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樣的本質。
這就行了,管她到底是誰,都不會影響她的本質。
他擡頭看了一眼展原颢,他一來就爬在桌子上睡覺,很累的樣子。既然如此,又何必要來學校呢?
你是真的喜歡雪莉,還是別有目的才喜歡雪莉?
可是,不管怎樣,都是喜歡。
他又低下頭,開始認真地做着筆記。
放學鈴聲響的時候,展原颢第一個沖出了教室,仿佛他上課時的養精蓄銳就是為了此刻的精神煥發。
他在某個教室門口焦急地等着她。
教室裏的人都走空了,她才一個人背着背包,若有所思地低着頭走出來。
他叫住她,從包裏拿出一個方形盒子,笑着交給她,然後摸摸她的頭,笑着給她說再見,又急匆匆走了。
雪莉還愣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它,淡淡的茶香就撲鼻而來。
盒子裏裝滿了綠色的抹茶曲奇餅。白雪愛最喜歡吃的餅幹,她說什麽東西都要有一個度,太甜了會膩,太酸了會澀,太苦了也會澀,抹茶就是适中的典範。
還沉浸在回憶中,手機突然響起。
她拿出手機,是展原颢的短信:
“最近都很忙,沒有時間帶你出去玩兒,送你餅幹賠罪吧,不要小氣啊!”
關上手機,長舒一口氣,她收起了餅幹,準備離開教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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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曉,空蕩蕩的教學樓,似乎已經沒有了學生的蹤跡。
白雪坐在走廊盡頭的第一階樓梯上,呼吸着沉重濕潤的空氣。外面,是光芒萬丈的霞光,溫柔地撒在她的發絲上,肩上,以及秀麗而蒼白的臉上。淌到鼻尖上的淚,在聚集成一個再也無法停留在鼻尖上的晶瑩水珠後,落到地上。
眼睛哭得紅腫,不止是哭了一個小時而已,讓人覺得心疼。
另一個女孩,背着白色的挎包,看着窗外的暮色,安靜地走在這孤寂的走廊上,只聽得見腳步聲空空地回蕩,就像恍若結冰了的水面突然奇跡般地出現漂亮的漣漪。
快走到樓梯口,她轉過頭,心髒猛地沉了一下,步伐在那一刻猶如千斤重,再也邁不出去。
眼前,一個她好怕見到,卻又好想見到的女生,無力地坐在那裏,長發遮住側臉,卻仍然遮不住她閃耀的高貴氣質和美麗。
走來的女孩有些猶豫,掙紮着要不要跟她打招呼。
打招呼要叫她什麽才好?學姐,姐姐,白雪,還是雪妍?
還在猶豫間,她自己卻不由自主地就先開了口。
“你怎麽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說出口了。
白雪聽見聲音,擡起頭來看着眼前的女生,站了起來。
“雪莉!!!”她哭得更加厲害,沖上去擁住她,大喊到:“你是雪莉吧?是雪莉吧?是我妹妹吧?!”
她突如其來的出現,突如其來的擁抱,都讓雪莉始料未及,怔在那裏一動不動。
半晌,她才回過神,笑了笑,很溫柔地說:
“姐……好久不見……”
還是在南坻,兩個女生坐在安靜的卡座,咋看上去,別人就能從氣質與相貌上找到姐妹的感覺。
兩個人,都在歐陽尹夏彈奏的舒緩音樂中笑得開心。
談起展原颢。
“姐,現在,和原颢哥在一起很開心吧?”
白雪愣了一下,看着笑靥如花的她,随後低下了頭。
“雪莉。”
“呃?”
“你還喜歡原颢嗎?”
她的問題讓她的顏色黯淡下來,卻又立刻恢複笑容,卻還無法鼓起勇氣回答她這個問題。
“你要誠實告訴姐,你還喜歡原颢嗎?或者說,你還愛原颢嗎?我只是想聽真實的話,你從來就不騙姐的,對嗎?”
她很認真地看着她,不容許雪莉的眼神有一點閃躲。
她亦順從地看着她,表現出一點也不閃躲的樣子,然後裝作羞答答的樣子,微微測過臉:“才沒有!我現在才不喜歡原颢哥……哦,不對!現在是不是該改口叫原颢姐夫呢?”她壞壞地笑着。
“雪莉,你是騙我的吧……姐看得出來,你明明還是喜歡原颢,原颢也喜歡你。一直,都是這樣的!”
