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更新時間2013-2-6 20:51:11 字數:14675
空蕩蕩的教室,透明寬大的玻璃窗,整齊擺放着桌椅。一點聲音也沒有。外面的天空有些陰沉,似乎大雨将至。
最尾端的位置上,雪莉正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睡得正香。最近她真的很累了。忙于找工作,忙于學業,還要忙于照顧尹夏媽媽然後急急忙忙逃出尹夏家。
許莘茹據某來源的可靠消息得知,雪莉最近常常往歐陽尹夏家跑。她認定了,雪莉正在有意接近歐陽尹夏。那麽,這就是與她為敵!可是,她現在卻什麽也不能做。她總不能無厘頭地把雪莉臭罵一頓然後掃地出校吧。那樣太失名媛風範,也不合做為朋友的原則。
她還是記得,她和雪莉是朋友。
可是,就算如此,裂痕還是在自私的兩人之間浮出水面。許莘茹是自私的,雪莉也是自私的。他們誰也不顧誰,誰都沒有考慮到誰。
寂靜到空虛的教學樓內,突然出現了一連串的腳步聲。
大約七八個穿着新潮,畫着深色調煙熏妝的女生,嬌媚的身姿麻木地走向教室的門口。向內張望了一番,發現了還在熟睡的雪莉。蠻橫的走進去,圍住了那個仿佛“與世界無關”的女生。
“請問……”一位看上去好像是大姐頭的女生用力敲敲雪莉的桌子,但卻毫無回應。
現場沉寂了一會兒後。
“雪莉同學,你是雪莉同學吧?”她一再沉住氣。誰讓上頭的人囑咐過不可以動粗的呢?她也不敢拿她怎麽樣。
她仍舊沒反應。
“他媽的!”大姐頭忍無可忍:“把這女的給我帶到天臺去!”
一聲令下,兩個女生狠狠拽住她的胳膊,硬生生把她從桌上拽起來,就好像是押扣即将被施加酷刑的囚犯一樣,毫不留情。雪莉一臉無辜的左顧右盼,絲毫不清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有些陰冷的天臺,只聽得見風過耳呼呼的聲音。順手帶上天臺的門,整個“無人區”就是這幫不學無術的人的天下了。
突然之間襲來的寒意,讓雪莉猛然清醒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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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空蕩的屋頂,灰蒙蒙的陰暗天空,以及幾個素未謀面的女生。左手邊和右手邊還有兩個死死拉住她的女生。她讨厭這樣對待她的人,就像對待罪人一樣。可是她沒有罪!有罪的從來只是別人!
世界卻不公平地讓無罪的人承受一切痛苦,而讓有罪的人繼續快樂活着。
“放開我!”她猛地推開身邊兩個遏止住她身體的人,很不客氣地說到。
“原來還是個兇悍的女生,我還以為又是一只小綿羊!”大姐頭居高臨下站在她面前輕蔑地說。
“你們找我有什麽事?有誰買通你們找我?”她很清楚這些利害關系。世界本來常常上演這樣的事情,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誰買通我們你就別管了,你也管不着。聽說你背上有條七厘米長的傷痕,我們就想證實一下是不是,驗完就走人。你要是配合我們就好辦,不配合,就……”
“就怎樣?我就是不能配合你,怎麽辦呢?!”她笑着,很猙獰的樣子。
“怎麽,你想掙紮一下嗎?!”
雪莉面無表情,橫掃一腳用力踢到大姐頭腹部!大姐頭劇痛的腹部倒下,發出痛苦的呻吟。四周很安靜,眼睜睜看着她們一向兇悍的老大被打到在地,不堪一擊。
“他媽的,你們還愣着幹嘛!一起上啊!”還未爬起來的大姐頭大吼着,怒不可遏的樣子。這表情背後去世無可奈何。她不過也只是依靠手下的力量來掩蓋自己的無能。看白了,不過只是常見的紙老虎罷了。
門的另一邊,是個單純的路人。原本他只是想來天臺這個沒有什麽人來的地方靜一靜的,卻不想發現屋頂也并不清靜。
這世界上的事本來就與他無關,他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對了,不是嗎?!那個三番五次打擾了他的女生的死活也一樣與他無關。
于是……他離開了屋頂的結界,去尋找另一個寂靜的地方。
只管自己不管別人。
“什麽!!!誰讓你動粗的!我囑咐過好幾遍!不可以動粗不可以動粗,你沒聽見嗎!她要是有什麽事我唯你是問!!!”
