜沒睡,他不知道能不能克制住脾氣。
蔣銘洲在接通的一瞬,開門見山問:“我家豆豆怎麽你了?”
他了解沈尋,更了解蔣舒藝,要惹禍,八成也是他家公主。
沈尋板起臉,松哥再次有幸見到他臉上結了冰霜,比剛才還厲害。
聽不得,趕緊走。
還沒來得及關上陽臺門,他聽到沈尋不滿的一聲:“你是她親哥?”
拉上門,隔絕了一切八卦。
蔣銘洲怔了怔,笑,“誰說不是呢!”他覺得有戲,說,“所以,妹債兄償,你說吧。”
沈尋沒話說,蔣銘洲也沒有一味站在蔣舒藝這邊,“豆豆要是犯了錯,我做哥哥的會好好教,你跟我說,我回去說她。”
“銘洲,這是我們的事。”沈尋語氣平和,依舊沒有說蔣舒藝半點不好。
蔣銘洲卻聽出端倪:“看來我家豆豆把你欺負狠了?”
沈尋不肯順着他的話:“我還有事,回聊。”
蔣銘洲戳破:“你不是沒有行程?”
沈尋“嗯”了一聲:“沒有,就是不想說。”
蔣銘洲徹底無語。
蔣舒藝沒有在蘇州多停留,直接回了上海。她現在狀态差,不想被火眼金睛且極其護短的蔣銘繹發現,只能拎着行李去蔣銘洲家。
蔣銘洲開門,吓了一跳,“你怎麽……”
眼睛成兔子了。
蔣舒藝把行李箱交給他,自己換鞋進門,直奔客廳。
蔣銘洲亦步亦趨:“豆豆,要不要跟哥說說?”
蔣舒藝無視,她坐到沙發,目光被茶幾上的玻璃罐吸引。
很漂亮的玻璃罐,裏頭都是太妃糖和巧克力。因為她喜歡,蔣銘洲家裏和辦公室都備着,盡管她不一定去。
蔣舒藝的眼睛又失控了,眼淚“吧嗒吧嗒”下來,蔣銘洲吓得語塞。
從前她假哭不少回,但這麽光流眼淚水卻不說話還是頭一次。
蔣銘洲慌了,手忙腳亂去拿紙巾,她看也不看,只跪坐在茶幾前,拿過漂亮的玻璃罐。罐口是個不鏽鋼扣子,她掰了兩次都沒能掰開,手指頭被蹭得通紅。
他見狀要去幫她,被她避開。
蔣舒藝好不容易打開玻璃罐,取了太妃糖剝糖紙塞嘴裏,她委屈巴巴,“苦的。”
蔣銘洲:“……”
齁甜,哪裏會苦?
他看着吃糖的小朋友,遞紙巾不對,說“別哭了”更是錯,他頭皮發麻,一點沒轍。
女人的眼淚真可怕,尤其是他家豆豆的。
蔣銘洲看不下去,試探性問:“要不給你切個芒果?”他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剛空運回來的,特別甜,你肯定喜歡。”
蔣舒藝打了個哭嗝,想起在J市那個浪漫的夜晚,沈尋也給她切了一盤芒果,一小塊一小塊擺得特別整齊,是她吃過最甜的芒果。
她眨了下眼睛,嘴巴裏更苦了。
明明他們才認識一個多月,可是,身邊哪哪都是他的痕跡。
蔣銘洲不明白蔣舒藝怎麽哭更兇了,一時慌了神,“豆豆,只要你說,我什麽都答應你。”
蔣舒藝“哇”一聲,嚎啕大哭。
她只要沈尋,但他不可能回來了。
蔣銘洲手裏的紙巾團成團,“咻”一下丢進垃圾桶。看這架勢他也不勸了,索性坐她邊上,看她哭。
簡直淚流成河。
終于,蔣舒藝哭夠了,她連抽幾張紙巾,胡亂擦了臉,她一抽一抽的問:“我能去客房睡嗎?”
