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但知道了又能怎樣?她日子還得過下去,還得繼續跟這個男人一起生活。
她昨夜真的很想跑回家去對母親說,讓母親告訴她該怎麽辦。可現在那種心态已經平息了下去。母親也不能去修正賀弘文的那段歷史,她最多也只能寬慰她幾句、鼓勵她幾句罷了。
“投胎投成女人,過日子本就艱難。”母親多半會這麽說。伯母對大堂姐就是這麽說的,只是那時她還小,聽得頗不以為然。
“娘,您一定要對大嫂和二嫂好些。”楚蘅偎在母親懷裏,低低地說。
“我對你大嫂二嫂哪裏不好了?”宗夫人有些摸不着頭腦,忽然明白了女兒的意思,一陣悲從中來。女兒嫁人才一年多,已經知道了做人媳婦的難處。只可憐自己不能時時照顧她、保護她……唉!
她狠狠心,說道:“你少想這想那的。你那婆婆雖然有些糊塗,心地倒是實在,不曾給你使過絆子,也不曾強壓你的頭,這已經不錯了,你就知足吧。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婆婆偏疼外甥女,就是因為從小看着長大,等你生下他們賀家的孫子,又一心一意服侍她,天長日久,她總有一天知道誰好誰歹。我看姑爺倒是個明白的,你的舉動他都看在眼裏,你可別耍小聰明,他是個孝子,你對他娘好,他才會對你好。”
楚蘅鼻子一皺,笑道:“娘好煩,好容易來看我一次,還唠唠叨叨的。我婆婆倒有一樁好處,就是沒力氣這般唠叨。”
宗夫人瞪着她,覺得這女兒不知該怎樣寵愛才好。
宗夫人到賀母房裏坐了一會兒,便告辭出來,着人告訴兒子和女兒。
茂萱堂裏,雲嬷嬷正在心裏嘆息,這位親家太太從頭到尾,一句抱怨的話沒有,反倒一直說自己的女兒年輕不知保養,給婆婆添了麻煩。從這一點,便看出人家比自己這主子強了百倍。她看看雪芽,心想小女兒雪芯如今分在少奶奶房裏當差,倒是有福得多。
賀弘文陪着舅兄坐在書房裏。賀弘文在想心事,雖然楚蘅有驚無險他長出了一口氣,但也難免後悔昨夜對她說的那些話。他既無語,那宗楚蓂本就是個不愛說話的人,所以郎舅二人喝幹了兩壺茶,話卻沒有說上幾句。
一時有人來禀:“親家太太要回去了。”宗楚蓂便起身告辭,賀弘文正要送出去,楚蘅房裏的小丫頭又過來說:“奶奶請大少爺去一趟。”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慌。匆匆跑到內室,楚蘅正坐在床上,見了賀弘文便笑道:“你先出去,我跟大哥說句話。”
賀弘文一走,楚蘅便指着桌上的一個錦盒說道:“那裏頭是五味齋的梅幹杏脯,你妹夫前日從南城大老遠買來的,大哥帶回去給大嫂吃吧。”
宗楚蓂看了錦盒一眼,道:“你自己留着吧,打發人再給她買就是。”
楚蘅笑道:“我如今又不害喜了,你妹夫還只管買。這個味道很好,讓大嫂嘗嘗。我記得她以前吐得好厲害。”
宗楚蓂微微猶豫了一下,便拿了起來,說道:“那我走了?”
楚蘅仰着頭想了想,忽然看着哥哥嘻嘻一笑,說道:“大哥要對大嫂體貼些。女人都喜歡聽好聽的話,大哥沒人時也多說幾句,大嫂定然生個男孩。”
宗楚蓂面紅過耳,含糊哼了一聲,落荒而逃。香怡和綠澄在身後笑作一團:“大少爺還是這般害臊。”
賀弘文在廊上聽了個大概,卻笑不出來,心裏沒由來地一酸。急急送了岳母便回到妻子房中,見她正靠着秋香色掐金邊的大迎枕,烏黑的軟發松松地挽了個髻,白皙的臉龐上兩條秀氣的眉正皺在一起。嘟着小嘴犯愁。
“怎麽?”他坐在床邊,“不舒服麽?”
“不是。”她不甘心地拉住他的袖子,“已經是春天了啊,我想放風筝。可是,”她輕輕拍拍肚子,“今年不行了啊。”
她好像完全忘記昨天的事了。
賀弘文愣了一下,便笑着安慰她:“沒關系,我放給你看。”
楚蘅高興起來:“那我來畫!”
