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兩難的抉擇,(2)
都要遭受你恥笑?你能不能如十二歲那年一樣,那麽努力地保全我的尊嚴,就最後一次,不要将我的傷痛公諸于衆,可以麽?如果你偏執地非要得到一個答案,那麽我今天就告訴你,我早已不再愛你。”
夏侯凝霜凝望着他,神色平靜,沒有人看出她此時內心的翻江倒海。“沈翊,在我面前,你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自信,你至今還是沒有勇氣問我一句我愛你愛你,你總是逃避,一直逃避,你知道,如果你逃的話,我是不會去追的。”
他痛苦地看着她:“我知道,因為知道你另有所求,所以不羁絆你。”
“沈翊,有些話,我這一輩子大概只說這麽一次,你給我聽好了,我夏侯凝霜,現在愛的人是你,只要你不逃走,那麽,我向你保證,我以後愛的人還會是你,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她的每個字都說得抑揚頓挫,卻正因為如此,才更讓沈翊不敢相信。
他無所謂地笑笑:“如果你這樣說是為了保全我的尊嚴與臉面的話,謝謝你,我很感激你為我所做的努力。”
她一步步緩緩走近他,邊走邊說:“與其守候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那麽我會選擇一個愛我的男人,這是我在東瀛這幾年悟出的道理。我知道你被我傷得很深,以至于不敢相信愛情,可是,這幾年來,我想得最多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你,那個跟我相知相伴二十多年的你。或許你會認為我的所作所為是為了沈珣,其實不是,今時今日的我,不會為了任何人犧牲掉我的愛。如今,我主動靠近你,你是要逃離,還是要接受,都是你的選擇,我會尊重你的決定。可是現在,你必須告訴我你的答案。”她說完最後一個字時,恰好跟他站在同一階梯上,兩兩相望。
衆人斂氣屏息地看着他們,氣氛冷凝,生怕因自己的呼吸而生出什麽岔子來。
沈翊也定定地看着她,喉結緩緩地滑動幾下,吐出的也只有寥寥數字:“對不起,我不愛你。”他字字句句,清晰異常,沒有半點玩笑的意味。
夏侯凝霜無聲地笑了,眉毛輕輕一揚,反問一句:“是麽?”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腳下故意一滑,身體從階梯上往下傾,眼看就要從樓梯上摔下來,衆人驚呼一聲,吓得心髒幾乎都從胸膛裏蹦了出來,沈翊更是吓得臉色煞白,當即眼明手快地伸出手将她拉回來,直到将她摟在懷裏,還有一種不确切的感覺,好像緊抱着的不是她,而是一團空氣。衆人驚魂甫定,紛紛擡手拍着胸脯。
夏侯凝霜從他懷裏擡起頭,臉上淚痕交錯,這是華影兒第二次見到堅強的夏侯凝霜落淚,第一次是流産那會兒,她哭訴着指控貝詩若的罪狀,哭得梨花帶雨。
只見她揚起猶帶淚痕的小臉,“你是不是還要告訴我,你伸出手來拉我,也只是出于本能?”說完仿佛還不解恨,反手摟住他的脖子,朝他頸間的大動脈一口咬下去,又狠又絕,仿佛非要讓他也一起疼痛,才能确定他尚深愛着她。
沈翊将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依舊覺得不踏實,雙手不自覺又擁緊了些。他嘆息一聲,痛苦地喃喃低語:“小凝,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夏侯凝霜霸道地說:“沈翊,你必須相信我的話,我不允許你不相信,我不允許你否定自己的愛,不允許你否定我的真心,我不同意。我要你好好愛我,好好愛沈珣,愛我們一輩子。”說到最後,也變成了喃喃低語,然後泣不成聲,“我也愛你一輩子,沈翊,你能答應麽?”
沈翊說出心中的顧慮:“小凝,一輩子那麽漫長,咱們怎麽可能承諾那麽遠。”
“我不想管那麽多,我只要你站在我的身邊,即便到最後愛情迫不得已真成了羁絆,我也不願意松開雙手,我要牽着你的手,直到地老天荒。”她抱着一種志在必得的決心,也恨不得刨開胸膛讓他看看她的真心。
“小凝,答應我,不要後悔,哪怕有一天,你真後悔了,也不要讓我知道,答應我。”他同樣害怕,他同樣亟需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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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哥哥,我答應你。”她用小時候對他的稱呼,對他許着最堅定的諾言。
果然,他一聞言,立即眉開眼笑,臉上幸福滿溢。她到底有多久沒這樣喚他了?好像自打成年以來,她便直接叫他名字了吧,現在咋聽,只覺倍感溫馨。
客廳裏的人紛紛鼓起了雙掌,臉上皆是歡欣的表情。馮姨激動地抹了一把淚,直呼“真好真好”。華影兒看着他們,終于覺得這個破碎的家庭有了一點喜氣。他們本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分開了曾令不少人感到惋惜,幸而,現在一切都回到了正軌,幸而,幸福依舊,笑容依舊。
翌日,沈翊跟夏侯凝霜便去民政局辦了複婚手續,這其中最高興的當屬沈珣。回家的路上,他像只聒噪的小鳥,吱吱喳喳說了一大堆不着邊際的話,然而眼眸裏又隐約透着一絲擔心,只是隐忍着不發作。夏侯凝霜看着于心不忍,于是蹲下身子捏捏他的臉蛋,鄭重其事地承諾:“沈珣,你不必擔心,這一次爸爸跟媽媽會一直走下去,白頭偕老。”沈珣終于松開擰成了小疙瘩的眉頭,像個大人似的長長地舒了口氣,笑逐顏開。夏侯凝霜又忍不住重重捏了一下他的臉蛋,用略帶教訓的語氣說:“沈小珣,你以後暫時不做沈珣吧,太老成了也不好,畢竟,咱現在也是有爸爸的人了,對不?”沈珣鄭重地點頭,用力地“嗯”了一聲,樣子十分可愛。
一旁看着的沈翊忍不住笑問:“沈珣跟沈小珣的區別在哪兒呀?”
