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一種感情,(1)
更新時間2013-1-30 12:31:11 字數:12715
經過聶茜心的事之後,林玳辭去了咖啡館的工作,應了玳筵閣老板狄珩的邀請,在玳筵閣裏駐唱。雖然還是整天嘻嘻哈哈,看上去瘋瘋癫癫的樣子,但華影兒還是能察覺出她的心灰意懶來。
雖然從未明确地拒絕聶茜心的到來,但從她屢次的徹夜不歸看來,她心裏終究還是抗拒的。她情願睡在酒吧裏,也不願回家。看着這樣的林玳,聶茜心心疼了,托關飏傳話說,她這次真的再也不會主動打攪她了,只要林玳不樂意,她便一輩子不出現在她的眼前,但是只要她有需要,她會随時給她幫助,不計一切。說完,便悄然離開了,即便關飏人脈甚廣,卻也沒把她找着。關飏把話傳到林玳的耳朵裏,林玳只是表情一滞,然後又恢複了常态,沒說任何話,默默地上了樓。
這樣的退讓,若還不算是愛,那就太強詞奪理了。但是林玳并不感動,她只是像個沒事人一般,吃飯,唱歌,睡覺,日複一日,如此循環,幾乎成了習慣,确實跟平時沒什麽不同。若真要說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林玳抽煙越來越兇了,每個人看在眼裏,卻都不敢輕易去勸。或許過些日子就會好起來了吧,她終歸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接受一切。
而關于看到郭舒敏跟郭楊在一起的事,因為一系列猝不及防的事的發生,也早已被林玳抛諸腦後。
鐘離洛剛出差回來,才知道家裏發生了這樣的事,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地如往常般跟林玳相處,關于聶茜心,他一句都沒問。其實是他心裏清楚,既然林玳選擇了逃避,那麽,問了能有什麽用呢!
轉眼到了五一小長假,他約了華影兒張轶他們自駕游,張轶因為公事繁忙本想拒絕,但華影兒卻說,工作的事緩緩吧,咱們陪林玳出去走走。張轶思考一下,答應了。
陽光溫潤,歲月靜好,郊外的空氣也十分清新,林玳接觸到大自然的空氣,一掃之前的陰霾,整個人心曠神怡了起來。張轶看着她神采飛揚的模樣,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無論過去發生過什麽事,能這樣相知相交已是幸事,不管怎麽樣,他還是打心底希望他們一切都安好。
打開後備箱,拿出食物和水,攤在鋪好的餐布上,招呼他們過來。林玳和華影兒追着一只色彩豔麗的蝴蝶跑,已是滿頭大汗,鐘離洛拿着單反相機在捕捉她們快樂的身影。聽到張轶的呼喚,紛紛走了過來。
林玳大概是餓壞了,簡直饑不擇食,一看到食物就狼吞虎咽了起來。華影兒輕聲笑着叫她吃慢點,聲音尤為歡快,并伸手接過張轶手中遞過來的奶茶。鐘離洛高舉相機,快速按下快門,攝下了這溫馨的一幕。
他們從市區出發,沿着郊區的方向一直走,白日到處游玩,晚上則住民宿,吃特色菜,跟滿族居民們談天說地。林玳心情十分愉快,興起時還會引吭高歌,因為唱功極好,又能駕馭得了各種風格的歌曲,經常贏得衆人的喝彩。
華影兒手巧,跟着居民們學剪紙,不消一會就能學會許多種花樣,那些人都紛紛豎起大拇指,直說她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是個秀外慧中的好姑娘。
而張轶跟鐘離洛則學着滿族男人們學射箭,看着他們學得有模有樣的,林玳誇張地笑了起來,接着又裝出花癡的模樣,一臉崇拜地看着他們,堪稱含情脈脈情深款款,裝着裝着自己都覺得裝不下去了,于是便又佯裝出嘔吐的樣子。把一旁的華影兒也逗樂了。
