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叛逆期的養子2
謝霆在之前根本沒聽這個男人提起過自己的父親，更別提是其他親人。他從小到大一直都以為，這男人就是他親爸。
後面知道了真相後，就再也沒跟他親近過，更別提是說說心裏話之類的。曾經越喜歡，後來就越是抗拒喜歡。
可事實是，只要這男人不跟他說，就沒人會告訴他這些，所以現在的謝霆還算乖巧。
沒鬧騰，沒罵人，也沒反駁，只是靜靜的聽着。
“我們走的這段路比起當初你爺爺走的要輕松很多，你好歹穿着的是一雙名牌運動鞋，而你爺爺當初走過這個地方的時候，有時候連草鞋都穿不上。”
“草鞋磨破了，就光着腳走在雪地上，腳沒凍爛，就能繼續走。”
這些話都是當初謝霆的父親講給委托者聽的，根據謝霆父親當初說的，是他爺爺在他小時候當做故事講給他聽，讓他記得在以後，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後來在跟委托者認識的時候，謝霆父親又把這話跟委托者說了一遍。
謝霆這時候低頭看了一眼腳上穿着的名牌運動鞋，莫名覺得有些燙腳。
“不冷？外套穿上吧。”
之前謝回買的那個外套，現在拿出來遞給謝霆時，這孩子沒有臭着臉拒絕，穿好後也就跟在謝回身後，走路難得沒有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在來之前謝回問過很多人，知道了這邊現在的情況，所以沒有帶着向導。
背包裏裝着很多他早晨去隔壁飯店裏，讓老板娘幫自己用熱水煮熟的蘿蔔和土豆。
當初是環境艱苦沒辦法，現在謝回想讓這孩子體驗一下當時的感覺，卻并不希望真的就讓謝霆和他爺爺一樣，啃樹皮吃草。
這個地方現在已經成了旅游景點，比不上謝霆爺爺當初百分之一的辛苦。
謝回沒想讓謝霆像當初一樣，真的冒着生命危險去翻閱雪山，只是讓他看看他爺爺走過的路。
雖然不像當初那樣艱苦，但謝慎走了一半還是累的雙腿發軟，靠在一個樹上，肚子也在咕咕叫發出抗議。
“那邊有飯店，我們先去買點吃的吧，現在這都什麽時候了，你不吃飯的嗎？”
聽他說餓了，謝回成功的停下了腳步，從背包裏将之前煮好的土豆蘿蔔各拿了一個出來遞給了他。
謝霆下意識接過，接過後看了一眼，擡起頭疑惑不解的看着這個男人。
“你給我這個幹什麽？”
“這就是我們兩個人中午吃的東西，吃完了繼續爬。”
謝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拿起煮熟的蘿蔔就先咬了一口。
“你他媽讓我吃這個東西？這個就這樣煮熟的能吃嗎？你不會是想讓我被擔架給擡下去吧？”
謝霆一雙眼睛因為震驚瞪的老大，握住手中煮熟的蘿蔔，感覺到捏出來的水後更是暴躁到恨不得直接把這東西給扔了。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謝回這時候已經将一個蘿蔔吃的只剩下一點，笑着提醒道：
“不吃這個你就餓着肚子繼續爬，還有沒有擔架來擡你，真走不動你用衣服把腦袋給包着，看能不能滾下去？”
謝霆低頭又看了看這只是被煮熟的蘿蔔土豆，狠了狠心才湊上去咬了一口。
心底抗拒再加上這東西真的很難吃，謝霆只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幹嘔，氣的擦了一下額頭上冒出的汗，瞪了謝回一眼。
謝回咬了一口土豆，看着不遠處的雪山，開口道：
“水煮的土豆和蘿蔔很難吃嗎？”
謝霆直接翻了個白眼，也顧不上之前還在跟這個男人鬧脾氣不想搭理他，直接回答道：
“你這還用問？你就加了點水煮熟了，這東西能好吃？”
“這東西是新鮮的，你最好先吃這個，當然我這裏也準備了一些其他的，幹米和玉米面，你想吃哪一樣？”
聽完謝回給出的選擇，謝霆又咬了一口蘿蔔。
在心底開始懷疑，現在這個男人是不是想死命的折騰他，好讓他妥協答應回去後好好學習。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回這男人絕對就是失算了，自己才不可能真按照他安排的去做。
“很難吃嗎？可是對于當初你爺爺來說，這是難得一見的美食。當時他們會吃樹葉子，會吃草根。會用刀把樹皮剝開，嚼下去吃掉。”
話說到這裏，謝霆突然覺得這東西也沒自己想的那麽難吃，咬下去吃了一大口，發狠的咀嚼咽下。
“最讓人難以相信的，是他們會吃皮帶。就像家裏你十歲時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那條牛皮皮帶。牛皮煮一下，也是食物，能有飽腹感。”
謝霆聽着這個男人說的這些話，一個水煮蘿蔔和一個水煮的土豆，雖然沒什麽味道難以下咽，但也被他吃的幹幹淨淨。