她下了床,喊丫鬟取來紙筆,開始畫風筝,賀弘文微笑着站在旁邊觀看。
窗外,金燦燦的迎春花苞已經綴滿了枝條,風雖然還冷,可春天終究是要來的。
夫妻兩個歡歡喜喜地說着話,在旁伺候的香怡和綠澄卻悄然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色。
——過去,表少爺每年都跟小姐一起畫風筝……
楚蘅仰躺在床上,無聊地望着帳子頂上繡的團花。躺了十天,她連花瓣都數過好幾遍了。原來再軟的床躺久了也硌得慌,尤其一個生性好動的人,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要靜卧簡直就是要命。
白天賀弘文要去供職,于是日子就更加無趣。她拉着丫頭玩一會兒牌,胎兒就在腹中不停地踢飛腳抗議,于是她只好再次躺回床上。
自從被曹錦繡說破了賀弘文的心事,她心上便沉甸甸地墜着,不是傷感,而是郁悶。有時候她會想,除了腹中這個胎兒,賀家的其他人,賀家的一切,都與自己完全無關,索性閉上眼睛,憑他們愛怎樣怎樣,自己有子萬事足。但是每當見到賀弘文溫存的笑,每當夜裏他不經意地抱緊了她,他那并不寬厚的胸膛是溫熱的,平緩的氣息吹到她後頸上,輕輕地撩動着她,她的心便禁不住一軟,接下來又有些委屈:她第一次那樣放心、那樣開心地将心和身體都托付給一個人,可那個人偏偏不能同等地給予她。她想不理他,禁不起他小心翼翼的哄;想恨他,又恨不起來。
于是她便更恨曹錦繡:若不是你來窮攪合,他和盛小姐成其好事,我也不必上這條賊船,豈不皆大歡喜?你曹家這是什麽家教?
但是有時她又覺得她應該感謝曹錦繡:若不是你壞人姻緣,我與他就再也無緣相識,我不會知道世上還有這樣一個男子,有這樣溫潤的個性,這樣溫柔的心……
一時她也怨盛明蘭:既然要嫁姓顧的,為何還要勾走姓賀的魂!拎這麽多不累麽?
有時她又覺得自己該感謝盛明蘭:是你的絕然離去,讓曹錦繡瞬間便從可憐的表妹變成了失敗的标志,只要你還在刺激着他,曹錦繡就只有勾引未遂的份。
她幻想着曹錦繡拉着賀弘文的衣襟求歡卻被堅決推開的一幕,不禁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香怡聽見了,趕緊問:“姑娘怎麽了?”
楚蘅一翻身坐起來:“我躺得夠了。走,我們去給太太請個安,順便聽聽曹姨奶奶今天的戲碼。”
香怡和綠澄一左一右攙着楚蘅進了賀母的茂萱堂,正趕上房中擺飯。賀母見到兒媳很高興,但看她要人攙着行走又着實擔心:“我的兒,你安心養胎便是,何必顧着這些虛禮。你好好的,豈不強于天天來看我。”
楚蘅晃晃悠悠地行了禮,看着的人都覺揪心,賀母眼圈發紅,忙道:“還不快攙住!唉,你們哪一個叫我省心!”
香怡諸人聽了都不禁腹诽:不省心還不都是你那親親寶貝外甥女鬧的!
楚蘅倒不計較細節,只要婆婆承認曹錦繡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就行。
她往桌上一看,便呆了呆:“如今天還冷,太太怎麽就吃得這麽素淡?”
賀母嘆了口氣,旁邊黃嬷嬷便代答:“太太這回發了大願心,要吃長齋,保佑奶奶母子平安呢。”
楚蘅有些動容,無論如何,婆婆的心地還是好的,或者說,她對曹錦繡的好同樣是因為心腸太好,好得沒了原則。将來給兒子講《論語》“過猶不及”,便可就近舉這個活生生的例子。
“太太的身子如何禁得起這樣折騰,這不是折了媳婦和這孩子的福壽?這素齋,太太若喜歡吃時,一個月吃一兩次也罷了。”楚蘅真心實意地說。她有點慚愧,婆婆每天咳嗽,她可從來沒有想過吃齋替她祈福。
“可不是奶奶這話麽,奴才也這麽說。”黃嬷嬷道,“太太是聽了二太太的話,說是二太太娘家一個親戚,本來沒有孫子,便許了願心每三天便吃一天齋,結果就得了三個孫子。”
“哦……”楚蘅想了想,“那太太以後十天吃一天齋,豈不穩得十個孫子?”
衆人都是一愣,接着便都哈哈大笑起來,賀母連眼淚都笑出來了,邊笑邊說:“你一來就逗我這樣笑,你這嘴啊,也不知怎樣生的,這麽巧。”
楚蘅笑道:“太太都為我吃了齋,我還不該逗太太笑笑?”
話音未落,便聽到一縷細細的哭聲。
果然,鎖在屋子裏的時候,上吊的戲碼是不演的,怕萬一觀衆不來弄假成真;于是只能上演哭戲了。曹