隔天便出發去了本市一家著名的葡萄酒莊,據說這裏是國家級農業生态示範園,園內的葡萄大觀園自成一景,二十多種葡萄尤為壯觀。林玳一路上吱吱喳喳的像只小鳥,一會兒驚奇一會兒贊嘆,不曾消停。張轶看見她垂涎地看着園內嬌豔欲滴的葡萄,忍俊不禁着提醒她,葡萄還沒成熟呢。林玳立即換上一副可惜的表情,戀戀不舍而又心有不甘。鐘離洛笑着說,想吃的話,可以中秋再來啊。林玳一聽,立刻來了精神,雙眼放光,恨不得中秋立馬就到。接着又參觀了葡萄酒作坊以及地下酒窖,一行人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回到市區,鐘離洛原本黑得铮亮的越野車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而張轶原本冰雪白的沃爾沃suv則變成了灰黃色。四人也均是灰頭土臉風塵仆仆的模樣,臉上挂着顯而易見的疲憊,完全沒有出發時的神清氣爽,然而神色卻都是歡快的,足見他們玩得十分盡興。
鐘離洛跟林玳回了家,張轶送華影兒回去。到家時,華影兒邀請他留下吃晚飯,張轶有些驚訝,顯然沒想到她會主動邀請他在家吃飯。華影兒笑了,怎麽,我請你吃飯至于讓你那麽驚訝嗎?張轶也跟着笑了,反正印象中沒有過。
Advertisement
華影兒進了廚房幫馮姨的忙,而張轶則留在客廳陪她父親下棋。或許是因為廚房跟客廳隔了太遠,她并沒有聽到外面又任何聲響,但還是忍不住滿足地笑了。馮姨看了,揶揄她說,二小姐談戀愛了?華影兒聞言又笑了起來,邊把剝好的蒜頭遞給她邊說,馮姨你相信嗎,有時候,友情比愛情更能使人身心愉悅。
馮姨搖搖頭,我不知道你們年輕人是怎麽想的,明明做着情侶們做的事,卻還要解釋着說彼此不是情侶,那在你們看來,怎樣才算戀愛了呀?
華影兒看着蒜頭被滾燙的油炸得滋滋作響,言語也随之輕快了起來,反正,我們這不叫戀愛。說這話時,她的雙頰紅豔動人,眼波微微流轉,卻分明像極了談戀愛的樣子,可是,她真的不是在談戀愛啊。看來,友情也是很好的護膚品嘛。
飯菜上桌,簡單的四菜一湯。馮姨廚藝向來不錯,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能讓人食指大動。華影兒高興,拉着馮姨便要她坐下來一起吃,馮姨神情腼腆又小心翼翼,夏侯睿不出聲,她顯然不敢造次。華影兒可不管那麽多,二話不說把她按在椅子上。馮姨還是扭扭捏捏的,張轶開腔了,馮姨,就一頓家常便飯,小影叫你坐下來吃,你就順着她的意吧。
馮姨還是有點難為情,夏侯睿說話了,馮姨,你該不會是非得我親自請你你才願意賞臉吧?依舊是淡淡的語氣,卻少了平日裏的威嚴,多了幾分調侃意味。馮姨連忙說,不敢不敢。言語間甚為拘謹,顯然還是受到了驚吓。
華影兒說,馮姨,以後你都跟我們一起吃飯吧,咱家人少,連你都不坐下來一起吃,這個家就更顯得空空蕩蕩的了。你在我們家那麽久,我早已把你當成一家人了,你若再見外,我可就不高興了啊。
馮姨只好連聲應好,聲音有些哽咽,顯然十分感動。這屋子裏那麽多傭人,就她一人享受着這樣的殊榮,不能不使她感到感動。
華影兒心滿意足地笑了。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她也算是因禍得福,若不是挨了那一槍,她現在估計根本不敢這樣擅作主張。夏侯睿話依舊很少,但很明顯在處處順着她,她想,他都這樣讓步了,她根本沒有立場來怨恨他吧。雖然尚未可以做到不計前嫌,但至少,他們是可以相安無事,和平相處的。
餐桌上沒有貝詩若在,終究顯得有些冷清,夏侯凝霜走了,沈翊徹底成了工作狂,玩兒命似的工作,已經很少跟他們一起吃飯了。奶奶心中郁結難舒,身體越發不好,以前就沒有下樓來跟他們一起吃飯,現在更已經是足不出房了。而身陷囹圄的貝詩若,興許胡思亂想多了,整日心神恍惚,神思漸漸錯亂,已提前出了監獄,被遣往瘋人院去了。想到這裏,華影兒還是禁不住嘆息,貝詩若雖然做錯了很多事,但終究疼愛了她二十五年,即便是裝出來的,但她卻是真切地受過她的恩惠的,對她,她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
張轶看着她紅潤的臉龐,臉部的線條也不禁柔和了起來。他想,只要她幸福,那麽,無論要他做什麽,都是值得的。只是,她真的幸福麽?為什麽前一刻還歡笑着,興致勃勃談天說地,後一刻還會露出一副黯然神傷的表情?
