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一種傷,(2)
強,怎麽會願意在別人的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況且,發生了那樣的事,她需要冷靜。”再大的磨難,她都可以昂首挺胸一人應付,而他,終究不過只是陪她走過孤寂歲月的一盞燈,明亮時,她可以健步如飛;熄滅了,她亦可獨自暗中摸索。他不禁自嘲地笑,她的堅強,恰到好處地诠釋了他的可有可無。
她注意到了,他說的是“別人”,而不是“我”,原來,這場戰争中看似傷得最重的是姐姐,但在內傷上,傷得最重的卻還是姐夫。不是姐夫自個兒要把自己劃到了別人的行列上,而是姐姐将他拒絕在了心門之外。她側過臉來注視他,雙眸裏盈滿憐惜。
“姐夫,你對她的愛,還能一如既往麽?”在知道她愛的人不是你以後。她在心底默默地補充。如果他還能夠的話,那麽她會繼續相信真愛真的存在。
“當然。”他回答的毫不猶豫。
“那麽,你不怨怪她?”畢竟姐姐的假裝相愛,給他帶來了難以言說的傷害。
“小影你是知道的,從我十三歲那年她毫不猶豫替我擋了爸爸一巴掌之後,我就發了誓要好好保護她的,過去這樣想,現在也這樣想,我沈翊即便一無所有,但至少知道,她值得我為她心疼,值得我為她傾盡所有。”
“我知道她并不是真心想對我使壞,所以現在的我還願意叫她一聲姐姐。說真的,我曾經真的有怨怪過她的,我步步退讓,她卻步步逼迫,我有什麽錯呢,她又憑什麽那樣做呢!但是今晚,我知道,原來我是有錯的,原來我的存在,就是對她的傷害,因為我什麽都沒做,就不費吹飛之力地得到了她傾盡全力也無法擁有的東西。她有什麽錯呢!”
站在拐角處的夏侯凝霜,臉無血色,不是因為驚訝那兩個人的對話,而是剛流了産;淚流滿面,不是因為流産帶來的疼痛,而是因為他們的話。一個愛她愛到可以舍棄一切,一個包容她包容到不計前嫌,這不是她的福祉又是什麽?而那個口口聲聲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的媽媽,又為她做過些什麽?她終于明白過來,血緣,不一定能代表愛,愛,也不一定需要血緣。原來她糊塗了二十多年。
沈翊沉默了一下,用極其認真的口吻說:“小影,謝謝你!”
“姐夫,我說過的,在這個家,你是我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溫暖,所以只要你認為對的,我都會支持你,不遺餘力,義不容辭。”她以比他更認真的語氣說。
他發自內心地微笑:“知道了。”擡手摸摸她的發,“我也會像你對待我那樣對待你的。只是,小影,收起你的固執吧,鐘離并不是你的終點,有時候幸福真的可以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兒,你……”
“行了,姐夫。”她故意拖長了尾音,表示這樣的話她已經聽了無數遍了,早已不勝其煩了,“你就別說教了,我聽不見去的,家裏很悶呢,我出去走走,你還是別讓姐姐冷靜太久了,她需要你,去看看她吧!”她站起來,拍拍褲子。
“那麽晚了,你要去哪兒?”
“晚嗎?”她擡起手腕一看,用調皮的語氣說:“才十點多而已。”
“外面不安全。”
她微微嘆息,說:“是的,現在外面黑黢黢的,看着挺可怕,但至少沒有那麽多僞裝,沒有那麽多虛僞,卻是比家裏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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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影。”他不放心。
“姐夫,駐足回首,我才發現自己這二十多年來竟然乖得像個神經病,從今以後,我要過我自己想過的生活,你別攔着我,不然我會怪你的。”
一步步走下樓梯,眼淚卻倉促地滑落,一滴一滴,最後泛濫成災。鐘離不是你的終點。連姐夫也如是說,她的堅持,被說成了固執,她的愛,在衆人眼裏原來一直都一文不值。她竟情願自己既聾又瞎,所有的規勸,她聽不見,所有的阻礙,她看不到,她只管一路往前走,以義無反顧之姿,然而,一切如此簡單,又如此難。
她的愛,舉步維艱。
下了計程車,她一路漫無目的地走,最後卻走到了玳筵閣。她裂開嘴笑笑,走進去,坐在吧臺前,平靜地跟調教師小蘇說,把八大烈酒給我逐一拿上來。她說得輕巧,卻把小蘇給吓壞了,忙問她是不是不高興了。她可憐兮兮地看着小蘇問,人這一輩子,總有權利任性一次的對不對?小蘇愣了一下,默默地轉身為她斟酒。
正在華影兒喝得兩眼發昏、不辨方向時,一把低沉的嗓音傳來,伴随着責怪的意味:“別喝了,我送你回家。”他邊說着邊搶了她手裏的酒杯。
“咦,張轶,原來你也在這裏呀,要不陪我喝一杯?”她醉眼迷蒙地說,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兒。
“我不是張轶。”
“不是張轶?哦,那一定就是鐘離,我就說嘛,我溫文儒雅的張轶怎麽可能沖我擺出一副大便臉!”她抱怨,仿佛那個叫鐘離的人犯了多大的錯。
“我也不叫鐘離。”他失笑,這女人明明酒量不好還指定要烈性酒,真是瘋了。
“啊,不是鐘離?”她狐疑地眯起眼睛細細地看,“呵呵,你滑頭,居然騙我,你明明就是鐘離,不許狡辯。”
“……”他繼續失笑,一臉的無可奈何。
“咦,怎麽又變成張轶了?你別老晃呀,這叫人怎麽看清楚嘛。”她嘟着嘴抗議。
“你不認得我了?”他的神情有些失望。
“是有點兒難辨認,究竟是張轶還是鐘離呢?”她偏着頭認真地思考,然後懊惱地搖了搖頭,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問:“你說你到底是誰?”
“我……”剛要解釋就被她搶了白。
“哦,我知道了,你是姐夫,呵呵,來接我回家的吧?姐夫我告訴你,真不用,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看好姐姐就好,別管我,我今晚是不打算回家了,我還沒喝夠呢!”
“那你什麽時候才喝夠?”他嘆息,聽到這裏,他也不指望她能有多清醒了,于是接過了她的話茬。
“我什麽時候喝夠?”她又再側着頭吃力地想,然後沖他粲然一笑,說:“我不告訴你。”接着,身子一軟便昏倒在了張彧懷裏。
他挫敗地搖了搖頭,付了帳單,抱起她朝停車場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