白雪生氣地吼着電話那頭的管家。
“雪兒……吃飯了!”突然闖入的聲音讓白雪吓了一跳。她急忙挂斷了電話。
“……爸爸……”聲音有些不自然,還有些慌張。害怕白森宇聽見剛才的電話,害怕他知道他一直想要忘記可是卻的的确确沒有忘記過的白雪愛又回來了。
“今天管家不在,我就親自上來請你這個公主去用餐!”他慈愛微笑着,對他引以為傲的女兒說。
學校的屋頂,又回到了萬籁俱靜的樣子。雨滴不住往屋頂的白色地板上打,也打在蜷縮在一腳的雪莉身上。
她畢竟不是什麽猛女,寡不敵衆,敗下陣來。
上衣已經不見了,她的上身只穿着一件抹胸內衣,露出了四分之三的背部。黑色的曲卷發絲已經濕透了,事實上她渾身都已經濕透了,狼狽得就像被丢棄的孩子,在路邊不知所措。
她打過她唯一的朋友的電話,可是,換來的只是冷冰冰的語音提示聲——“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正忙……”夾雜着雨滴的聲音,震得她耳膜生疼。
太丢臉了,連上衣都被她們搶走,說是要教訓教訓她的狂妄。
到底要怎麽辦,這樣子是不可能出去的,可是總有一天會被人發現她沒穿上衣地呆在這裏。真的太丢臉了。她現在寧願來一場大火,把她燒死在這裏。這樣更好,她可以見到她媽媽,而且她死得簡單,連喪葬費都省了。
她笑起來,為這似乎可以成為現實的白日夢而開心。眼前的世界一點點黑暗起來。連她自己都不曾發現。
半小時以後……
通往天臺的門被推開。
他走到她身邊,看着把頭埋在膝間,已經昏睡過去的她,心裏不知為何,微微一顫。
幾秒後,他脫下自己的黑色外套,披在她身上,背起她,走出了雨簾。感覺得到她冰涼的身體,冷得如死屍一般。
他不由得又加快了腳步。
雨中,他已經濕透,體溫也在慢慢變涼。雨水打亂了他整齊有形的頭發,臉上的水珠也不停往下落,彙集到他微有菱角的下颚,滴落到地上。
他做不到他希望的那個樣子,可以真的與他無關的樣子。
從她的學生證上取得了她的住址,他一出校門就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她家。抱着她,拭去她臉上的雨水,下意識把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嚴實的裹緊了些。
“要不要去醫院?你女朋友看起來好像不大好啊。”出租車司機大伯關切詢問。
“不用了,謝謝。”他看着窗外,不冷不熱地說。
“又惹女朋友生氣了吧?現在的孩子都這樣,傷心痛苦了都去淋雨,弄生病了吧,對方就心疼了。”他時不時瞄一眼後視鏡,自語到。
“麻煩開快一點。”他不理睬他的話,神情變得微微不悅。低頭看看懷裏的她,不知是厭煩她,還是後悔他自己,又或許,是他不該回頭去找她的。對!他就是不該管這閑事兒的。這樣耽誤了他多少時間!他晚上還要去工作呢!南坻是絕對不能丢掉的工作單位啊!