林玳在玳筵閣駐唱非常成功,才一個多月下來,已經有許多專門為她而來的粉絲。玳筵閣的其他樂手均對她心悅誠服的,正跟她商量着重組樂隊的事。林玳倒是蹬鼻子上臉了,臉上并無半點興趣,特随便地說了句,讓我考慮考慮吧。其他人也不生氣,嘻嘻笑着說,成,你先考慮考慮,反正,我們等你。
林玳揮揮手,走到吧臺上調戲新來的調酒師去了。
和韻正一個人喝着悶酒,看見林玳拽成那樣,她倒是不服氣了,走過去跟樂隊裏的人說,她有什麽能耐,讓你們如此忌憚她?樂隊的人看是一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斜睨她一眼,特別不屑地問,難道你有能耐?和韻一聽,不樂意了,瞪了他們一眼以示抗議,小瞧人是吧?成,你讓開,鼓給我。她指了指架子鼓,不服氣地說。
架子鼓前的樂手狐疑地看她一眼,最後還是退開了身子。和韻坐上去,輕敲兩下,試了試手感,然後認真地敲了起來。樂隊的隊員聽了,滿臉的不可置信,想不到這嬌小玲珑的女孩子,也有這般能耐,爆發力十分強,難怪口氣那麽大。她的姿勢正确,節奏準确,用的是扣腕式打法,雙手自然地運動着鼓棒,看起來十分輕松自如,顯然不像是一個業餘鼓手。
一曲畢,衆人皆驚,繼而嘆息,有人好奇地問,你是專業樂手?和韻搖頭,就平時玩玩。他們更加驚訝了,就随便玩玩也能玩得那麽專業?她表情天真地說,這算什麽,吉他,鋼琴,手風琴,大提琴,小提琴,排簫,長笛,薩克斯,我都會一點。她掰着手指一個一個數,雙眼笑成彎彎的月牙兒,煞是可愛。而他們則聽得目瞪口呆。接着又有人問,那你有什麽是不會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以前也玩過小號,只是因為肺活量不足,吹了幾天肺部疼,就早早放棄了。
他們在心裏哀嘆,一個業餘樂手都能做得那麽好,叫他們這些專業的情何以堪?隊長對和韻來了興趣,提議說,要不,你也加入我們樂隊吧?
和韻表情變得孤高了起來,嘟嘟嘴說,你們也太沒操守了,好像誰都可以加入你們樂隊似的,況且,你們只見過我敲架子鼓,沒見過我玩兒其他樂器,你們了解我嗎?反正,剛才那個女的一天在,我也不會加入你們樂隊的。言語間,盡是小女孩般的天真爛漫,即便大言不慚,也讓人生不起氣來。
這話一出,他們紛紛噤了聲,誰也不勸了。和韻覺得怪異,又有點生氣,便問,你們都不打算堅持一下嗎?
隊長特別不給面子地說,相比起林玳來,你還是顯得比較業餘的,人家那是音樂學院出了名的高材生,從來只有她不願意的,沒有別人不要她的。
和韻更加不服氣了,有那麽厲害嗎?叫她過來比比呗。
樂手們微微一愣,随後,隊長對其中一名樂手打了個眼色,那人心領神會,跑過去附在林玳耳邊嘀咕了幾句,林玳臉上立即綻放出明媚的笑容,拿着酒杯不疾不徐地走過來,挑了挑眉,表情随意而又有些無所謂地對和韻說,你要比什麽?
