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蔣舒藝眼睜睜看着沈尋喝完她的酒, 剛要發脾氣,好家夥,這人竟當着她的面把酒杯晃了又晃。
挑釁, 這是挑釁。
沈影帝氣場十足, 一下“震懾”了所有人。
靜, 很靜, 特別靜,宛如靜止畫面。
看出端倪的魏軍和宋詞隐晦對視一眼,再瞅瞅目瞪口呆的季如栩和趙柯, 魏軍起身笑着說:“是啊, 喝什麽酒?吃菜呀。”
他一打岔, 其他人附和,又開始說笑起來,餘光卻控制不住打量着對峙的那兩人。
蔣舒藝看得一愣一愣的,在大家刻意的說笑氛圍裏, 終于酒醒了, 只有腦子還犯懵。
沈尋他什麽意思?
被圍觀的沈尋淡定回到自己位置,也順手沒收了她的酒杯。
蔣舒藝:“……”
酒都沒了, 大可不必啊。
她游魂似的坐下來, 回憶自己剛都幹了什麽蠢事。
很好,這回記得清清楚楚。
讓你喝, 讓你喝。
欲哭無淚。
她摸着下巴的創口貼, 下意識去拿杯子, 好的,杯子都沒了, 喝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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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意味深長的目光裏, 蔣舒藝選擇躺平。
最後的收尾十分刺激, 可沒人去提。收拾完桌子,大家回房休息。
蔣舒藝丢了臉,人設破碎邊緣,她草草洗了澡,最後的酒勁都醒了。腦子裏就跟安了小馬達似的,反反複複出現她對着沈尋挑三揀四的畫面。
蠢啊,說好的溫柔乖巧小鳥依人呢?更關鍵的是,沈尋喝她酒幹嘛?她的杯子嘛!
多惹人誤會,太瘋狂了。
蔣舒藝又失眠了。
【Fay,快看看,可惜你不在,描述不出來的味道。】
同事發來消息。
蔣舒藝悄悄掀開一個被角,宋詞和季如栩都睡了,她索性穿上外套,赤腳拎着鞋子慢慢在房間移動。先從包裏拿出她的調香手稿,再拿上筆,到門口時她回頭确認她們沒被吵醒,果斷關上房門。
已經十二點半,民宿裏靜悄悄的,連拍攝了一天的工作人員都睡了。她穿上鞋到一樓走廊,走廊上有個小矮桌,擺了盞小油燈,燈還亮着,照亮了一方小天地。
蔣舒藝盤腿坐到矮桌前的小方墊,手機和資料都放上去。就這麽一小會兒,項目組群裏消息刷屏,都在讨論她前幾天傳過去的調香比例,還有不少關系好的同事艾特她,問她最近在做什麽。
【Fay,打算什麽時候回來?我們需要你!】
蔣舒藝刷到這條,不由看向壓在手稿本裏的A4紙資料。她把沈尋當攻略目标,從他的電影到角色再到他的代言,她認認真真在研究,還有向茗茗找人寫的影評和角色分析,她也都看了。不僅看了,還跟她的調香手稿一樣随身帶着,空了就研究。
這會兒看着,她良心又痛了,像是熱浪,從心口迅速傳遍全身。
很羞愧,她對不起沈尋。
蔣舒藝今天糾結了一下午,想了很多,也罵了自己許多次,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沈尋,但她依舊不會放過盛歡。
【Fay:快了。】
見她冒泡,刷屏速度更快。
【哎呀,終于出來了?】
【國內現在是幾點?】
【半夜了吧,小師妹怎麽還沒睡?】
群裏人不多,不是項目組的同事就是跟她一個老師的師兄師姐,有中國人,也有法國人,大家都用英文刷屏,速度特別快。
【我們都想死你了~】
蔣舒藝笑了下,回:我也想你們啊。
配上一個特別拽的表情,她瞅了眼她在田家村記的筆記:對了,大家都在,想征求下大家的意見,新香水我想取名《冬陽》。
群裏一瞬的靜默,随即更多人冒泡。
【什麽意思?我有點沒明白。】
【冬陽?會不會有點俗氣。】