可是……既然已經奇跡般地回頭了,那麽就不能改變。
到了家門口,鼓起勇氣按下了她家的門鈴,卻發現門鈴并沒有響,大概是沒有裝電池的緣故。他又敲了敲門,裏面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大概家裏沒人吧。
從包裏找出她的鑰匙,打開那扇很顯眼的白色防盜門。
淡粉色的牆體,乳白色的地板,光線極其的柔和。吊燈很簡單,只不過是普通的三角吊燈。但是很明顯,這吊燈被人二次裝飾過——上面添加了好多手工縫制的花朵,全都附在燈罩上。清一色的雛菊,看起來很漂亮。
客廳有些袖珍,并沒有電視機。一個兩人座的乳白色沙發橫放在牆邊,對面是這屋子裏唯一值錢的東西——櫃式鋼琴。看上去還很新,黑色的外裝上沒有一點傷痕。鋼琴旁,有很多的書,而且內容雜亂,什麽食譜,家裝,心理學,醫學,花卉養殖……都是些應用型的書籍。
總之……很簡單的一個家,家具不多,家電更少,但是卻并不冷清。
他走進屋子,把她仍在沙發上,揚長而去,鑰匙随手放進了自己的包內。重重關上門後,屋內又恢複了沉寂。
她沉沉睡着,什麽也不知道。
世界黑白在此刻與她無關。這一刻,真的好幸福。
“原颢……”憔悴無力的聲音從手機聽筒中傳出。
“有事嗎?白雪。你怎麽了?聲音聽起來不太好。”
他剛洗完澡,赤裸着上半身,還在用幹淨的毛巾擦着滴着水珠的頭發。站在書櫃前,手指掠過一本本不同文字的書籍。
“咳咳……”她重重咳了幾下。“原颢,你來陪我好不好?你想見到你!我下一秒就像見到你!好不好?!”聲音,夾雜這哭泣的嗚咽,似乎他看到了她哭泣的樣子。
手指從書架上移下來,他有些不解:“白雪,你怎麽了?”
“我只想确認,你現在還是屬于我的!”她的哭聲,再也遏制不住……
眼淚順着她白皙的臉頰淌下……弄濕了整個抱枕。
她知道了,确定了,證實了,那個原颢抱住的名叫雪莉的女孩,真真實實就是白雪愛,那個被昭告天下說已經死亡了的白雪愛!!!
用什麽魔法才能讓白雪愛離開這個城市?或者,讓展原颢心裏不再裝有她?她甚至想殺掉白雪愛,因為展原颢那麽的重視她,那麽疼愛她……可是,她是她妹妹,就算是分開了三年,三百年,她也還是她妹妹啊!她又怎麽可能殺掉她?!
“白雪……”
他的心,在聽到她的哭聲撕心裂肺爆發出來時,萬分糾結。
走在回家的路上,卻總是在想着不願意想起的牽挂。
今天的工作,在不停不停的彈奏中結束了。
拖着早已疲憊的身軀,打開房門,走進飯廳,一桌清淡又營養的飯菜,都很适合蘇曉這樣的病人食用。看來這位志願者是挺用心的。卧室裏的蘇曉早已熟睡,并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勞累與痛苦。
他脫下外套,随手往沙發上扔,一串陌生的鑰匙從淺淺的口袋裏掉落出來,發出輕微的金屬撞擊聲。
他回過頭看見躺在地上的陌生鑰匙,那是……
微微緁起眉尖,想要不在意卻無論怎樣都移不動離開的步伐。
最終,他又穿上外套,拾起鑰匙,安靜離開了家,走進夜幕的凄冷深邃中。
又回到那扇白色的門前,他伫立了一會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開了門。
漆黑一片的家,伸手只見五指。打開房間的燈……一瞬間,客廳中米黃色吊燈發出柔和的光芒,襯着房間的布局顯得格外舒服。
他走進客廳,下了一跳——她一動不動躺在沙發上,保持着之前他離開時的那樣子。她大概是到現在都還沒有醒過。
有些疑惑,他走過去,用手背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他嘆了口氣,真的很麻煩,她發燒了。
總躺沙發上也不行啊,還是把她放到床上去比較好。
抱起她,打開了她卧室的房門。
淩亂的床上堆着一本又一本的食譜。真是個貪吃的女生。
他把她放到床上,蓋上被子。
弄了點溫熱的水,拿了毛巾,搬來椅子。熟練的動作下,他疊好毛巾,把它搭在她的前額上。正在幫她把床的書放回書架上,卻不經意間看見了一本嶄新的食譜,折痕都還很淺,也很幹淨。随手一番,便直接翻到了帶有書簽的那一頁,上面還寫有她的筆記,是體虛的食療方法。
牆上,滿是手繪的雛菊,很漂亮。
他走出卧室,來到客廳,輕撫着那架鋼琴。鋼琴放在客廳正中間,正對着沙發。很奇怪,并不富裕的家庭怎麽會有鋼琴?
安靜的房間,彌漫着不知該說溫暖還是冷清的氣氛,他懷中的女孩終于不再哭鬧。
淚痕還殘留在她眼角。
“原颢,你不會和我分手的吧?是不是啊?”