和韻看她漫不經心的模樣,有種被人輕視的屈辱感,立即揚起小臉說,你說了算,我随意。林玳低聲笑了起來,笑聲在這嘈雜的環境裏讓人來不及細聽便瞬間消逝了。她靠近她,慢悠悠地喝了口酒,讓酒精在口腔裏游蕩了一周,才緩緩吞下去,慢條斯理地說,就挑你最拿手的吧。和韻着急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呀?林玳粲然一笑,我只是不想傳出去說我一專業的欺負一業餘的。和韻說,那好,就選鋼琴。林玳做了個請的姿勢,和韻也不謙讓,走到了鋼琴前坐下。林玳把酒杯往旁邊一樂手的懷裏一塞,沖DJ做了個手勢,音樂消停,整個玳筵閣瞬間安靜了下來。
和韻深呼吸一下,纖細修長的十指擱在鋼琴黑白鍵上,沉醉地彈了起來。她選了一首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演奏的是第三樂章。琴聲四起,衆人皆屏氣斂神,紛紛跟随演奏者一起沉浸于激昂而微妙的樂聲之中。林玳淺淺一笑,心裏挺佩服她的,不是專業的,敢于挑戰這樣的難度與高度,确實勇氣可嘉。更難得的是,她還駕馭得相當不錯,這大概已經是演奏級水平了。
激動的急板,四四拍,奏鳴曲式,快速音階的彈奏考驗着演奏者的膽識跟基本功,短促而快速的強音則考驗着演奏者的觸鍵能量,以及對和聲飽滿與平衡的處理,張力十分大。
貝多芬的作品需要一種男性獨有的熱血和激情去诠釋,但她的琴聲顯然有着自己一些獨特的見解,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從指尖傳出,激動中隐約帶着一絲恬靜,該慢時慢,該快時快,剛中帶柔,糅合得非常完美。林玳聚精會神去聽,發現有一兩個錯音,然而演奏者的感情處理得極好,彌補了這細微的不足。一曲畢,熱烈的掌聲響起,和韻站起來鞠躬,轉過身看向林玳,眼裏還殘留着演奏過後激動的餘韻,沒有一絲倨傲與自滿。林玳又忍不住在心中贊賞了起來,她确實比她以前遇到過的一些自以為是的庸才好太多了,她也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手掌。
和韻退開身子,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林玳笑着點頭,從容地在鋼琴前坐下。她選擇了李斯特的鋼琴獨奏曲——《鐘》。有句話說:李斯特的作品全部都是炫耀技術的。此話不假,李斯特作品對技術的要求一向極高。林玳自幼習武,小指剛勁有力,十分符合李斯特鋼琴曲的要求。
遠距離音程的敏捷跳躍,快速的八度重複音,單手同時彈奏旋律和顫音,快速跑動的音群集中在華彩性質的經過句和雙手的交替觸鍵技術,這樣純熟的手法,完全诠釋了作曲家豐富的想象力以及充分表達了作曲家的思想感情以及創作意境。林玳專注地沉浸于自己的演奏當中,手指靈巧快速地在琴鍵上跳躍,達到了一種渾然忘我的境界。這首獨奏曲其聲惟妙惟肖,其律沁人心脾,聽起來妙趣橫生,韻味無窮,十分形象動聽,衆人早已閉上眼睛,沉醉在這美妙的旋律當中。
最後,樂曲在熱烈而又歡快的歌舞氣氛中以舞曲的體裁形式結束。琴聲一落,四下寂靜,只剩下細微的呼吸聲。良久,人們才緩緩回過神來,和韻率先鼓起手掌,其他人随即報以雷鳴般的掌聲。這無疑是一場華麗的音樂盛宴,不僅震撼人心,而且讓人的精神得到了慰藉與升華。
和韻走到她跟前,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輸給你,我心悅誠服。林玳笑着伸出右手說,Anyway,很高興認識你,希望以後有更多的機會跟你在音樂上探讨交流。和韻與她相握,也笑了,那是我的榮幸。這一仗,雖敗猶榮,能有幸跟這樣深藏不露的人交手,實在沒有什麽好遺憾的了。
那一晚,和韻認識了林玳,這個名副其實的音樂才女,個性而張揚,卻又帶點溫厚內斂,談吐間皆是對音樂不俗的見解,讓和韻大開眼界。
自那以後,和韻便經常去玳筵閣捧場,來的次數多了,漸漸地也跟玳筵閣的老板狄珩混了個熟。狄珩很年輕,二十三四歲的年紀,是一個輕易就能臉紅的家夥,她來玳筵閣最大的樂趣就是捉弄狄珩,沒有之一,這簡直比聽林玳唱歌彈琴更能激發她的熱情。
慢慢的,盛夏已經悄然來臨,天氣悶熱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而和韻對張轶的喜歡,也因為狄珩這個男子而慢慢淡了下去。她知道,她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得到張轶的心,他的愛,他的溫柔,全部給了一個叫華影兒的女子。如果他不愛她,她便知難而退吧,沒必要為着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讓兩家人都撕破了臉。只是她也明白,狄珩已經心有所屬,看他眼睛整天膠纏在林玳身上,只消一眼,便可知道他喜歡林玳,而且已經喜歡了很久了。她幽幽嘆息,這樣一個奇女子,他沒有理由不喜歡吧,就算換了是她,她也會慢慢喜歡上的。縱然是如此,她還是向狄珩表白了,結果可想而知,肯定是把狄珩吓得不輕,他的臉紅到耳根去又變為煞白,顯然沒有預料到這樣的結局,只得結巴着說:“和韻,你……你別……開玩笑。”
和韻看到他這個樣子,還真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臉蛋,轉而嚴肅地說:“我的樣子像是開玩笑嗎?”