沈珣煞有其事地解釋說:“因為我在日本時沒有爸爸,許多人都想欺負我媽媽,所以我不要做沈小珣,我要做沈珣,像個大人一樣保護我媽媽。”
沈翊笑得一臉心疼,傾身去親了他一口,然後又蹲下身來與他等高,雙手置于他的雙肩上,鄭重其辭:“沈珣,你想不想保護媽媽?”
他也鄭重其事地點頭:“想。”
他用對等關系的口吻問:“那麽,以後咱們一起來保護媽媽好不好?”
他又重重地點頭,用力地“嗯”了一聲,神情嚴肅,态度認真,十足的小男子漢架勢。沈翊抱起他,跟夏侯凝霜并肩,徐徐前行,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形成一層金色的光暈,如幸福的光芒。
華影兒如往常一樣上下班,卻再沒去找張轶。衆人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知道她刻意寄情于工作,卻也并沒有多說什麽。有些事情,終究還是需要她自己想清楚,自己走出心中的牢獄。
張轶也并沒有去找她,因為InC內部發生了一件大事,他早已焦頭爛額分身乏術。張楓冽莫名牽扯上了稅務問題,問題相當嚴重,已經到了不可調停的地步,股市也因此下跌了許多個點。衆股東情緒激昂,一致裁定張楓冽下臺,換作為總經理的張轶上臺。而這一決定,直接影響到父子二人的關系,父親誤以為是張轶搞的鬼,兒子冤枉得百口莫辯,二人每天一回到家幾乎都是劍拔弩張,形同仇人。張轶無可奈何,只好暗中着手調查此事,他心裏明白肯定是InC裏出了內鬼,查了幾天,隐隐覺得有些不妥,因為矛頭竟一致指向了白苋。他幾乎毫不猶豫地否決了這個結果,命人再重新調查一遍,可結果還是一樣。
他百思不得其解,白苋那麽愛父親,為何要将他逼至這樣的境地?他想不明白,只好約了張彧出來詳談,一問才知,張彧也是一無所知。二人最後郁郁而散,皆是滿腹心事的模樣。
張彧也是十分不解,反複斟酌各種細節,也不見母親最近有什麽大的舉措,沒想到她如此不動聲色地幹了這麽件大事。可是思前想後,還是想不出來她這麽做的動機。他單手撐着額頭沉思,最後想起母親曾說過的一句話:我必定,讓他付出昂貴的代價,讓他後半輩子都活在悔恨當中。他那時候以為母親說的只是氣話,不以為意,不想她竟然當了真。可是,母親再怎麽恨父親,也不至于如此趕盡殺絕不可啊,唯一的可能就是,母親這樣做,完全是為了他。
想到這裏,他不禁苦笑,他早已不介意了,為何母親還要耿耿于懷呢!釀成今天這樣的結局,真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可是現在說什麽也都太遲了。
張彧将他所想到的告訴張轶,張轶并沒有說什麽,只是若有所思地挂了電話。張轶苦笑不已,知道有這樣的結局,他反而不知所措了起來。
白苋真是高明,親手将張楓冽拉下臺,讓他成為集團的罪人;而後又讓他的兒子來接手這累累碩果,讓他們之間産生龃龉;然後再讓張轶知道其中的苦衷,因為深知張轶心中對張彧懷有憐惜感與愧疚感,斷然不會向張楓冽道出其中的隐衷,這無疑使得二人的關系繼續惡化;最後,她依然可以高貴地端坐着,高高在上地看着張楓冽如何落魄。一石多鳥,部署完美得讓他都不禁贊賞起來。
這一切,都盡在白苋的掌握之中,計算得分毫不差。張轶不禁在心中升起一陣凜然,到底是如何聰慧的一個女子,才如此步步為營,卻又可全身而退?而父親,得罪這樣的女子,輕薄這樣的女子,到底錯得有多離譜?因果循環,這是父親的業障,該由他親自來還吧。他即便憐惜他,也無可奈何。
他通知下去,将這件事保密。兩害相權取其輕,他不能保全所有人的話,那麽,就選擇保全白苋跟張彧吧,畢竟,這些都是父親虧欠他們的。就當是贖罪,父親終究要為他的專制與目中無人付出代價。
他疲憊地嘆息,兩難的抉擇,總是難有兩全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