她沒有把話說得很堅決。在他面前,她永遠都是小女人,遵從他的小女人。
“我知道,你喜歡的人不是我,是雪愛。因為我是她姐姐,多少有雪愛的影子,你只是喜歡雪愛,從前是,現在是,或許未來也還是。可是,我不在乎,你不要離開我就好,我不會過問你到底喜歡的是誰。”
淚,順着她臉頰緩緩滴落,滴落到他手上。
他呆住,低下頭,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說的,是他的心聲。猛然之間發現自己很可惡,白雪一直都在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替代品的情況下笑着陪着他一天又一天,從來沒有怨言,而他,那麽幾年,他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利用白雪,只是把她當作是白雪愛去疼愛惜。
可是,就算覺得自己可惡,也沒有辦法去喜歡白雪。他至今,還是喜歡白雪愛,不是白雪。那麽多的歉意,再怎麽積累,也不會變質成愛情。
深夜了,街燈已經倦睡。
她不住地顫抖,臉色蒼白。
尹夏走進卧室,想替她換一下毛巾,卻發現她的異樣。慘白的臉,泛白的嘴唇,不停發抖。
他用手試了她手心的溫度,還是很燙,冷敷那麽久還是沒有退燒。
那麽晚了,藥店也關門了。去醫院?用不着那麽麻煩,這點小問題他還是搞得定的。
“雪莉,雪莉!”他在床邊喊她的名字。
“……”她迷迷糊糊,什麽都不知道。
“雪莉,你怎麽樣了?”他聲音很鎮定。
“呃?我好冷啊,全身都痛啊……”她聲音微弱,甚至眼睛也睜不開,更加沒有意識去想是誰在問她。
“退燒藥在什麽地方?”
“呵呵……”她咧開嘴笑笑,“就在書架上啊,你怎麽忘了?”
“……??”她是把他當成誰了?!盡管有些疑惑,但還是先去找藥。
“媽媽,死了怎麽那麽痛,我是上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
他愣了一下。原來她以為她死了。
好笑。
沒多久,他端着溫熱水,手裏拿着幾粒藥丸走到床邊。
“雪莉,雪莉起來吃藥。”他說着,一邊放下水和藥丸,把她從床上扶起來,溫暖的手觸到她的脊背,不禁驚了一下,手條件反射地往回一收,她又倒了下去
“痛啊!”
他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把她扶了起來。他坐在床邊,讓她靠着他,支撐着她慵懶的坐姿。
“吃藥吧,吃了藥就好了。”
“我都死了還吃什麽藥啊……”
“誰說你死了,你活得好好的。”
“騙人……是哪個混蛋騙我,不是說人死了就不會痛苦嗎,我怎麽還痛……”
“快點吃藥。”
“……”
她還是迷迷糊糊說着不是容易聽清楚的話,絲毫不理會他。沒辦法,哄着吧。
“把嘴張開……”聲音一下子變溫柔了好多。
他捏着雪莉兩頰,輔助她張開嘴,然後把藥放進她嘴裏,迅速把水杯遞到她嘴邊,将水緩緩倒進去。
“快咽下去啊……乖一點,咽下去。”
……
總算伺候她吃完了藥。
他起身離開,準備把杯子放到廚房去,雪莉卻突然抓住他的衣角,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死活不讓他走,一直叫着媽媽。
她總是在喊媽媽,可是整個屋子裏只擺着一個口杯,一雙拖鞋,一張床。她媽媽在哪裏呢?難道她是棄女?也不對啊,哪有棄女過得那麽好的,有舒服房子住,還有鋼琴彈……
他不客氣地抽回衣角,去了廚房。
剛放下杯子,就聽見“咚”一聲悶響,随後是雪莉的輕微慘叫聲。他轉身急忙跑過去,杯子也被他碰倒在地。來不及去管杯子,先去看看雪莉怎麽了。
到了卧室門口,他就呆了。她上半身跌倒在地上,雙腿還在床上挂着,顯然是自己往下爬不小心摔下來的。
突然臉紅,趕緊把她扶到床上,蓋好被子。
“你怎麽摔下來了。”
“我找不到你啊!媽……”
一口一口叫着媽媽,好像個小孩子。
“快睡吧,明天就好了。”
他給她蓋好被子,又換了冷敷的毛巾,走出卧室關上了門。
從深夜,到啓明,再到清晨……
習慣性的,她準時在六點醒來。
迷迷糊糊撓撓腦袋,卻觸到冰涼的毛巾。猛地驚醒過來,看着自己淩亂的房間,心想着天亮了起床。突然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她掀開被子,發現自己還是昨天在天臺上的樣子,她是怎麽回家的?