狄珩如臨大敵一般,繃緊了神經,驚恐萬狀地說:“我,我有喜歡的人了。”
和韻一點頭,說:“我知道啊,你喜歡林玳,但我還是喜歡你。”說完她又兀自嘆息:“在張轶那裏,我輸給了華影兒,在玳筵閣這裏,我又輸給了林玳,我到底是有多差勁啊?”
狄珩慌忙解釋:“不是的,和韻,你各方面都很優秀,真的,你是我見過的為數不多的好女孩,不信你可以問問其他人。”說完才想起,好像這并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說她知道他喜歡林玳,卻還是喜歡他。
和韻一聽,樂了,卻故意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我說狄珩,你這話我怎麽聽着有欲蓋彌彰之嫌啊?有你這麽安慰人的嗎?”
狄珩杵在那裏,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左右為難。和韻又說話了:“在你眼裏,誰都趕不上林玳優秀。”
狄珩一着急,臉又紅了起來:“你不要胡說。”
和韻學着他之前的口吻說:“狄珩,你渾身上下都表現出來了,真的,你是我見過的為數很多的喜歡林玳的人,不信你可以問問其他人。”
狄珩漲紅了臉,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和韻終于願意放過他,邊晃動着酒杯裏的酒邊說:“好啦,不逗你玩了,喜歡就去追啊,以你的條件,追她林玳也不算高攀。”
狄珩看了一眼臺上正彈着吉他的女孩,輕聲說:“和韻,你真的不能再胡說了。”他确實是很喜歡林玳,但他不能讓她知道,因為他不想讓她有心理負擔。
四年前,林玳身邊站着一個如風般的男子,那人神色冷峻,行事低調,舉手投足之間盡是淡定與從容。他常與林玳出雙入對,自那時起,他便知道,林玳就得配上那麽優秀的男子。他的愛不是擁有,而是不打擾。
華影兒在InC呆了大半年,才有幸再次見到那個當初面試她的中年男子。某個午後,她捧着一大摞資料送去市場部,途中有人叫住了她,她回眸一看,瞬間呆住了,這不是大半年前給她面試的面試官嗎?難得他還能記牢她的名字。她微笑着看着他,他面容和藹,徐徐走來,腳步輕盈,如腳下生風,笑容溫和,又讓人如沐春風。此人近在眼前,她卻開始尴尬不已,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他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局促不安,從容而善解人意地自我介紹說,市場部劉谡。她暗暗松了口氣,因為不知他的職稱,只好稱呼他為“劉先生”。
他依舊溫和地笑笑,問,工作還習慣嗎?華影兒有些受寵若驚,急忙說,謝謝關心,同事們都很照顧我,我很習慣。想想又說,謝謝您當初肯給我表現的機會。劉谡仿佛沒料到她這樣子說,情不自禁地輕笑出聲,臉頰邊有倆深深的酒窩,特別迷人。只聽見他點了點頭,看了眼她懷裏的資料,說,先忙去吧。華影兒愣愣地“嗳”了一聲,轉身往市場部走。由于沒有心理準備,這樣突兀的見面終究對她小有沖擊力,竟有種恍然若夢的感覺。
進入市場部,她跟秘書說要找劉總,秘書卻對着她的後面說,劉總,設計部的人找您。華影兒一驚,迅速回頭,卻發現是剛才的劉谡,當即驚訝得忘了作任何反應。劉谡沖她眨眨眼,進辦公室說?華影兒點點頭,跟了進去。
她結結巴巴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您是……
劉谡打斷她,你是來送資料的嗎?
