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無疾神醫(六)療傷
兩人随那小僮走出不過百餘步,向左一轉,眼前霍然開朗,只見兩扇竹扉對開,七八間石屋東西座落有致,靜悄悄的閃爍着燈光。
小僮将二人引到東首第一間門外,道:“請兩位先進去将診金交給佟老先生。”
鐵逍遙見那門虛掩着,推開來與上官璇走進去。
燈光下,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正趴在桌子上算帳,聞聲擡頭打量他們一眼,面無表情示意:“兩位将銀票放在那邊吧。”
鐵逍遙目光極快将屋裏掃了個遍,方落到這老者身上,道:“我們還不知診金怎麽個付法。”
老者又擡頭瞧了瞧他們,這次盯在上官璇臉上的時間久了些,說道:“診金是三千兩打底,你若有錢不妨多付,在南花坳吃住都會舒服些。”
上官璇望向鐵逍遙,将他交給自己的銀票盡數掏出。
鐵逍遙點了點,總共差不多有七八千兩,他心道真夠黃河船幫那幾個心疼的,取了其中大半放在桌子上,将剩餘的還給上官璇。
那老者忙裏抽出空來,撥拉了一下見是五千兩,高聲道:“沈九,帶兩位客人到神草堂小坐。”
小僮在門外答應一聲,鐵逍遙二人出門,随他一直向西走。
臨近竹林又有幾間石屋,走到西數第三間,小僮開門将二人領入,屋子并不甚大,點着兩盞燈,頗為明亮。屋內有椅有塌,收拾得極是整潔。
那小僮道:“神草堂是給病人居住的,鐵公子,你住在隔壁,請随我來。”鐵逍遙跟随他走了出去。
上官璇緩步走到床邊坐下,定了定神,見迎面牆上一張條幅,寫着“陵澤結神草,重臺銜夜光”,沒有落款,暗想:“瞧這布置,沈無疾到是個雅人。”
此時門外響起腳步聲,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垂頭走進屋來,手中抱着床單棉被,走到床邊放下,麻麻利利将床鋪好,又出去打了洗漱的水來,轉向上官璇微微蹲身一禮,也不說話,轉身退了出去,返手将門帶上。
上官璇連日強撐着奔波,早已疲憊不堪,此時雖在這陌生的山谷中獨處一室,也顧不得其它,匆匆收拾便上床躺倒,扯過棉被蓋上,不一刻便沉沉睡去。
次日醒來已是天光大亮,上官璇睜眼坐起,見昨夜那女孩兒已守在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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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兒見她醒來,退出兩步福了福,低聲道:“姑娘,我已打了洗臉水,床頭的衣服請你換上,我去給你端早飯來。”
上官璇聽她怯怯的聲音甚是嬌嫩,便笑着問:“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孩遲疑了一下,答道:“我叫沈十七。”
上官璇一怔,想起昨夜引路那小僮喚作“沈九”,原來這谷中的少年男女都是以數字為名,再看那女孩兒已走了出去。
上官璇回頭瞧見枕旁放了一件簇新的白布棉袍。她洗了把臉,将衣服換上,那袍子是男式的,極為寬大,上官璇用束腰的帶子紮緊,在身側系了個結。
十七将飯菜端進來,放在堂前長幾上,回頭打量上官璇,眼中露出豔羨之色。
此時兩人離得甚近,十七将頭擡起,上官璇正瞧見她的臉,那張小臉自左額到面頰有一大片燒燙的疤痕,顯得整張面容極為醜陋。
上官璇心中一緊,暗道:“這小姑娘好可憐,她受過極重的傷。”臉上卻沒有露出異樣來,柔聲道:“十七,謝謝你,你吃過早飯了麽?”