不等蔣舒藝解釋就有小夥伴反駁:怎麽俗氣了?簡單粗暴,冬日裏的暖陽,聽着就很溫暖。
是有這麽個意思,但不全是。
【Fay:寒冬裏的太陽,雨過天晴。】
也意味着初心。
【可!你這回是主力,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我覺得挺好啊,風雨過後,明媚暖陽,和咱們這次香水的基調很合。】
【還跟《雨後》很搭。】
名字就這麽定下,群裏收起玩笑,一本正經跟蔣舒藝讨論比例和實驗的問題。
【你說揉加的竹子,目前還沒有特別合适的比例,怎麽說呢,竹子有腥苦味,既要清新不甜膩,又不能沖了其他味,暫時沒做出來。】
【我們也不想重複《雨後》的感覺。】
【既然叫《冬陽》,就是陽光下漫步竹林,美且淡的高級感,而不是月色下竹林的清冷感,是不是?】
蔣舒藝想了想,翻開手稿記錄,也一一回了同事。
最後,她跟大家道歉:辛苦大家,我争取早點回來。
同事們又玩笑幾句,都去忙了。
蔣舒藝合上筆記,打開沈尋的資料,頁面是他唯一客串的一部電視劇。
向茗茗說她海,還真是,之前她确實挺喜歡小說裏的先帝,但也真是三分鐘熱度,不到一個月就抛到了腦後,再也沒想起來過。現在回憶當初她追作者追到微博的事,還挺奇妙的。
可是,真的巧,偏偏就是沈尋出演了這個角色。好像脫去僞裝,其實他們也是有相同喜好的。
啊,更亂了呢。
蔣舒藝刷朋友圈,刷到向茗茗的宵夜。
【蔣舒藝:祝你月半!】
向茗茗發來感嘆號:幾點了,你還不睡!!!!
蔣舒藝換了個姿勢,胳膊撐在膝頭:你好意思說我?
【向茗茗:我又不用上鏡。】
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蔣舒藝掃了眼沈尋的資料:我問你啊,我有個朋友,她最近對一個人感覺有點奇怪。
不對,她都說的什麽呀?果斷撤回。
【向茗茗:你就你,還朋友。】
蔣舒藝:!!!
向茗茗有點八卦:你跟沈尋怎麽了?
蔣舒藝想拉黑她:我睡了,再見。
【向茗茗:別啊,本來是晚了,想等你明天回上海再說的。】
【蔣舒藝:查到什麽了?】
向茗茗擔憂:你答應我,聽了別激動。
蔣舒藝被她這麽一說,脾氣要上來:看情況。
【向茗茗:好吧,沈尋生活太幹淨了,除了你說的蘇家的影子,盛歡沒有半點蹤跡,但是,撞許婷的司機确實有問題。我朋友查了盛歡的資金往來,有三筆款項自從許婷出事後,陸續被彙到司機賬戶。】
【向茗茗:我不覺得盛歡真會這麽明目張膽,所以,我還在查。】
【向茗茗:豆豆,一定冷靜,淡定。】
被向茗茗千叮咛萬囑咐的蔣舒藝意外的沒有她想象中的炸毛,更不曾失去理智。
【蔣舒藝:再查。】
對話框一時沉默,光是資金往來,沒法給盛歡定罪,可也意味着許婷的交通事故有貓膩。
【向茗茗:放心,等你明天回來再說。】
蔣舒藝同樣想不通,如果真是盛歡,又怎麽會直接從她的賬戶裏彙款?真就這麽一手遮天,無所畏懼?
那她一定跟盛歡杠到底。
向茗茗叮囑她早點睡,兩個人互道了晚安。
蔣舒藝趴在矮桌,她轉了轉手機,無意中戳亮屏幕,沈尋的屏保映入眼簾。這張照片還被她刻意p上了幾顆小星星,這會兒看着有些刺眼。
她推開手機,枕着胳膊側過頭。
漫天星光,特別壯觀。
她又想起沈尋昨晚的微博,也是星星和月亮。
啊,煩。
蔣舒藝再換姿勢,腦袋朝裏頭,她睜眼、閉眼,再睜眼,眼前忽然多了道身影。
穿着運動褲的大長腿,深色褲子很有質感,長腿筆直,就……
蔣舒藝一個激靈,擡眼,對上沈尋的盛世美顏。
她怔住,好幾秒。
媽呀,是他。
蔣舒藝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管是不是會欲蓋彌彰,她捏住桌上散開的資料就往身後藏,還特別周到的往後一翻,倒扣。
沈尋:“……”
他坐到矮桌另一頭,看着她,明知故問:“睡不着?”