蔣銘洲家的客房一直都是給她準備的,她想來就來,跟自己家似的。
他當然不會拒絕:“你去,被子阿姨都給你曬了。”
蔣舒藝乖乖點頭,又乖乖去二樓。到客房,她拉開被子,衣服都沒脫就鑽進去。
跟在她身後的蔣銘洲頭疼,三兩步到她床邊,“豆豆,換了睡衣再睡。”
被子整個悶住她臉,他直接上手扒拉,“讓我看看,誰的小花臉都沒洗?”
拉了兩下,被子裏的人不耐煩的踹了下被子,蔣銘洲頓住,好的吧,還是那個脾氣不大好的小公舉。
他也不去跟她搶被子了,坐地上看她,“豆豆,哥背着你幹了件事。”
沒有回應。
蔣銘洲再次試探:“看到微博說你跟沈尋不合适的評論,你別難過,是我故意的。”
還是安靜。
他解釋:“網上嗑你們CP的粉絲不少,黑你們的更多,你看,我們下場說你們不合适,自然有粉絲開始羅列你們特別甜的1234567。”
這比一路捧着他們好。
當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沈尋畢竟是公衆人物,他得讓他妹妹毫無後顧之憂的到沈尋身邊。
蔣舒藝悶在被子裏,膝蓋貼着肚子抱得緊緊的,“哥。”
蔣銘洲欣喜,超大聲:“诶,你說。”
被子裏傳來蔣舒藝的聲音:“不用了。”
沈尋都不理她了,她也不想利用粉絲,“把我的熱搜都撤了吧。”
蔣銘洲覺得大事不好了:“豆豆啊,這怎麽是利用粉絲?CP粉真心嗑糖,至于路人粉,我們只是給他們一個緩沖的時間,對不對?”
好的呢,她又不說話了。
蔣銘洲起身,隔着被子拍了拍蔣舒藝,“好了,哥不說了,你睡吧。”
他退出房間在門口站了許久,她這樣他不用問就知道肯定是她做了什麽正自我反省呢。但沒辦法,自己的妹妹自己寵,即便是她犯了錯。
找出沈尋的號碼,蔣銘洲下樓,“還在蘇州?”
他猜蔣舒藝都回來了,沈尋肯定也是。
果然,沈尋說他已經回上海了。
“那就好。”蔣銘洲盤算,“今晚喝一杯?來我家。”
沈尋聽着興致不高:“有點累。”
蔣銘洲就說:“你們錄最後一站就說好的回來聚聚,請不動你了?”
兩個人關系好,他沒有顧忌,“酒都備好了,就缺個你。”
沈尋遲疑後:“好,晚上見。”
“說定了,我先準備。”
蔣舒藝醒來的時候快下午五點,這兩天她睡得多,卻怎麽都睡不夠,每次醒來腦袋昏昏沉沉,可這一次腦袋不疼了,眼睛也不酸了,無比清醒。
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
她在床上抱着被子坐了會兒,回憶這幾天半死不活的自己,簡直唾棄。
犯了錯就去彌補,喜歡的人既然放不下,不就得努力找回來,喪着給誰看?
好雞湯啊,可沈尋又不是她能喪回來的嘛。
蔣舒藝揉了把亂糟糟的頭發,拿上睡衣去泡澡,徹底洗去這一身的喪氣。
洗完,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她半天沒找到吹風機。用毛巾随意一裹,她下樓找蔣銘洲。
“哥。”她一手托着毛巾,一手拉着樓梯扶手,半個身體越過去,“吹風機放哪兒了?”
沒有蔣銘洲的聲音,但樓下開着燈。
蔣舒藝覺得奇怪,抱着頭往樓下蹦跶。
最後一個樓梯,她停住,提高音量,“哥,你在不在?”
“嗯。”蔣銘洲過去,使了個眼色。
蔣舒藝沒看懂,循着他的目光,看到沙發上熟悉的身影。
僵住,腳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