坐起身,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卧室門突然打開。她睜大了眼睛看着進來的人,下意識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
“你你你你……”
她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就你你你半天。
歐陽尹夏低下頭,不看她,冷靜地說:“你醒了,有話待會兒說,先把自己整理好吧。”然後又關上門回到客廳。他心髒跳得似乎要逃出胸腔,但是仍然可以鎮定自若的樣子。
幾分鐘後,換好衣服的雪莉低着頭走出來。不敢擡頭看他,只是淡定地問:“昨天……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嗯,碰巧路過天臺,根據你學生證上的地址帶你回來的。”
“哦……那……沒什麽事吧?”
“有事的話,你還能好好站在這裏嗎?”
尹夏起身去了廚房,收拾之前弄碎的杯子。
雪莉查看四周,冷敷的毛巾,空的退燒藥盒子,這麽說,她昨晚是發燒了。但是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
“我來吧。”她走過去幫忙收拾碎片,“謝謝你啊……”
尹夏也不和她争着收拾碎片,照顧她本來就不是他的責任,打碎杯子他也沒必要非得去收拾幹淨。
“那我走了。”
他轉身就準備離開。
“诶……等一下啊。”她叫住他:“等我一下下好嗎?一起去學校啊。我請你吃早餐。”她笑着。
兩個人走在路上,尹夏話很少,雪莉則不停不停地說,好像她知道尹夏一定在認真聽一樣。氣氛沒有太尴尬,反而還挺和諧。
剛進學校,許莘茹就巧合地微笑着出現在他們面前。
“咦?歐陽學長,雪莉,你們倆怎麽認識了?”
她确實是有些驚訝,幾天不見,這兩個人就很熟識的樣子出現在她面前。
“啊,我被南坻辭退了,尹夏去工作,做交接工作的時候認識的。”
雪莉趕緊笑笑說。
有些事不想弄得那麽複雜,不是她自己想複雜了,是她得避免別人想複雜。
歐陽尹夏在心裏驚嘆,這謊話來得真快,更厲害的是那麽短的時間說出那麽合情合理的謊話,臉不紅氣不喘,她該是多世故的女生!
“哦,是這樣。”許莘茹盡管懷疑,但是仍然找不到纰漏,也無話可說。
“你們兩個慢慢走啊,我先回教室了。”雪莉深知許莘茹是特意在這裏等歐陽尹夏的,也不想做她的絆腳石,溜之大吉,小跑着離開他們的視線。
又一天無聊的課程。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厭煩上課了。似乎生活中找不到實際的目标,每天只是一貫地完成任務,為消磨時間而過活。心底有個大計劃,雖然在心裏盤算過無數次,但是卻隐隐地不想實施,以至于到現在都沒有行動。
有個想去親近的人,但是不能去親近。不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另一個人。她不想弄得她受傷。可是,她又舍不得他。安靜了那麽幾年,他應該會真的當她死了吧。既然已經死過一次了,不如得過且過,不要再牽動他的留戀。
放學走快一點,免得遇見他們倆,嗯,對!走快一點。
一天的課程結束的時候,她背着包就往教室門口跑,卻被許莘茹一把抓住。
“跑什麽呢!雪莉!”
“沒什麽啊,我想早點回家。”
“最近我就覺得你好像忙得很,那麽急急忙忙的……難不成是有約會?難道……你約了歐陽學長……”不等雪莉解釋,她便自顧自地猜測一大通:“哦,難怪了,我說你們怎麽那麽熟,原來是私底下約會!好啊!雪莉,不老實吧……”
“沒有沒有,你自己想多了!”她急忙否認,慌張地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
“不行!雪莉,你今天把話說清楚,你和歐陽學長到底怎麽回事!”
“懶得跟你說,我必須走了!”
她才不管她說什麽,她要走,誰也攔不住她!