蔣舒藝挪了挪屁股,幹脆坐到資料上,“嗯,睡不着。”她拿起桌上的手機,“先導片出來,網友不是都說王者榮耀給我代言費了嗎?我就研究研究。”
她邊說邊笑了兩聲,特別假。
沈尋點頭,垂眸看向她身後。剛才他其實看到了,他親手幫她撿過的資料,一眼就認出來。她怕他看到,他也知道,但不管她抱着什麽目的,他都已經決定當不知道。
被他這麽看着,蔣舒藝如坐針氈,趕緊去下載王者榮耀,“這游戲好難,我剛在網上做了不少筆記,還是看不懂。”
“是挺難。”他配合的拿出手機,登錄游戲,“我教你。”
游戲音效閃現,蔣舒藝偷偷松了口氣,看樣子他是信了。
沒想到沈尋這麽好哄。
她下載完登錄,确實看不懂,“你還會玩游戲?”
“你真會玩?”她有點懷疑。
沈尋挑眉:“嗯,以前在劇組玩過,下戲的團建活動。”他解釋,“玩得不大好,只玩過一陣。”
蔣舒藝秒懂,她就說沈尋那副老幹部樣,怎麽會玩游戲麽。
沈尋像是她肚裏的蛔蟲:“但帶你應該綽綽有餘。”他話鋒一轉,“比你會一點。”
蔣舒藝驚悚臉,沈尋被誰附體?
她低頭看游戲,眼花缭亂的人物,這到底是什麽游戲?
只好求助沈尋:“哪個長得最好看?”
一直等着她的沈尋愣了一下:“嗯?”
蔣舒藝理直氣壯:“哪個好看我玩哪個。”
沈尋失笑,報出幾個人名,她就挨個去找,在小喬和王昭君裏糾結。
他等了半晌,以為她在研究技能,問:“需不需要給你找攻略?”
沈尋原本想繞到她這邊,想起她小心翼翼藏着的東西,作罷,“我先帶你玩一局?”
蔣舒藝頭都沒擡:“再等我一下。”
又過了一會兒,她放棄,将手機推過去,“你說小喬和王昭君的皮膚哪個好看?”
沈尋無語,她卻特別無辜且十分真誠的表情,他目光柔下來,嘴角彎了一下,“喜歡就都玩。”
蔣舒藝認同,喜滋滋拿回手機,“我也這麽覺得。”
她下手可一點不拖泥帶水,把兩個人的皮膚全買了,還跟他秀,“怎麽樣?好不好看?”
“好看。”沈尋真誠誇。
蔣舒藝一副找到同道中人的模樣,直接挪到他邊上,“來來來,打一局,但我申明啊,我什麽都不會。”
“好。”
兩個人開了第一局,過程慘烈,如果非要沈尋來點評,那就是衣服再漂亮,奈何手殘,這主動給人送人頭,拉也拉不住。
蔣舒藝不開心:“一點都不好玩!”
沈尋揉了揉眉心,看時間已經淩晨一點多,“餓不餓?”
“有點。”她可憐巴巴看他。
他手機放口袋:“吃不吃芒果?”
蔣舒藝眼睛一亮:“想……”再一想,“不吃。”
“嗯?”
“那東西吃起來煩人,都是皮,剝得滿手都是,吃的時候更誇張,得糊滿臉,煩。”
沈尋第一回 聽說吃芒果煩的,看蔣舒藝真的眼神裏寫滿了嫌棄,問:“你不是愛吃石榴?”
石榴更煩。
蔣舒藝捧着臉:“自己剝就不吃,沒皮的我才吃。”
她是愛吃石榴,可每次都是家裏阿姨給剝好了一碗給她。
不對。
“你怎麽知道我愛吃石榴?”
沈尋笑容來不及收:“你哥說起過。”
蔣舒藝驚恐:“我哥?蔣銘洲?”
完了完了,他準沒好話。
“我哥常跟你們提起我?”
沈尋看向別處:“偶爾。”
他這會兒話又少了,有高冷影帝那味,但蔣舒藝滿腦子都是:我哥說我壞話了,我哥毀我形象了,我人設沒了……
啊,好想揪沈尋衣領問清楚,豬哥哥到底說她什麽壞話了!
她清了清嗓音,準備委婉問一問,誰知道沈尋忽然起來了,一直想着揪人衣領的小公舉眼疾手快揪上去,一把抓了他褲腳管。
蔣舒藝:“……”
沈尋:“……”
四目相對,巨尴尬。
蔣舒藝“唰”一下收回手藏到背後:“我不是故意的。”她倒打一耙,“你幹嘛去?”
沈尋好脾氣:“不是餓了?”