十七點一點頭,上官璇見早飯是蒸的雞蛋糕和一碗稀飯,兩碟小菜一青一黃,味極清淡,卻不知是什麽食材做成,匆匆吃過飯,暗忖:“鐵大哥不知昨夜住得好不好,怎的也不來看我?”問十七道:“我初來乍到,你帶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十七搖頭道:“南花坳裏外人是不可以随意走動的。姑娘最好別出屋子,一會兒我家主人要來給你醫治。”微微一笑,道:“我給姑娘梳梳頭吧。”
上官璇被她拉到牆角桌前,對着銅鏡坐下。
十七将上官璇發辮打開,取出木梳慢慢為她梳理長發,半晌輕輕嘆息一聲,道:“姐姐長得真好。”
上官璇瞧着鏡中憔悴的臉,心中一酸,又聽十七道:“這袍子是給病人穿的,近兩年齊爺都沒有接女病人過湖,所以只準備着男人的衣裳,沒想到姐姐穿了這樣好看。”
上官璇心中一動,道:“現在谷中有多少病人?”
十七道:“我也不十分清楚,總有四五個吧。”取過一根竹簪,将上官璇長發盡數挽起。
上官璇注視鏡子中的自己,突然覺着一陣暈眩,以手撫額,慢慢俯倒在桌上,聽着十七叫:“姐姐,我扶你去躺一躺吧。”輕“嗯”一聲,迷迷糊糊給她扶着緩緩站起,支撐着走到床邊,俯身躺下。
十七扶她躺好,道:“我家主人來了。”
上官璇努力要睜開眼瞧清楚,卻只見一個模糊的面孔,那人似是個四十出頭的削瘦男子。
她想坐起來,卻連小指頭也不能動,心中說不出的驚懼,暗道:“沈無疾要将我怎麽樣?”可這時候不要說問話,連張一張嘴都做不到。
十七道:“姐姐別怕,主人在給你把脈。”
可此時上官璇豈止手腕,整個身子都在漸漸失去知覺,焉能不怕。
半晌,似聽那沈無疾說了句:“把她衣服脫了。”
上官璇大駭,她雖意識不清,也知十七正解自己衣服,但此時就好似陷在惡夢之中,想動想喊俱力不從心,雙目發澀,便欲睡去,上官璇睜大雙眼,朦胧中見外衣盡除,只餘貼身小衣,雙臂兩腿大片肌膚袒露,心中驚怒交集:“沈無疾,你敢用迷藥害我,我定殺你。”
聽着十七道:“這樣行了嗎?”
沈無疾“嗯”了一聲,示意她退到一邊,擡手将三根金針一一刺入上官璇裸露的右肩。
上官璇頭腦已麻木漸深,盯着金針想了半天才意識到落針處乃是三處穴道,長長的針深入體內,竟絲毫未覺疼痛。她心中一松,失去了知覺。
過了好一會兒,上官璇只覺額頭臉頰一陣冰涼,眼前幻象消失,瞧見的卻是十七坐在床邊,正用毛巾包了冰塊放在自己額頭上,松了口氣,道:“十七,剛才誰在這裏?”
十七道:“我家主人剛才過來給你瞧過病。姐姐沒印象?”
上官璇微微搖了搖頭,理理心緒,道:“神醫怎麽說?”
十七微微一笑,道:“姐姐放心,你這樣的在我們南花坳只是小毛病。”放下毛巾,扶上官璇坐起身。
上官璇下床,低頭瞧瞧身上并無異樣,拉起袍袖,吃了一驚,見手臂上密密全是針孔,更有大片大片的焦黑,想來全身定都是如此。
十七微笑道:“主人已經給你打通了經脈,并用陳艾灸過了。你付了那麽多診金,主人吩咐在你早飯中加了麻藥,免得你挨痛。”拉着她走到牆角。
上官璇心中疑惑,不知十七在什麽地方一觸,面前石壁竟向旁移出尺許,驚道:“裏邊是什麽地方?”
十七道:“主人命我帶你去治傷。”
兩人走了進去,裏面是一條秘道,石壁上幽幽燃着油燈。走出十餘步遠,迎面一排石門,十七拿了盞油燈,推開一扇門走了進去。
上官璇随後進去,見這石屋不過丈許,沒有窗戶,不知出氣孔在何處,又暗又潮濕,屋子正中擺了一個黝黑的大缸,裏面正向外冒着騰騰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