那麽匆忙,卻還是遇見了他們倆。
她走在他們身後,不敢靠近,生怕距離近了展原颢會發現她,白雪也會發現她,那個時候她才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們倆去了停車場,按理她該趁這個時候趕緊走,但是,她又忍不住,忍不住要去看看他們。她的姐姐,和他。她藏在這個城市裏,和他們共在一片天空下,可是卻又仿佛隔絕了一般,彼此杳無音訊。
展原颢為白雪拉開車門,白雪進了車。展原颢卻突然露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對白雪說:“糟了,我的手機掉在教室裏了,你在車裏等我一下,我回去取,馬上就回來。”
說着他就轉身跑開。
雪莉驚了一下,趕緊往回跑,想跑到可以避開他的地方,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雪莉!”後面的展原颢叫住她。
她停下來,笑着回頭看着他,若無其事地說:“哎呀,是原颢學長啊,你怎麽在這裏。”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不過也好,免得我還要去你們班找你。”
“啊?找我?”她心裏又驚了一下,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麽找她,還扯着慌說手機落在教室。
“這個給你。”他從包裏拿出一個包裝好的盒子,遞給她。
“這是什麽?”雪莉疑惑,并沒有伸手接受。
“你自己回家看看就知道了啊。”他笑。
“不行,我不明白為什麽,就不能接受。無功不受祿。”她笑着回絕。
“呃……那天謝謝你說要幫我向女朋友澄清真相啊,這個禮物表示感謝。并且我想交你這個朋友,你總不會拒絕我吧……”
“可是,交朋友就一定要送東西嗎?”
“……”這下展原颢可不知道怎麽說了。他一向不是撒謊的好手,能扯出上面幾條已經很不錯了。
他拉住她的手,把盒子放到她中,“就這樣了,你要是不收下,我可就白花錢了!走了啊,我就不多說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他笑着,轉身跑掉,剩下雪莉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不斷地回頭朝着她笑,她心裏就越來越難受。
直至他消失了,她才回過神來,大步跑開。
她去了那棵大櫻花樹那裏,撕開包裝紙,是一款手機的盒子,再一打開那盒子,裏面是一款白色旋轉屏翻蓋手機。小時候她就說過,她喜歡旋轉屏手機,因為很好玩,可以随便轉來轉去,不會感覺死板單調;她說過她喜歡白色的手機,因為即使單調但是卻不失簡潔,看上去比別的顏色更清爽。
他記得,清清楚楚記得。
她的心像被一只手捏住了一樣,跳動似乎都很困難,不痛卻是難受。
不能再停留了,得趕快走,她還要去尹夏家照顧他媽媽,做晚飯可耽誤不得。難過悲傷快點過去吧。
她在尹夏家,給蘇曉做了數量不多的三菜一湯,蘇曉每頓都可以剛好吃一部分,剩下一部分第二天可以放進微波爐內加熱,中午再吃。至于早餐,尹夏每天都會給媽媽做,時間不會占用太多。
蘇曉招呼她一起坐下來吃,她都是推辭,說在外面已經吃過了。可是每每回到自己家,總是随便招呼自己吃點東西,有時候不餓幹脆直接不吃。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幹嘛那麽節衣縮食地幫助一個關系并不親近的歐陽尹夏。或許,是因為她懂得這樣的生活有多麽艱難,所以同情心泛濫吧。畢竟,她過過這樣的日子,并且那段時間中她痛苦掙紮後也沒有得到好結局,所以讓她對此類事情很敏感。
面對痛苦,終究會讓人變得堅強。
早上,她來學校來的很早。
在那次遇見許莘茹的地方,又看見了許莘茹一個人。她知道,她又在等他。
過去跟她打個招呼,卻發現今天許莘茹看她的眼神有點不大對勁。
“莘茹,幹嘛呢!又在等尹夏?”
“是啊!”她語氣有點冰冷,也有點傲慢似的,問她:“你好像和歐陽學長很熟似的,叫尹夏叫得那麽自然,你們才認識幾天吶。”
她愣了一下,随後笑笑:“怎麽,你的心理是不是暴露得太徹底了?太不懂策略了,虧得你還是大家閨秀啊,一點也不矜持。”她看她的表情和聽她說的話,已經看明白了許莘茹的想法,不禁覺得可笑。
“我不矜持?”