看她不說話,他又說:“給你切芒果。”
說完,目不斜視往廚房走。
蔣舒藝心口仿佛被重重擊了一下,一股暖意自胸口蔓延。她就這麽捏着手機,傻愣愣的坐着,宛如雕像。
夜風微涼,直往脖子裏鑽,她縮了縮脖子,看着矮桌上她的調香筆記。
沈尋的資料!她人怎麽直接挪沈尋這邊了?
連滾帶爬坐回去,蔣舒藝趕緊将資料對折塞筆記本裏。
好險,幸好沈尋沒往那看。
她又想起蔣銘洲:我要跟你絕交!!!
【蔣銘洲:???】
蔣舒藝氣呼呼打了一堆,還沒來得及發出去,腳步聲由遠及近,她調到游戲界面,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喬轉着圈。
餘光裏,一個小碗被放在矮桌,白色的小碗沒有任何裝飾,裏頭擱了滿滿的芒果。切成很小的一塊塊芒果,油燈的光暈籠罩,就跟果凍似的。
然後,沈尋又坐了下來,“吃吧。”
帶笑的聲音被風吹入耳朵,她鼻子卻有點酸。
蔣舒藝把手機塞過去,搪塞:“我都要死了,你幫我。”
“好。”沈尋接過。
一個吃芒果,一個打游戲,誰都沒說話。
蔣舒藝捧着小碗,這不是她吃過最好吃的芒果,但一定是最甜的。
甜到了心坎。
她看向沈尋,他專心幫她打游戲,一點沒察覺到她的目光。在這個本該讓人恐慌又不安的夜晚,他出現了,讓她暫時忘記了盛歡。
蔣舒藝再次陷入無法跳脫的怪圈,她想放棄原本的計劃,又舍不得結束,一邊告訴自己肯定行,一邊又說不行。
她擡頭,月色迷人,她的心更亂了。
沉默許久,蔣舒藝鼓足勇氣,“沈尋。”
男人忙着幫她拿星:“嗯。”
“你認識盛歡嗎?”心一橫,她脫口而出。
同時響起的是“double kill”的游戲音效,沈尋松了松手指,側頭問:“什麽?”
蔣舒藝提起的氣洩了個幹淨:“沒什麽。”
她重新捧着碗,吃芒果吧。
第二天,節目組結束拍攝,原本對蔣舒藝的鏡頭補拍也取消了。素材夠多,再剪輯剪輯,她不在的半天倒也不太緊要。
嘉賓大部分回北京,拖着行李箱到村口,經紀人和助理都等着。只有蔣舒藝和沈尋,一個是向揚親自坐鎮,一個壓根沒人來接。
等嘉賓走得差不多,向揚趕緊迎上來,“不是,小祖宗,這才幾天?你又挂彩了?”
他接過她的行李給司機,眼睛還盯着她下巴,“昨晚看你們發微博,你拍照時是故意擋着下巴的?真傷了?”
蔣舒藝才不管他老母親般的碎碎念:“哎呀,煩不煩?”發現節目組工作人員似有似無的打量,她不滿,“你接我幹嘛?”
有這大佬在,節目組都不敢走。
向揚不覺得有什麽:“我都在這了,還能把你交給別人?”
他攥着蔣舒藝胳膊,小心檢查,“還有哪兒傷着了?”
他只關心她的傷,這一幕落在沈尋眼裏又不對了。
沈尋走近,停在蔣舒藝身旁。
蔣舒藝原本還在發脾氣,感受到來自影帝的凝視,她瞅了一眼,發現這吓死人的視線是停留在自己胳膊。
好像抄作業被班主任抓包,莫名心虛。
蔣舒藝趕緊抖了抖,吓得縮回胳膊。
向揚遭冷遇,迎上沈尋的目光。
嗯,可怕。
蔣舒藝不動聲色往後挪了一小步,立馬變成她躲在沈尋身後。
向揚:“……”
沈尋彎了嘴角,回頭問蔣舒藝:“我今天沒人來接,能不能搭個車?”
“當然好啊。”她能說不好嗎?
向揚翻白眼,沒人來接,節目組的車不是車?
奈何小公舉瞪過來,得得得,這祖宗最大。
最後,來接蔣舒藝的豪車裏,她跟沈尋坐後邊,堂堂向總淪落副駕駛。
無比詭異。
向揚從後視鏡裏瞅了瞅,越想越不對,他跟蔣銘洲吐槽:卧槽!勞資什麽時候成保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