“誰說的!”她認真,“我都跟他分開那麽長時間了,怎麽可能還有什麽……況且,小時候,我和他也不是那種關系啊,我現在想了想,那種淡淡的感情,在我心裏或許并不是愛情,或者說是,只能活在過去而無法存活在現在的愛情。”
“為什麽?”
“不知道,時間會使一些東西奇妙地潛移默化,并不是我對他的感情變淡了,而是,過去那種隐晦的愛情,現在已經是一種美好,而不再是愛情。我還是會懷戀過去那種美麗的日子和幸福的感情,我還是會戀戀不舍原颢哥,但是,那些都不是愛情。”
白雪無法理解這種感情,因為她從來不曾擁有雪莉所謂隐晦的愛情,從來不曾享受過兒時那樣精心的不同尋常的呵護,也從來不曾飽受殘酷生活的摧殘。她不會懂得什麽叫潛移默化,不會懂得那種潛移默化的真實存在性。
“呵呵……”雪莉又笑起來:“姐不懂吧……不過,你只要知道,我愛的人,不是原颢哥,你要繼續呆在原颢哥身邊,繼續愛着她,就可以了。”
她看着白雪還是一臉哀怨的樣子,實在是有些讓她心疼。她必須要讓她感覺到,她沒有原颢也是幸福的。于是,雪莉把臉上堆起滿滿的幸福,笑容燦爛地對她說:
“我有男朋友,姐放心好了!他對我也很好的。”
白雪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她是真心的感到驚奇,真心地為雪莉有一個疼愛她的男朋友而感到開心。
“是誰?叫什麽名字?那個學校的?快給姐說說!”
她有些後悔了,不該撒這個沒水準的謊。但是既然撒謊了,總得圓上。
“額……這個……其實……”她在腦海中搜尋可以作為答案的回答,然後,她找到了一個名字:“其實,就是歐陽尹夏了!”
白雪的臉色突然陰沉了下來。她是由衷地感到害怕,為她而擔心。在她看來,雪莉和歐陽尹夏在一起,是一種禁忌。
雪莉看出了白雪的變化,心生疑惑,歪着腦袋問:“姐,怎麽了?”
“雪莉,你是真的喜歡歐陽尹夏嗎?真的,很喜歡?”白雪一臉認真。
“怎麽了?這種表情……”
“你怎麽可以喜歡他呢?他是歐陽尹夏啊!你怎麽可以喜歡他呢?你……”
“為什麽不能喜歡尹夏?”她突然感覺到事情大有文章。
“他父親是……”白雪情緒很激動,似乎是萬分恐懼,卻欲言又止。她看着妹妹的那副稚嫩的疑惑,實在不忍告訴她那些殘酷的事情。
這下子,雪莉是真的蒙了,确确實實不明白。
白雪不一樣,她比雪莉年長一歲,她知道所有一切,知道白家的禁忌。她看着雪莉一副無辜天真的樣子,實在不忍告訴她“事實”來擊碎她的夢幻。她只有選擇暫時逃之夭夭,用多一些的時間來深思熟慮。
“雪莉,太晚了,我先走了啊。”她從手提袋包裏摸出一千塊錢,對她說:“你用這個錢付賬吧,剩下的自己留着用啊。姐就不多坐了,你早點回家,不然太晚了不安全。”
“好!謝謝姐!”她甜甜地笑着,仿佛她還是從前那個白雪愛。
姐姐給的錢,收着,幹嘛不收!
白雪急匆匆離開,她的表情又冷了下來。
她能感覺得到,姐姐的愛護已經是一種別有目的的愛護。
開始死命地喝酒。她從來都是酒量少還要逞強喝的人。小時候喝果酒喝醉了,吵得全家人不眠不休,爸爸會笑她,緊緊摟着她說她生性就像一匹小野馬,有他的風範;媽媽就笑笑,細心地照顧她;姐姐就說她,自己酒量差還要喝那麽多,弄的自己也難受;原颢哥就顧着在一邊笑,然後第二天嘲笑她耍酒瘋的樣子……
那些從前的良辰美景,都已經不能再屬于她了,永遠不能再屬于她。
午夜,一天的營業有結束了。
尹夏走過來,看着再一次喝得爛醉的她,看着她伏在桌上,一個人自言自語眼淚橫流,眉頭微皺,心裏竟然有些難受的感覺。
什麽都沒說,他扶起她就往外走。
她無力地垂着頭,卷發披散着遮住了漂亮可愛的臉蛋。他扶着她,艱難走出南坻。不經意間撞到正要進南坻的一個中年男子。那男子沒說什麽,只是看了他們倆一眼,随後走進了南坻。尹夏也沒說什麽,繼續扶着她走。
奇怪,南坻午夜打烊,怎麽還有顧客光顧?