她立即将懷裏的資料恭敬地遞過去,表情小心翼翼的。劉谡被她的樣子逗笑了,你放輕松點,我又不會吃人。劉谡看見她一直站在那裏不說話,于是又笑着說,你打算一直杵在那裏嗎?
華影兒艱澀地笑笑,那麽我就先回去工作了。心想,真是太丢人了,她什麽時候腦袋變成一團漿糊了?就在她準備開門出去的時候,劉谡的聲音又悠然在背後響起,知道我當初為什麽決定聘用你嗎?她轉過身,一臉茫然。他促狹地笑了一下,說,因為你對着天空說話的樣子讓我不忍心輕易否決掉你。
華影兒一聽,腦袋轟的一聲,瞬間退化成白癡,臉紅到了耳根子去,她回想起自己當日對着天空說了句:“陽光與你同在,華影兒,加油!”天啊,真是一徹頭徹尾的傻帽,讓她一頭撞死算了。
看她匆匆走出辦公室,劉谡才忍不住地笑出聲來。随後又兀自陷入了沉思,這女孩子沒什麽心機,像極了二十多年前的她,不知出國以後的她,現在還好嗎!往事歷歷在目,而她,早已離開這裏二十多年,但是現今回想起,還恍如昨日啊。
華影兒回到自己位置上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開InC的網頁,查一個叫劉谡的人。不查不知道,一查大吃一驚,他原來是英國諾丁漢大學商學院碩士研究生畢業,現任InC市場部經理,是InC十大股東之一,算是公司元老級人物。原來這看似平和無害的人,竟然這麽厲害。
可是,他明明是市場部的,可為何當初卻去人事部搞招聘呢?這個問題,她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在晚上吃飯時抛給了張轶。張轶挑了挑眉,不答反問,你怎麽對他感興趣起來了?華影兒邊切牛排邊說,就突然想知道一下。張轶簡單地說了故事的脈絡,他是我爸爸的好朋友,老套點說句,就是一起打江山的人,那時去人事部,是因為人事部的孫總放年假去了,于是他就頂上了,就這樣。
華影兒吞下口中的食物,用滿是贊嘆的聲音說,我今天才知道,InC真是一個卧虎藏龍的地方,真的,我今天才意識到,自己特別渺小。
張轶訝異地看着她,他今兒在你面前施展了什麽身手讓你不惜貶低自己來襯托他?
華影兒嘆息一聲,張轶你都不知道,在他跟前,我簡直就像一只猴兒一樣被他耍得團團轉,重點是,哪怕這樣,我竟還生不起氣來,我想,這就是人格魅力與智慧光輝啊,四個字,不服不行。
張轶放下刀叉,拿起毛巾擦擦嘴巴,緩緩地說,其實我也挺佩服這人的,有着過人的能力,卻甘心處于一個與他能力并不相稱的位置上,還做得無怨無悔,這世上這麽與世無争的人确實不多。最重要的是,這麽多年來,他做過最高的職位,就只是各部門的經理,還是他自己親口要求的,連我爸親自出馬也說服不了他,而且,他每到一個部門,都能培養出一支出色的隊伍來,這才是他的過人之處。所以,他在公司的地位幾乎跟我父親一樣,備受下屬崇敬。
華影兒聽後,更是崇拜不已。能拜這樣的人為師,就算學不到什麽技術活,學學他的為人處世之道也是相當不錯的。就在她這樣想着時,電話響了,她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接起才知道原來是消失了大半年的張彧。她跟張彧相識一場,也算是緣分,這樣想着,言語間不禁輕快了起來。想當初不辭而別的做法确實有點過分,對此她也愧疚了許久。所以張彧約她喝酒時,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況且,一直藏在心裏的疑團尚未解開,她多少有點不甘心,于是努力說服張轶一同前去。
來到玳筵閣時,張彧坐在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幾杯黃酒下肚,已是微醺的狀态。華影兒替他們作了介紹,然後又各自點了自己喜歡的酒,才随便聊了起來。
她仔細觀察張彧的表情,好像并無異樣,難道真是她想多了?可是,眼前這兩張臉分明有幾分相似啊。她裝作随意地問張彧,你怎麽會想要回來國內發展的?美國不是有更好的發展機遇嗎?說完又悄悄觀察他的臉部表情。
張彧說,畢竟根都在這裏,而且媽媽一心想回來,我也沒有必要執意留在美國。況且能為中國醫療事業出一份力,也是一件特別有意義的事。
還是沒有看出什麽端倪來,華影兒有些洩氣,她又不得不懷疑自己,到底是他掩飾得太好,還是自己無中生有了?她還是不甘心,又用試探的口吻問,難道就沒有別的原因?