“是啊!你要是矜持,怎麽會每天都在這裏早早地等他,全校都看着呢!全校都知道你許莘茹在追歐陽尹夏!哎呀呀……你還真是矜持呢!”她冷嘲熱諷,毫不留情。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那麽快變臉,對待之前勉強算得上是朋友的人能那麽決絕。
“哼!我不矜持!你矜持得很嗎?!你都直接去歐陽學長家了,你矜持到哪裏去了!”許莘茹不服氣地說。
她明白了,許莘茹是因為這個才對她冷淡的。她沒有表現出憤怒,反而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笑着說:“哎呀呀,我們校長千金生氣了呢!哦,不是,是嫉妒了。有本事你也去啊,又沒人攔着你。”
“我可不像你一樣,你有本事啊,你去他家啊,盡管去,誰嫉妒你!自己還要打工養活自己的人,每天不工作去他家接近他,看你能堅持多久。”
“這是我的事,你就看着我能堅持多久吧!我不止去他家,我還要讨好他媽媽,讓他媽媽很喜歡很喜歡我,讓他也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我!啊哈哈……笑死我了……”她故意用手遮着嘴大笑起來。
“你……你!好,你厲害,等着瞧鹿死誰手吧!”許莘茹已經氣急敗壞。
“好啊,你自己慢慢守株待兔去,本小姐要走了。加油哦,大小姐,別讓你的大帥哥跟着我跑了……啊哈哈哈……”
雪莉笑着,轉身小蹦小跳地走了。
她笑着,又一次蔑視身邊的人。啊~真好,她正在發展朋友關系的人在還沒有真正成為她朋友之前就原形畢露了,這是好事。不是嗎?
先去大櫻花樹那裏給尹夏的寶貝澆澆水,這樣也蠻好玩的。
她剛走進藤蘿裏,就看見一個身影——尹夏。
他已經來了,正在給埋在櫻花樹下的東西澆水。
“啊……許莘茹要撲空了!”她用輕佻的聲音說着。
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尹夏一跳。但他仍然面無表情,不用轉過身就知道來者是誰,冷冷地說:“你是鬼嗎,每次都突然出現。”
“我不是突然出現的,只是你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她笑。
“你來這裏幹嘛?”
“不幹嘛,來看看,大早上的無聊。怎麽,不能來?只許你來嗎?自私鬼!”
“我還沒說你不能來吧!”
“你這麽早來,是為了躲許莘茹嗎?”她很有把握,但是仍然用試探性的口吻問他。
他自然不做回答,她也不再追問。
“你現在做什麽工作?”歐陽尹夏問她。
“我啊?我……我在另外一家酒吧工作,也是當鋼琴師,南坻不要我,還是有地方要我的。我鋼琴沒你的好,但是也不是很差。”
她想了片刻,立刻又脫口而出。
他一直都在懷疑自己的工作是南坻經理決定的真實性,她這樣說了,他卻還是覺得很奇怪。
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她笑,又問他:“你問我工作幹嘛?那麽關心我啊?”
“沒事,随便問問。”他仍然擺出那種無所謂的樣子。
氣場冷了下來,她轉移話題。
“诶诶,你在這裏種了什麽花,那麽悉心照料。”
他不回答。
“一定是,在這裏不種花難道還種小麥或者蔬菜?是什麽花呢?尹夏你喜歡什麽花。”
“我沒有喜歡的花,也不喜歡花。”
“那就奇怪了,不喜歡幹嘛還要種呢?”
“你不喜歡工作,不也一樣要去工作嗎?”
她突然安靜下來,沉思起來。
是啊,那麽簡單的道理。不喜歡的事,不一定就不去做,迫于現實,也仍然無可避免地必須去做。可是種花,又迫于什麽事情呢?本來就該是舒心才要去做的事,怎麽被他說得那麽無奈。
“你怎麽了?”他斜眼看她,見她低下頭來突然關了話匣,有些奇怪。
“沒什麽……”她擡起頭,滿臉的木然,然後又突然一笑:“啊……可憐的花啊,花是需要真心疼愛的,你既然不喜歡它又要種它,那它不是太可憐了?”
這次輪到他愣了。
“花不也是身不由己嗎?人至少還能選擇自己的朋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