他也沒多想什麽,帶着她去招出租車。
南坻酒吧已經打烊。
空蕩蕩的廳堂,員工也走完了,可是柔色的燈光還亮着。
一個中年男子坐在吧椅上,經理則站在他身邊,微微低着頭,像是做到了标準禮儀那樣,既不是卑躬屈膝點頭哈腰,也并不是傲氣蠻橫。
“見過這個女孩嗎?”
中年男子拿出一張相片,上面是兩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他接着說:“雖然是六年前的相片,但是應該可以看得出大致模樣。”
經理皺皺眉頭,仔細端詳着相片上的人物,突然指着其中一個女孩子說:“這個……很眼熟,可一時記不起在哪裏見過。”
“我知道很困難,請盡管想起來,這是董事長在極力尋找的人,不然我也不會親自來中國尋找。”
他表情嚴肅,容不得半點不認真。
已經到了小區裏,她實在是不能再走了。
尹夏背着她走在一個又一個路燈下面。
她都已經醉得很厲害,四肢無力,嘴裏卻還在嘟囔。
“尹夏,你是不是尹夏啊……”
“我是啊,怎麽了?”
“尹夏啊……謝謝你……”
“什麽……”
“尹夏,尹夏……”
她老是喊着他的名字,他也不懂為什麽。
“尹夏,尹夏,尹夏,你會一直陪着我的……”
“尹夏,尹夏,我舍不得……”
我會陪着你的。
終于走到了家裏,他把她放到床上,準備打水給她擦臉,她卻突然一下拉住他的手,大喊着:“尹夏!尹夏!”
“什麽,怎麽了?”
“我姐姐不愛我了……”她開始哭起來,讓人分不清她是在夢魇中哭還是在現實中哭……
他疑惑了,怎麽又突然說起自己姐姐不要她了?她今天在南坻是和誰在一起喝酒,他沒看到,更加不知道。
“我姐姐不愛我了,連我姐姐也不愛我了……為什麽,我真的那麽讨厭嗎……”她哭得稀裏嘩啦,似乎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他看着她,心裏竟然隐隐作痛。
他抱着她,摸摸她的頭。
“你不讨厭,相信我,你真的不讨厭……你很好,你很好啊……”
“你是騙人的,騙人的!”她哭得越來越厲害,“如果我很好,為什麽我姐姐不像從前那樣愛我,我爸爸不要我……連我媽媽也不要我……她為什麽不為了我而活着……”
他的肩已經濕了,衣服冰涼冰涼地緊貼在他肩上。他擁住她,輕輕拍打她的背,目光呆滞。
“一定會有人陪着你的,你不要哭……會有人陪着你。”
“不要!”她卻突然推開他,大聲喊着:“我不要別人陪着我!我才不需要人陪着!我可以自己活着,活得好好的,不必要誰來陪着!”
他不說話,只看着她。
她還是一個勁地哭着,不知道她到底是清醒的還是迷糊的。
他也沒花心思去想。
她看她哭着,哭得滿臉都是淚水,哭得沒辦法停下來,哭得肩膀微微顫動……
沒說什麽,他拿來紙巾,擦掉她臉上的眼淚。
她抓住他的手,看着他,激動恐慌地喊着:
“尹夏,尹夏,你要陪着我,你一定要陪着我!已經沒有人可以陪着我了……不對……不可能,你也不可能會陪着我的對不對?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你不可能陪着我的……你也不可能……”
他看着她,聽着她說的這些話,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麽回答,更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一陣緊縮,好像心髒被誰捏住了一般。
突然,他擁住她,吻住她被眼淚浸得鹹澀的嘴唇。
哭聲斷絕了,屋裏萬籁俱靜般,只聽得見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