張彧溫文一笑,還是,小影你希望有什麽別的原因?
她被他反将一軍,羞得紅了臉。轉臉看了由始至終都在沉默着喝酒的張轶一眼,突然就有一種豁出去的沖動,用帶着玩笑意味的聲音假裝不經意地說,以前沒察覺,現在仔細看看,發現張彧你跟張轶其實長得還挺像的,大家也都姓張。
他以為張彧會慌了陣腳,沒料對方道行極深,竟然臨危不亂,只是淺笑道,我記得你某一次喝醉了還說我長得像鐘離洛,更離譜的是說我像你姐夫。說到這裏,他意味深長地挑挑眉,你确定自己沒有老花眼吧?
華影兒一聽,既氣惱又尴尬,一時無言以對。氣惱的是他的語氣十分暧昧不清,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有多深的交情呢,尴尬則是因為自己當初好像真有這麽說過,根本無從否認。一想到自己做過這麽智障的事,她就特想扇自己一大嘴巴。
倒是一邊沉默的張轶開腔了,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淡淡地開口,人的基因組只有一點點的地方排序不同,而其他的都是一樣的,兩個人長得相似,也不見得是什麽大驚小怪的事。
張轶的話,更是堵住了華影兒滿腹的疑問,或許,真是她想多了吧。她無所謂地聳聳肩,用一句話将這個話題帶過,然後一路沉默了下去。倒是張轶跟張彧倆聊得相當起勁,從古到今,從社會問題到時事政治,看問題的眼光與想法極其契合,簡直投機得不得了。臨走前還相互交換了電話號碼,相約下次一起出來玩,那親密的樣兒,讓華影兒有種當了電燈泡的感覺。
總體來說,這一晚的相聚還是相當愉快的,除了華影兒的沉默不合時宜之外。分開後還是由張轶把她送回家,夏侯家二小姐倒是來勁,用力一關車門就進屋去了,連一句道別的話也沒有。張轶看着她的背影搖搖頭,哭笑不得,他可沒得罪她呀,怎麽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樣了?
第二天剛上班,辦公室裏就沸沸揚揚地讨論着一件事,公司年前沒辦成的年會決定在後天晚上于市裏一家有名的五星級酒店內舉行。消息一出,議論紛紛,看得出來,大夥的熱情十分高漲,都在興高采烈地讨論着該穿什麽樣的衣服才能豔冠全場。華影兒淺笑一下,并不打算加入讨論。她才進公司不久,對公司的文化還不是十分了解,又人微言輕的,最明哲保身的方法就是少說話多做事,盡量低調而不出風頭。
才剛打開電腦,張彧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她壓着聲音問,幹嘛啦?張彧一聽,老大不高興地說,幹嘛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到底是你是公司叛徒還是我是商業間諜呀?
華影兒白眼一翻,沒好氣地說,你不知道辦公室人多嘴雜的容易招是非嗎?張彧悶聲笑了一下,問,你公司後天晚上有一年會?華影兒瞪大眼睛,語氣裏滿是不可思議,張彧,說你不是商業間諜我都不相信,從實招來,你是怎麽知道的?張彧口氣裏難掩得意,作為你公司的十大股東之一,我沒有理由不知道啊。華影兒驚訝得幾乎口吐白沫,剛想刨根問底一番,眼尖地看見李芷走了出來,忙說,下班後,不管你有沒有空,在我公司門口等我,或者我去找你。說完,還沒等張彧回答,便收了線。
李芷走過來,她戰戰兢兢地站起來叫了一聲“李總”,心想該不會是自己在不經意間又惹禍上身了吧?這樣想着時,李芷遞給她一個文件夾,淡淡開口,這次的方案做得還不錯,只是還是存在一些小瑕疵,我已經用紅筆劃出來了,你修改一下,下午交到我辦公室去。說完就走,依舊是往日孤傲的樣子,十足的女王模樣。
華影兒看着她的背影,好生羨慕。她即便是目空一切,卻終究是個用實力說話的人啊。若說剛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