越往上走就越冷，尤其是謝霆走的慢，到山頂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就算有厚實的外套，還是擋不住冷風，走的再快體溫也沒辦法對抗仿佛往骨頭縫裏鑽的冷風。
“冷嗎？當時你爺爺可是連你這樣一件外套都沒有。”
謝回不确定這是否能夠讓這孩子回心轉意，改為想要好好的學習。
如果等回去後，謝霆還是不打算學好，謝回就食言一回。
誰答應過他了？沒有那回事。
被冷風吹着，謝霆連站着的姿勢都是畏畏縮縮的，想着這樣或許能多少儲存一點溫度。
但是一擡起頭，就能看見謝回站在不遠處，站姿筆直端正，像是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一刻，謝霆突然就明白了曾經自己無意間看過的一句話，有些習慣是會刻入骨子裏，伴随一生的。
就像這個男人，被子永遠都是豆腐塊，家裏永遠一塵不染，衣服永遠收拾的整齊。
站姿……永遠端端正正。
“其實我當初還打算帶你去看看傳聞中的那個過草地，你爺爺說過雪山是難熬，但過草地才是真的讓他一回想就忍不住後怕。不确定哪裏會出現的沼澤，不确定下一秒自己身邊的人是否還活着。”
“走路磨破的腳踩在沼澤地裏的泥水裏就會發炎，發炎的傷口還要繼續踩着泥水往前走，骨頭縫裏都帶着疼。”
“但現在那個地方因為容易發生危險，所以不能進去，只能帶你到這個地方來看看。”
親自爬山到這裏來，謝霆累到就連只是站在這裏，渾身都是軟綿綿的，讓他懷疑自己下一秒得一頭栽下去。
他有學過歷史，知道在這個階段裏，他爺爺當初是走了很長時間，甚至不能停下，風雪交加再加上穿着簡陋，吃的東西都沒有，能闖過去全憑信念。
這是一種很特殊的感覺，讓謝霆在這一瞬間激動到甚至微微發抖，莫名的崇敬與自豪感自心底湧出。
“謝霆，你知道現在你的安穩生活是多少人用生命換來的嗎？”
謝回的這一句質問直擊靈魂，讓謝霆愣在那裏很長時間，拼了命的回想他曾經課本上學習過的內容。
在這個途中，到底死去了多少人，在課本上犧牲掉的人只是一個數字。
但是現在，面對這個男人的質問時，謝霆的想法下意識發散了許多。
謝霆有聽老師講過，其中犧牲掉的很多人年紀甚至還不大，他們也會有父母親人，他們的死亡也會讓一個家庭悲痛。
課本上簡單的幾個數字，可背後藏着的，卻是許多人尚未完全開始，便已經匆匆結束的生命。
“我知道，你是怨我的，覺得是我的原因，所以導致你沒有了父親沒有了家。”
“但是謝霆，我希望你能知道，你不該因為怨恨我，就放棄自己。”
謝回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用的力氣不重，但謝霆卻在被他拍了一下後，腿一軟倒了下去，随後坐在地上就幹脆不起來了。
心頭堆積的複雜情緒太多，一時間甚至連給這個男人擺臉色都忘了。
“謝霆，你父親在犧牲前的一次聚會上還跟我說起過，他的兒子未來一定會比他優秀。”
“因為你，是你母親用生命換來的珍寶。”
之前那麽多話本來刺激謝霆情緒已經崩到了極點，現在又聽這個男人提起他記憶裏從來沒有存在過的父親，眼淚瞬間就止不住冒了出來。
都是上初中的人了，但是現在坐在那裏哭的狼狽到像個小孩子，形象全無。
“你父親在休息的時候又一次喝多了酒，說起過你的母親。”
這句話成功讓剛還靠在自己臂彎大哭的謝霆擡起頭，開始盯着謝回看。
“你父親說你母親當初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希望他能好好的照顧你長大。”
山頂很冷，風刮在挂着眼淚的臉上生疼，但現在謝霆就像是自虐般的享受着這股疼。
他很想很想自己的爸爸媽媽，發了瘋要命的想，想的多了甚至心生怨恨，覺得他們是不是不喜歡自己所以才丢下自己走。
最想問問的，就是他們到底愛不愛自己，如果不愛為什麽要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現在從他最讨厭的男人嘴裏得知了答案，謝霆哭的撕心裂肺，到最後嗓子都啞了。
這裏的風聲很響，不遠處還有管理的人員過來催促，讓他們這個點了趕緊下山不能逗留會有危險，看他們一直不動，管理人員情緒有些暴躁，拿着大喇叭就對他們喊。
獵獵風聲伴随着那大喇叭裏管理人員蒼老的聲音，謝霆費勁的站了起來，看着站在不遠處的男人，開口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我突然就不讨厭你了……”
說完後，費勁的扯開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露出了一嘴的大白牙。
“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